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金鐘祝福

20、九中运动会

　　炎炎夏日之后便是秋高气爽，昼夜温差开始变化。
　　九月，暑假过后新学期开学，余岁的班级门牌变成四年级一班。

　　新学期开学上课，对于玩疯了一个暑假的学生来说，还没慢慢的从暑假里回过来神儿来，学校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来迎接一年一度的九中运动会。

　　运动会的地点是在九中，但是可不仅仅是九中自己的运动会，这也是全乡镇运动会。分中学组和小学组，全乡的各个小学和中学分别派参加体育项目竞技比赛运动员过来参赛，另外就是选送节目的评选和得奖。

　　那对于边岗小学来说，主要就是从各个班选同学排练节目，另外就是训练参加比赛的运动员。

　　王阳阳本来就是文艺委员，这怎能少了她，还有一个参加练节目的就是余岁，运动员的话只有班里的万元，不是四年一班不积极，只能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前班里去的同学，没到第二轮就都刷下来了。这可是校荣誉，马虎不得，那真精益求精。

　　学校是这样子安排的，为统一精神，全力备赛，上午上课，下午训练，不是运动员和练节目的，下午只上两节自习课，之后提前放学。本来就没收心的学生，这下子又躁动沸腾欢呼生活真美好了。

　　这期间的小学校园，操作每天都洋溢在各种让人喜悦的声音中，小鼓队练鼓点儿叮叮咚咚声，练节目欢快的音乐声，学校操场上运动健儿呜枪声。排练不排练也没几个学生真正的自习进去，比如已经六年级的大队长和于凌凌。

　　余岁和王阳阳练节目，可巧儿了，正是西游记里的音乐《天竺少女》。学校统一定制的演出服。音乐响起，余岁记着动作和站位队形的变化。音乐结束，这一遍节目指导老师还算满意。

　　中场休息，于凌凌过来找余岁：＂岁岁，我问你，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说完脸一沉。

　　从何说起？莫名其妙。余岁：＂……＂

　　还不等余岁说句话，于凌凌的脸比孙子变的还快，看余岁一脸茫然，自己先漏了，哈哈哈哈的笑着跑了。

　　余岁：＂……＂

　　一个暑假，这于凌凌因为大舅的合同工的事办成了，这下又成了姥娘面前的红人。余岁那时候还不是很明白于凌凌的心里想法，更体会不了她疯疯癫癫的喜悦，很多年后，余岁才真正明白，原来是家属富人区的穷孩子翻身了，她再也不是个特殊的存在了……

　　余岁看到，于凌凌跑过去又拽着张勋跑回来：＂张勋，怎么办吧，愿赌服输啊，给钱！＂说完左手插腰，右手手心向上一伸。

　　余岁心想，这一幕可真熟悉啊！被于凌凌盯上不死也得扒层皮，这两人又在扯啥，明摆着余岁又被他们俩的哑谜弄晕了。

　　张勋恨铁不钢：＂小鱼啊，原来你还是个木鱼，你可真够木的，于凌凌一吓唬你，你就上道儿，三十秒都没吭声儿，我都服了你了我都。＂

　　原来是之前，于凌凌不让余岁跟张勋提说有关她的事，结果余岁咳嗽打针，阴差阳错被张勋自己知道的，于凌凌拿这事和张勋打赌，如果余岁三十秒内，余岁不吭声，张勋就算输了。

　　输了的拿钱买雪糟每天一根，直到运动会结束。

　　跟绕口令是的，把余岁都绕晕了，可真够闲的！这俩人，余岁很是鄙视，余岁准备回去，就看张勋从身上拿出了一张五块钱，问于凌凌够不够。

　　于凌伸手去够钱，张勋一跳挺好远来了句：＂
　　美的你哦！够蠢的。＂说完还给于凌竖着大拇指，一溜烟跑没影了。

　　余岁心想，看来，于凌凌没吃着雪糕，先吃憋了。

　　于凌凌这下子才反应过来，在余岁面前没面子了，装做若无其事，嘴里说了句：＂你等着。＂回过身用手拍拍余岁小脸来了句：＂表现不错，木鱼，呵呵，张勋形容的真恰当。＂

　　估计找欠钱的算账去了。

　　……

　　余岁练完节目回姥娘，张勋拿了两个蛋卷雪糕过来了，给岁岁分了一个：＂小鱼，吃吧，还是冰冻的。＂看余岁不接：＂你这是让我再等三十秒哇，要不是你完蛋，我能让于凌凌给讹上么，快点吃，让她看见，我运动会都别想过了。＂

