《晚安，女王》小丑公爵

2、女王与旧梦（2）

　　人族都很虚伪。
　　所以你以为他会说谎的。
　　那一刻，是你这辈子最希望听到谎言的时刻。
　　哪怕是骗你的也好，只要一句喜欢就够了，可他偏偏没有。
　　他兑现了他对你的诺言，一句谎话都没说。
　　——是余哪里不如她吗？
　　——余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告诉余，余……都可以改啊。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最后都在你心中腐烂溃败流脓，伤口愈合后，留下了不会消失的疤。
　　或许，那句话能一直留在你心中还有一个原因。
　　四百年前的布里弗兰，这句话是对主动告白的贵族女性的死刑判决书。该贵族女性会成为家族耻辱，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人嘲笑羞辱，直至死亡。
　　你与这份耻辱抗争了整整五年。
　　那些痛苦的年月里，你开始不明白，之前一切都尽在掌握中的自信是哪来的。
　　真是可笑。
　　你这么想着。然后真的笑了出来。
　　眼前的男青年有些不困惑你的反应，他多半以为你是那种受不得半点侮辱，心气比天高，自尊比海深的女王吧。
　　可惜你不是。
　　“……多谢提醒，但是这种话，难道不是对心仪对象说更好吗？”你掩着唇笑着，避开他的视线，“妾身很欣赏你的好意，不过妾身不需要。”
　　你一口一个妾身。按照记忆里人族的规矩，这是已婚女性用的自称。而你，的确是结过婚了。虽然那个人，或者说，那条龙，像曾经所有发誓会陪伴你的人一样，离你而去。
　　“妾身对你有印象，四百年前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吧。”你故意这么说，看着他那一刻脸色一变，整个人像是被痛打了一拳，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妾身倒不知道，安布罗斯的人族能活这么久呢。”
　　你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色会那么苍白。只是隐约察觉到自己戳到了他的痛脚，心情稍微好点了。
　　“安布罗斯的人族，的确活不了我这么久的。”他哑着嗓子回答，明明是天之骄子才说的出的话，他说出来，却是有种悲痛的感觉，“我们是特殊的。”
　　我……们？
　　除了他以外，还有人活了四百年吗？
　　那可真是令人怀念啊。你还以为，四百年前与那些人的一别，就是死别呢，从此以往，不复相见。
　　这句话点燃了你心中熄灭多时的火种，你死去的人类的心，忽然又开始跳动。
　　说不清这股悸动是哪来的，或许是因为你对那段过去的怨恨，或许是因为你对一些人的思念，又或许，你只是单纯想去看看那个地方了。
　　你母亲生于斯，死于斯，你在那里长大，在那里学会爱，学会恨，获得又失去人类之心。
　　你无法否认，你把布里弗兰的帝都纽芬亚视为故乡。
　　所有微妙的心情，你都没有表现出来，你早已学会天地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最后，你千回百转的心思落在基兰·普雷斯蒂奇眼里时，只剩下一个冷淡的笑容。
　　“特殊的，那可真不错，妾身有时候也希望自己是特殊的存在呢。”
　　你随口回应，而青年的笑容掺杂几分苦涩：“陛下大概没有人族友人吧。眼睁睁看着亲近的老去死去，身边的旧面孔一点点消失，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一怔，时隔四百年第一次认真地直视眼前的人，十分熟悉，也十分陌生。
　　你再一次想起来了，人族的时间感和龙族是不一样的。
　　四百年对于龙族来说，相当的短暂，对于某些特殊的龙种，四百年甚至还不够一条小龙出生到成年。
　　同样的四百年，对于人族而言，足够改朝又换代，人事变几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