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小可怜》游茶茶

4、第4章

　　倩茹一惊，连忙捂住唐凝的嘴，趁旁人不注意，拉着她赶紧溜了回去。

　　两人回房后，倩茹对唐凝道：“三小姐，您可别再提那反王的名讳了，多不吉利啊。”

　　世道不太平，四方都有造反的，说书的将这些人的事迹编做故事，到处去念唱。

　　他们太守府里的下人爱听说书，听完了便四处去传，故而唐凝知晓那人名叫陆炽，倩茹并不意外。

　　唐凝疑惑：“为什么呀？”

　　“人人都传，那反王混有异族血统，生得浑身黝黑遍体长毛，虎背熊腰面似恶鬼，力大无穷，擅使一杆上百斤重的铁戟，酷爱杀人饮血，小孩子见了他的模样，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燕云十六州给他杀得方圆百里不见人烟，荒坟野冢间，夜夜都有冤魂的哭声。”

　　倩茹踮着脚尖比划陆炽的身高，都快戳到房梁上去了，又展开胳膊，说他的腰肚比水缸还要粗。

　　其实这些形容，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未曾亲眼见过陆炽，可多听便容易多信，再加上陆炽挥军而来的可怕消息太突然，倩茹怕得要命，在心里不知不觉将陆炽厌恶到了极点，已然确信他就是那索命的地狱罗刹，此刻丝毫不觉得自己形容过了头。

　　唐凝瞪大眼睛坐在小板凳上，听得一愣一愣的。

　　倩茹有点累了，便坐下歇了歇：“似这般凶神恶煞的人，如今要打到咱们这儿来了，有谁是不怕的，咱太守府虽然比外面安全，却难保不会遭到荼毒，那反王杀红了眼时，可是要屠城的！”

　　唐凝“杀红了眼”四字，忽地一凛，抱住自己的膝盖害怕地缩了缩。

　　在梦里，陆炽手中提剑，剑上染血，眼睛也红彤彤的，模样可吓人了。

　　“那我不提他的名字了。”唐凝想了起来，陆炽凶巴巴的样子确实很可怕。

　　倩茹往唐凝手心塞了个果子，她没坐多久，就赶紧去收拾包袱去了。

　　要是太守府能平平安安的最好，可世事难料，倩茹要做最坏的打算。早点收拾好行李，一旦打了起来，她就能立马带上三小姐逃命。

　　至于和素霜的恩怨，总不能比命还重要，倩茹已顾不上这桩事，行李收拾好后她还要研究出逃的路线，忙得很。

　　没过多久阖府上下都知道了消息，人人都像慌脚鸡似的，顾头不顾尾地乱窜。

　　唐国泰慌了一阵后，赶紧派人去打探，到底定襄军为何会调转方向，奔他瑞泉而来。

　　人人自危，太守府一夜灯火骤亮，嫡出的公子小姐们都聚在朱夫人的卧房里，有的哭有的叹气。

　　好在派去打探的人带回了好消息，说定襄王收到夜明珠，喜欢得紧，日夜不离身，他感念太守赠与此物，要来亲自拜谢太守。

　　唐国泰顿时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软得瘫在椅子上。

　　“好好好。”不是攻城就好。

　　唐国泰身后的一名亲随道：“太守大人，这里面该不会有诈吧？”

　　唐国泰眼皮一跳，神色变得凝重。

　　另一亲随也说：“陆炽岂能有这般好心，只因喜欢大人所赠的夜明珠，便不去打凉城，绕远奔咱们这儿来。卑职以为，凉城易守难攻，陆炽无心取咱瑞泉是真，他是想借拜谢的幌子，在咱们的地界或是休整军队以逸待劳，或是另有计谋，准是他身边的那个魏承弼献的计策。”

　　唐国泰抚须点头，没错，陆炽定是怕输，才想来自己的地盘缓上一缓。

　　魏承弼计谋多端，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谋士，如今被陆炽给收用了去，定襄军如虎添翼。不过纵使得了这等厉害人物，也难保陆炽能顺利攻破凉城，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皆有可能。

　　唐国泰调整一番坐姿，忧心忡忡地道：“陆炽非来攻城，实为万幸，不过他要进城，我又如何能放他进来？我若不放他进来，把他惹急了，他又要挥军来打……”

　　虽然前番给陆炽送去夜明珠与书信，恳求他高抬贵手，可那是在私底下做的，并不放在明面上，没几个人知道。

　　如今陆炽光明正大要进城，若真让他进城，朝廷以为他与反王勾结，必会治他的罪。如若不放他进来，忤逆了这位出了名嗜杀的主儿，就凭瑞泉这点驻城的兵力，根本等不到朝廷援军来救，顷刻间就会被杀败。

　　这个陆炽，竟然惹不起也躲不起，唐国泰想想就脑仁发涨。

　　他后悔起来，好端端的，送什么夜明珠啊！

　　“慌什么？那反王既要进城，你放他进来就是。”朱夫人被个婢女扶着胳膊进门。

　　唐国泰站起来相迎：“夫人有何高见？”

　　朱夫人坐在唐国泰刚坐的椅子上说：“那反王若吃了败仗失势，你与他作对也就罢了，可他正在势头上，又是冲着咱们来的，不巴结奉承讨他欢心，他能饶了咱？俗语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夫人说得极是，可朝廷那边我该如何交代啊。”唐国泰主动给她捏肩膀。

