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妖》八簿司

3、犀渠1

　　其实李恩是真的打算来买糖葫芦的，只不过卖糖葫芦的不在归林居的对面，其实她也不知道在哪里，于是奉命前来陪大小姐买糖葫芦的立诚只好跟着她到处找糖葫芦的摊子，期间李恩还买了糖炒栗子，驴打滚和一堆小玩意儿。
　　“小姐你看，那里在卖糖葫芦！”立诚抱着那一堆东西苦不堪言，看到糖葫芦就和看见救星一样。
　　过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回音，他奋力的从一堆东西里伸出头来，看到的却是李恩撒开脚丫子奔跑的背影，立诚叫苦不迭，也顾不得手里的战利品了，连忙追去。
　　李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一直带着的玉铃竟然开始发光了，而且还在震动，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它似乎在拉着她往一个方向去。
　　她一路跑过去，上元节晚上人山人海，她又长得矮小，撞了很多人，甚至她都摔了一跤，可是玉铃还是一直拉着她往前冲，她早就跑不动了，可是停不下来，最后竟然到了一个小巷子口。
　　和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巷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一盏破旧的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里面传来争吵和尖叫的声音，在夜晚格外瘆人。
　　玉铃到巷子口才停下来，一直闪着光，李恩小手里拿着依旧闪耀的玉铃，害怕的躲在外面，盼望着立诚能快点找来。她偷偷的往里面望了望，映入眼帘的是一辆破旧的小车，李恩认识这辆小车，出府的时候在马车里看到过，是卖馄饨的，主人是一对兄妹，丫鬟们怕不干净不给她吃，所以怀薇偷偷带进府来过，味道很是好吃。
　　但是小车再往里一些，聚了好几个人，她看见了那位兄长一脸愤怒，和一群人厮打着，也看见了两个大汉抓着那位姑娘，她哭的很凄厉。
　　但是，那个站在屋顶上往下看的怪兽是什么，看起来像是犀牛，很是凶恶，张开嘴叫着，听起来却像是婴孩在哭。
　　她害怕极了，抓着玉铃的手也在发抖。
　　“你放开我！”那姑娘哭喊着，使劲挣扎可那人的手臂却纹丝不动：“天子脚下，你们这样做会遭报应的！”
　　“报应？”大汉嗤笑一声，竟掏出一把刀来，拍了拍她的脸：“谁来给我报应，官府吗？还是你这个哑巴哥哥？”
　　“啊啊！”他所说的哑巴哥哥正被三个人拖着，看到他拿出刀子猛地冲过来，向他大喊，可是出来的都是略带嘶哑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被拖了回去，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的人又狠狠地打了起来，他只能勉强的抵挡着，可眼睛依旧看着他的妹妹，嘴角渐渐渗出血来。
　　看起来伤的不轻。
　　李恩看见房梁上的那只野兽又开始叫了，一声比一声激昂，眼睛一直看着那个渐渐开始倒下来的少年，呲着牙齿，就像是看见了猎物一般。
　　“不可以……”李恩瞳孔猛地一缩，胸口一下子透不气起来。
　　她一只手狠狠的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泪水一直掉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像是绝望，又像是仇恨。
　　她紧紧的盯着那只野兽，它似乎也像是看见了她，却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丝毫不在意她的存在，又继续看着它的猎物，但这一瞥就足以让人汗毛树立，。
　　“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哥哥……”她哭喊着，整个人都往前扑，可胳膊和脖子又被人扣着，在那幽暗的灯光下，李恩甚至看见了她脖子上一片泛红，可她还是哭喊着想要往前。
　　“老子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还没失过手！”他恨恨的捏住她的下巴，脸上赫然一道刀疤暴露在月光下：“你要是老实一点，兴许我还能给你卖到个好地方，你要是再不从，那哑巴说不定就死了！”
　　“你们放过我哥哥吧……”她似乎摇着头却挣不开他的手，她的兄长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粗布衣裳早已脏乱不堪，脸上也是鼻青脸肿，依旧有人对他拳打脚踢。
　　她知道今日是跑不掉了，低着头，眼泪落在地上，声音颤抖：“我跟你们走，放过我哥哥。”
　　“啊！啊！”她哥哥好像看懂了她的话，趴在地上，也不管那些行凶的人，伸出手朝向她，却什么也抓不住。
　　“不可以！”李恩蹲在地上，她听到了野兽发出胜利的呼喊。
　　“好家伙，总算识相了！”刀疤男挥了挥手，那几个人立刻远离了他，自己也松开了桎梏。
　　“能让我跟哥哥说几句话吗？”她粗糙的擦自己的眼睛，嘲讽的说道：”左右我也是逃不掉了，你们不用顾忌什么。“