　　余岁继续往回走：＂我不吃，你一个人吃完吧。＂

　　＂啪！＂的一声，蛋卷雪糕，余岁还没吃过，就这样喂了土地姥。一个比一个有病。

　　＂不吃拉倒，看我再能跟你说句话的！死小鱼，木鱼。鱼脑袋！＂张勋气死，好心当做驴肝肺，看她练节目热的脸红红的，好容易才躲了于凌凌，他还得求着小鱼吃，凭啥啊？想着想着又后悔了，小鱼烧坏过脑子，又没有爸爸，瘸爹告诉张勋，在学校多照顾岁岁，别叫人欺负。欺负了正好，他还生气着呢！要不是他爸交待，他才懒得管闲事儿呢，别人还不领情，活该！

　　……

　　九中运动会的热闹程度和场面壮观情况也不亚于三年前的九中唱大戏了。

　　对于那个终日没有娱乐活动，平时只能拿说话唠嗑当消遣的人们来说，哪里要是放个露天电影，唱个两人转啦，知道信儿的人们是宁肯饭不吃，宁肯不睡觉，也要跑上二里以外的地方看热闹，带上小板凳，成群结队的泱泱大军，乐此不疲，孜孜不倦的上下而求索。

　　何况是学生的九中乡运动会呢，场面还是有看头的。

　　况且学生家长还能顺道给照顾照顾自己的孩子参加个跑跑比赛，加个油，买个吃的啥的。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好像人多热闹，场面热烈的地方，好像吃东西都比平时滋味好，平时需要不需要，想买不想买的东西在运动会上气氛一烘托，甭管大人还是孩子吧，那简直了买，买，买，哪怕是家里条件再差的也得意思意思，给孩子买点啥。要不怎么说是穷家富路呢！

　　人手必备的两样，雪糕冰棍，瓜子毛嗑儿，边吃边伸长了脖子或坐或站地等着运动非常有看头的开幕式。

　　所有运动会也都是从奥运会衍生出来的，主要流程也都大同小异，只不过九中运动会是乡村版的。各学校在场地上划分好区域，学生桌椅板凳占好位置，再插好五颜六色的旗子，彩纸扎起来一簇簇树枝假花，都是装点运动会的一部分，振奋精神的运动会进行曲，声音大的十里八村也都听得到，这才真的是锣鼓喧天，彩旗飘飘，运动健儿飒爽英姿呢。

　　开幕式，各方队代表按广播报告入场，仪仗队敲锣打鼓迈着小踏步亮相经过主席台，接受检阅。

　　边岗小学仪仗队经过主席台，前面领队的大队长张勋胸前背着大鼓，表情镇定严肃一二一，一二一的敲鼓领点儿，后面的几排小鼓队跟随大鼓节奏叮叮咚咚。

　　余岁此时就是紧张的迈着小踏步，脑袋记着才记了一天还没背熟的鼓点儿往前走，她是临时被栽进坑里的萝卜，不过还好，她在最后一排，可以滥竽充个数。昨天和老师同学来九中彩排熟悉场地的时候，舞蹈老师抽调余岁去的，没说原因就让余岁抓紧练练，明天顶上。

　　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大错的余岁检阅完。赶场似的赶紧找王阳阳她们换舞蹈服，好进行边岗小学舞蹈表演节目上场前的准备，还没来得及换小鼓服呢就听有人在喊她：＂岁岁，岁岁。＂