　　朱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就说自己是诈降，为了江山稳固大计，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再上下打点打点，不就成了。”

　　唐国泰素来是个没主见的人，多年里许多要紧事都与朱夫人商议过，才拍板定下来。

　　朱夫人的母家是清贵人家，是京中三代袭爵的侯府，比唐国泰的出身要高上两截，故得他敬重。

　　近年来她母家没落，连朱青筠都跑到这儿来投奔，可朱夫人在太守府积威已久，唐国泰仍听她拿大事上的主意，她的地位固若金汤。

　　此番经过朱夫人提点，唐国泰的胆气便壮了，脸上添了喜色：“夫人说得对，都听夫人的。”

　　三日后，瑞泉北门大开，迎定襄军入城。

　　城里的百姓早就躲回家中，他们没刚开始知道信儿时那么惊惶，胆子大的就推开窗子，冒出头来看看那定襄王究竟长什么模样，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样骇人。

　　不过大军走过街道时，掀起乌央乌央的尘土，人都模模糊糊的只能瞧出个影儿，更别提看清长相了。

　　军队进城，驻扎在东南边的阔地处，陆炽被太守府的人迎进府里做客去了。

　　魏承弼未与陆炽同往，而是留守军中照看，这些天总有人问他，是不是他给王爷献了什么计谋，不去直接打凉城是否另有安排。

　　然而他只能苦笑两声罢了，此事跟他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位王爷的心思，他也猜不透啊。

　　唐国泰在府中设宴，陆炽一进门，器乐齐奏，珍馐美酒摆上桌，府里四下皆在议论。

　　“老爷正与定襄王赏宝呢，府里收藏着的一大堆宝贝，这下都给翻出来了，不过定襄王还没看上哪一样。”

　　“有谁见到定襄王的长相了，快给咱们说说，像不像恶鬼。”

　　花园子旁边，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倩茹凑进人堆里，支棱起两只耳朵，收集消息来了。

　　“我，我刚才到近前斟酒……”一个婢女道。

　　旁人立马把她围住，催她赶紧说说定襄王的模样，那婢女挠挠头：“可是我没敢抬头，就，就什么都没看见。”

　　其余人白兴奋一场，数落她几句胆小，又聚到另一边去议论。

　　倩茹在这儿探听了一阵，又跑到别处接着打听，倒没听见什么对瑞泉不好的消息，不免稍感心安。

　　不用带着三小姐到处逃命，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愿定襄军能赶紧离开瑞泉，再也别回来了。

　　心里默默念叨一切平安的功夫，倩茹回到居住的小院里，却左找右找，找不到唐凝。

　　府里正是人多杂乱的节骨眼，难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倩茹心里着急，立马出门找人。

　　此刻，唐凝已跑到了设宴所在的正厅的后门，踮起脚尖朝里张望，可惜隔着人群与屏风，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三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啊？”管家媳妇刘氏擦擦手，笑眯眯地过来问她。

　　刘氏是个好性子的，从前见她主仆可怜，明里暗里也帮过些忙。

　　“我想看……想看一眼……”唐凝说不出后面的话，因为倩茹叫她不要提陆炽的名字，不吉利。

　　刘氏见她铆足了劲儿往厅里看，跟方才那几波丫头的神情有些相仿，便笑道：“三小姐可是想去看看定襄王长什么模样？”

　　那些个丫头，办事儿时撑不住场面，到了凑热闹的时候，一个个的可来劲了，偏要进去看一眼人家的长相，这不是胡闹么，都被她教训一顿给赶跑了。

　　唐凝飞快点头，软绵绵地道：“想。”

　　刘氏无奈叹了口气，三小姐知道什么，准是那些丫头把三小姐给忽悠来的。

　　但是三小姐难得在府里逛逛，刘氏不忍慢待了她，便牵起她的手，护着她进了后门，绕过屏风，走到厅内的一根柱子后头。

　　从这个视角看去，能看清定襄王的侧影。唐国泰正拿着宝物，兴致勃勃地给陆炽赏玩，斟酒布菜的都在桌边伺候，没人注意到她们。

　　刘氏悄声道：“三小姐看清了吧，哪有外头传得那么邪乎，定襄王不仅不似恶鬼那般相貌狰狞，相反，还是个难得英俊的人物呢。”

　　陆炽的五官，确有北方异族的轮廓分明感，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自侧面看尤其明显。但仔细瞧去，其实他更像中原人，英俊二字用来配他，绰绰有余。

　　但他与真正的异族又不同，没有所谓的虎背熊腰，陆炽的身材绝不能称作瘦，也不过分高大魁梧，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精壮结实。

　　无论样貌还是身材，陆炽都很出挑。

　　他身上还有股锋芒毕露的王霸之气，别说那些小仆人在靠近他时，头都不敢抬半下，就连唐国泰都大为讶异。

　　唐国泰有幸面见过当今天子，领会过天子威仪，以为那便是此生眼界的顶峰，没想到今日，他能瞧见这么一个人物，身上满是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度，竟压过天子三分。

　　他本想依着夫人的主意，胡乱宴请一番打发了陆炽，可越发瞧出陆炽是个前程难以估量的厉害人物后，唐国泰言语举止都不知不觉恭敬多了。

　　唐凝抱着柱子，露出半张小脸，看向那个熟悉的人影，目光发愣。

　　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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