　　也不看他们，慢步走到他面前跪下，伸出手抹他脸上的眼泪：“哥哥，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照顾好自己，摊子你要照样出，才能养活自己。不要这样不开朗，要多笑，多和人交朋友才好……”
　　几句话，她早已哽咽不堪了：“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不开心，也不要、不要去记恨别人，以后找一个贤惠的嫂子照顾你，我……我再也不能照顾哥哥了……”
　　她说的极慢，她知道自己兄长看得懂。
　　“时辰到了！”刀疤男粗鲁的扯过她，嫌弃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男人。
　　“啊！”
　　“不可以！”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一道笨拙嘶哑，一道童声清丽。
　　他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而李恩正跌跌撞撞的冲到他背后。
　　那只野兽竟然开始发光，刺眼的很，可是除了她，似乎没有人能注意到。忽然，它开始向下冲来，朝着那个哥哥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到尖叫声，怒骂声夹杂着，而她耳边最清楚的却是野兽如婴孩班的啼哭声，和利器扎入血肉的噗嗤声，脸上忽然一凉，她懵懂间摸向自己的脸，一片血红。随即腰间的玉铃突然疯狂的丁零作响，她慌忙看去，那只狰狞的野兽竟向自己冲来。
　　恍惚间听见立诚的声音，她只觉得耳朵里集中声音夹杂在一起，刺痛着脑袋，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镇国将军府。
　　白瞿如依旧是一身白衣，头戴玉冠，三千墨丝披散下来，剑眉星目，生得格外俊美。如今年经轻轻，已是夏后国的国师了。玄丘当年因受先皇恩德下留下成为国师，如今见弟子成器，便继续云游四海去了，将烂摊子都留给了自己的徒弟白瞿如。
　　“国师大人，你看……我这女儿是怎么了，昏迷已经一天一夜了，为何还不醒？”李怀远一夜之间仿佛憔悴了许多，担忧的看着床上的李恩。
　　当晚立诚带着李承景和太子一帮人赶到时，只看见李恩小脸苍白，昏迷不醒，匆忙间带回家里，已经看过许多大夫，还惊动了宫里太医，太子赐下许多灵药，却依旧束手无策。
　　那救回来的姑娘说，仿佛看见李恩身上的什么东西在发光，李恩身上总不喜欢挂那些玉佩啊吊坠什么的，所以只挂了出生时老国师给的玉铃。
　　玉铃闪耀，定是出了什么事，老国师又云游天下去了，李承景只好亲自去国师府请了白瞿如来。
　　白瞿如想摸一下李恩的脉，他精通医术药理，沈婧屏退下人，红着眼眶将她的小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将衣袖挽上去。
　　小姑娘养得好，手腕都是肉肉的，他微微一顿，虽是年幼孩童，可到底男女有别……才迟疑了一下，跟着他的小厮看他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从箱子里拿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方帕递过去。
　　“家女不过五岁，大人不必在意。”沈婧一看那帕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如此守礼。
　　似乎察觉出了她话里的揶揄，白瞿如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却还是坚持将帕子放到了李恩手腕上：“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注意些好。”
　　说罢，他便凝神探她的脉象，半晌收回手，怀薇连忙取过方帕，将她的胳膊塞回锦被。
　　“无碍，不过有些虚弱，又加上受惊罢了。”
　　“太医也是如此说的，可满满为何还不醒？”向来稳重的李怀远也面露急色，女儿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这样下去可怎么撑得住啊。
　　沈婧陪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国师大人不如留下来一同用饭，我们也好招待一下，尽一下地主之谊。”
　　“是啊，”李怀远对他很是感激，他向来是耿直之人，况且他两次救助女儿，对李家有恩：“国师千万要留下才是，若是就这样回去，李某真是……真是内心有愧啊！”
　　“夫人客气了。”白瞿如微微点头以表谢意，李恩脸色发白，神情倦怠，实在不好再劳心劳力，他目光微沉：“今日还有事，我就先去了。”
　　李怀远还欲挽留，却见他话锋一转：“明日我一定到贵府，好好品尝贵府佳肴。”
　　顿时，全场人目瞪口呆，竟转不过神来，只有李恩躲在母亲手臂下对他做鬼脸，白瞿如对她一笑，也不顾他人作何感想，便要起身离开。
　　李怀远最先反应过来，连声答应，起身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