　　余岁着急，人又多，余岁回头往后看了一眼，也没看到谁在叫她，反正都是人，她也没管，直接往舞蹈队去了，因为检阅完，很快就轮到节目表演了。

　　余岁她们学校排的《天竺少女》还是很出彩的，那时候大家都在看小黑白电视机，西游记那可是伴着黑白电视，大家最爱看的电视剧了。

　　那熟悉好听欢快的音乐在操场大喇叭一响起，看运动会的人们就又沸腾了……

　　余岁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像明星一样的感觉，这也是余岁第一次在这这么多人跟前登台演出，领舞边岗小学选送节目《天竺少女》，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她一定要好好演。

　　她脑袋里想象着在老师家看的电视剧画面，牢记舞蹈姿式动作，随着音乐节奏响起与音乐中歌词的出现：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
　　余岁带着老师要求的舞蹈表情，抬腿，起步。
　　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花瓣
　　甜甜地把你把你依恋 依恋
　　……
　　余岁随着动作旋转
　　没有束缚自由飞翔
　　……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明媚的蓝天蓝天
　　是那璀璨的星光星光
　　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
　　余岁成了剧中的那个天竺少女
　　……

　　那天的余岁摇身一变，变成了边岗公社儿和屯子人嘴里的，边岗粮库老于太太家的外甥女儿，节目演的好，学习又好的漂亮小姑娘。之后的她，是姥娘新的脸面，姥娘走到哪儿都愿意带着余岁。

　　节目演完，边岗小学节目出了彩，老师同学都有与荣焉。

　　余岁穿着舞蹈服和一起演节目的同学分开，找到自己班级的位置坐下，继续看运动会往下开始的比赛，这件衣服也做节目奖励是她的了。刘德英老师拿着给余岁买的蛋卷冰激凌，过来抱她，

　　余岁坐在刘德英老师大腿上，接过蛋卷冰淇淋，一口削掉上面露出来的小山尖儿，乐得见眉不见眼儿的了，幸福快乐不过如此……

　　余那天也不记得她到底吃了几个蛋卷，老师给买的不是那种软绵绵现场挤的，而且经过冰冻凝固了又不十分硬，太么太么好吃，余岁这是老和尚出家，开斋了！

　　那是余岁学生时代，最最幸福美好的一天，一生难忘。

　　多年后的余岁非常痴迷看宫崎骏动画片，每一部都看过很多遍，去体味去感受，那个画动画老人的半生善意。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一个没有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珍惜善良。＂

　　其中余岁最喜欢的还是《千与千寻》里面，分离在即时，白龙找回自己的名字对千寻说的话：＂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头。＂

　　不过此时的余岁得回头，有人叫她。余岁坐在老师大腿上还没下来呢，她回头一看，是姥娘和惠萍过来找她了。

　　余岁从老师大腿上下来，手里最后一个蛋卷儿还没吃完。

　　姥娘领着惠萍找到了余岁看到这个情况，热情的跟刘德英老师打着招呼还不忘埋怨余岁：＂岁岁老师，谢谢您了啊，平时这孩子多亏你费心了。＂

　　姥娘听着看着余岁老师一脸笑容，真心喜欢余岁的样子继续说：＂我和她妈看岁岁在上面演完节目，就过来找她给孩子送钱买点吃的啥的，一晃眼就找不着了，找了半天才知道你们班在这。＂说到这里又埋怨的看了余岁一眼：＂你看，这孩子也真是的，不懂事儿，咋能让你老师破费给你买蛋卷儿呢？＂

　　刘德英笑笑满不在意：＂岁岁姥娘，别说孩子了啊，是我要给她买的，我稀罕岁岁，学习用功懂事儿，刚才演的节目孩子热了，这几口吃的算啥呀？再说多给班级学校挣光啊！这孩子也是跟我亲近不见外的。＂老师说完笑着看余岁，一脸的宠爱。

　　之后姥娘跟老师说，要带余岁出去转转，一会儿再回来。反正除了看运动会，余岁也没啥事儿了，在哪不是看，顶多是没个坐位而矣。

　　姥娘和惠萍带着余岁在九中人挤的到处晃悠，可真是转转，快把余岁转晕了，得回刚才吃了蛋卷凉快点又补充了能量，不然的话不晕倒也差不多了，余岁也闹不明白，这绕着操场外围那么多站着看远动会的人转悠，姥娘这是要干啥呀？刚才始她还以为是要带她出来买东西吃呢。

　　余岁在人堆儿还是挺扎眼的，为啥，刚才她演了节目，又演的不错，有好多人看运动会也能认出来，另外，她还穿着那套印度特色的演出服呢，这叮叮当当的一路晃悠，好多人都看余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姥娘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

　　姥娘呢，姥娘这会儿就像是养了条血统高贵，飘洋过海来的，价格贵死人不偿命的贵族犬似的，有钱人后来都流行养狗，越贵的越好。她领着余岁，脸上有光，身上有充满了正能量，走路都老当益壮。劲儿劲儿的笑容满面和人家哼哈打招乎。

　　余岁注意力都在随身而过琳琅满目的小滩儿上，还有品种繁多的吃的上，可是姥娘不理解她的心，让她和这些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也有停下的时候，怎么停下的，当然不是领头阵的将军姥娘，姥娘还带着她们往前冲锋呢。余岁是被人拽住的，姥娘现在是在意余岁的，何况她还领着余岁另外一只小手呢，余岁一停顿，姥娘也就停下了，姥娘回头一看，不看不要紧，一看眼皮跟着一跳，这回是真到地方了，人也真正的停稳了。

　　余岁两个胳膊同时被俩人拉住，人肯定停住了，但定住的还有姥娘和惠萍，这短暂的停住，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荣辱得失时间上的驻足。

　　这停顿对有的人来感受来说是感慨万千思绪跌宕起伏，但真正的时间上也就没一会儿，先放开余岁手的是刘严冬，余岁认出来是之前在九中后面林荡子见过面的严冬大哥。

　　但刘严冬不足矣让在边岗叱诧风云的姥娘，见之变色的，是刘严冬的奶奶，余占洪的老姨，两边冤冤相报的渊源，更是见证人。

　　还是刘严冬奶奶先开的口，也是个高手，始终要相信姥娘的眼光，什么眼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眼光。这可是和姥娘相识相知彼此英雄所见略同的好姐妹，她们还是有过真情厚谊，托心以待的时候的。

　　不过那是猴年马月以前的事了，要么怎么会有人们常说的后来呢，这叫时也事也，人心最难测，情谊真金不怕火练？那是没够程度，拿到太阳光黑子上照照试试？

　　见面三分情吧，出手也不打笑脸人，严冬奶奶笑脸相迎，跟失忆了似的不问前情只在当下，一脸的惊喜他乡遇故知，试探性的问：＂这不是我老姐姐吗？＂说着一拍大腿：＂我刚才上严冬他们班找严冬的时候寻思着能不能碰上呢，碰不上那我也得去家里看看我老姐姐。＂说着就越过严冬余岁奔着姥娘走过去了。

　　你道姥娘能咋样儿，谁也没看清楚这老姐俩是谁先抓住谁的手的，不过那叫握的一热乎，恨不能长成一只手。俩人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忆往昔峥嵘岁月，思当下时过境迁，此中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相逢一笑泯恩愁吧！

　　不能要这么笑哈哈，脸笑久了也会累地，两双手变成一双久了握在一起久了也会担不起各自重量地。两人外面的手终于放下，但是就是不知道心里的那双手放没放下。

　　不过关心这个干啥啊，反正谁也看不着谁的心，凡事儿整那么明白干啥，不是说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么，可别拧巴了，因着运动会，正好是偶遇，那是老天赐的缘分，多么顺其自然，一点不突兀，正好，俩人无缝儿对接，圆满完成再续前缘的任务，但人不还得向前看，还有目标没完成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