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冠冕》巡礼

3、第3章

　　温德尔再生气，表面也只是一本人畜无害的书。
　　除了可以忽然探出两只手臂，把小朋友吓哭之外，他一点战斗力也没有。

　　当然，幽灵的力量与生前层次相近。如果能从书里解脱，温德尔能发挥出高阶狂战士的水准，以及幽灵特有的类法术能力。
　　在生前，维德四世总是在战场上带头冲锋，即便身形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壮汉，反而有着贵族的病弱气质，但人皇的“莽”，在各个种族间都是出了名的。他手持骑枪，将五个兽人穿成一串的事情，往往让兽人们闻风丧胆。

　　劳伦斯把温德尔这本书举到眼前，很有兴致的打量着。看到书页在气鼓鼓的翻动着，劳伦斯轻轻开口：
　　“你似乎有些不开心。”

　　“你散步的时候被打扰了会开心吗？”温德尔立刻反驳道，“噢，对不起，忘了你们吸血鬼都是死宅。”

　　即便暂时没封印了战斗能力，温德尔的嘴炮能力也不曾输过，只是他一般懒得同别人争辩。但这个不长眼的血族，居然干扰他散步，这要是在维德四世生前，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劳伦斯是一名有涵养的血族，而且，这本书说的确实是事实。因此，他只是淡淡一笑，就把书放回了鲸鱼背上。

　　温德尔向上斜睨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家伙。”

　　劳伦斯笑了笑，“希望阁下能早日脱困。”

　　“借你吉言。”温德尔回了一句，就伸出幽灵手臂，蹦跶到了远离劳伦斯的位置。

　　不料，一个没注意掌下，他就被鲸鱼蓝蓝喷出的水流给冲到了天上。
　　由于这本书比较轻，温德尔就一直悬在水柱的上空，不上不下。

　　简直是VIP位置。

　　温德尔瞥了一眼底下的三个非人类，埃希亚还在对着月亮吟诗，劳伦斯直接排除，依耶塔似乎刚唱完了一首歌。
　　温德尔敞声喊道：“依耶塔小姐，救命啊——！”

　　人鱼循声轻轻抬眸，唇瓣浮现一抹浅笑。
　　她以鱼尾在鲸鱼背上轻轻一撑，整个身躯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在空中抱住黑皮书坠入了海水中。
　　依耶塔带着温德尔游回了鲸鱼的头前。鲸鱼温顺的低头，依耶塔就再次坐到了鲸鱼的脑壳上。

　　人鱼轻轻把温德尔放了下来。
　　“谢谢。”温德尔向她道谢。

　　人鱼摇了摇头，继续唱起了动听的深海之歌。

　　温德尔抖了抖身上的水滴，摊开了躺在鲸鱼背上试图把自己晾干。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精灵埃希亚·月溪都斜在鲸鱼背上打起了瞌睡时，远方忽然响起可怖的吼声。那声音是如此之大，使得精灵迅速从梦境中苏醒。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埃希亚打着哈欠问。

　　一个吸血鬼，一个人鱼，还有一本书同时嫌弃地瞥了一眼埃希亚，将目光或者封面转向了远处的天空。
　　埃希亚揉揉眼睛，也朝远处看去。

　　看到那副景象之后，埃希亚总算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在月亮的轮廓里，两道威严的剪影浮在半空。
　　巨龙张开双翼，宛如暗夜的君主，眸子猩红，流银般的冰霜在身前形成完美的锥形。恶魔的金瞳里仿佛燃烧着烈火，肉翼与硬皮上流淌着岩浆，正喷吐出赤红的火焰。

　　“哇哦。”埃希亚吹了声口哨，“一只来自深渊的恶魔，和一只白龙。”

　　“见所未见。”饶是活了不少年的劳伦斯，也不得不这么感慨一句。

　　人鱼依耶塔轻轻蹙了蹙眉，“我们绕路？”

　　“恶魔和白龙都不是聪明的家伙，”埃希亚不屑道，“说不定从下面过去它们都发现不了。”

　　人鱼、血族和书同时转向了埃希亚，很明显用的是看傻子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和那两个家伙没什么区别”。

　　埃希亚耸了耸肩，“绕路就绕路吧，别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就在这时，正在打斗的一龙一恶魔忽然停了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朝鲸鱼的方向飞了过来。

　　“他们好像越来越近……？”埃希亚迟疑着说。

　　“没错，”温德尔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两个庞然大物，“我们被盯上了。”

　　*

　　鲸鱼的左边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白龙，它正准备往右游时，右边又出现了一只可怕的恶魔。
　　蓝蓝：好难。

　　依耶塔抚了抚鲸鱼的脑袋，让它停了下来。

　　“既然一时半会儿难以分出输赢，或许我们可以找这几只蚂蚁裁定。”白龙威严的声音响起，“你说呢，在岩浆里打滚的家伙？”

　　恶魔冷哼了一声，“我不觉得它们能有什么好主意。”

　　这时，依耶塔用她最大的声音开口：“两位伟大的存在，你们有什么困扰吗？”

　　恶魔觉得这声音有些悦耳，而声音的内容也让它颇为愉悦，便说：“算不上困扰。我和这家伙打赌，从南域的海岸线出发，看谁先飞到极北的界壁上，明明是我先用爪子碰到的，这头蠢龙却声称是它的翅膀尖先碰到界壁——”

　　白龙立刻反驳：“混账东西，你的爪子哪有我的双翼长？明明是我先——”

　　“是我先被界壁给弹回大海里的，这你总不能反驳吧？”恶魔打断了白龙的话。

　　白龙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重！”

　　“不如再比一场？”温德尔支棱着书皮插话道。

　　恶魔眯了眯眼睛，没看清是谁在说话，但话语的内容显然比说话人更能吸引它的关注。
　　恶魔“嘿”了一声，不屑道：“比什么？”

　　“有三段赛程。”温德尔一本正经的说，“从这里到北境的最高峰；从北境到西北方的圣山；从圣山再到这里的海岸——你们中的哪位赢得两端赛程，就获得最终的胜利，怎么样？我们在场的几位都很乐意给你们当裁判。”

　　埃希亚梗了梗脖子，有些不服于自己就这么被代表了。但是他虽然性子耿直单纯，却也不是傻子，过了一秒想到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代步方式，便生生把已经吐出一个音节的反驳话语给咽了下去。

　　巨龙和恶魔再次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强烈的战意。
　　一龙一恶魔异口同声：“谁怕谁！”

　　*

　　于是四位非人类成功嫖到了坐骑。

　　温德尔被人鱼依耶塔掂着，坐在白龙的背上。埃希亚和劳伦斯就没那么幸运了，二人被恶魔两只爪子一左一右提着领口，活像两只小鸡仔。

　　好在这几位身体素质都比较过硬，被高空的疾风刮着，也只是稍感不适。

　　温德尔同人鱼搭话道：“你的鱼尾就这么吹着风没事吗？作为书的我都快被吹散架了。”

　　依耶塔的鱼尾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银光，人鱼淡淡笑了笑，眸光投向远处，“这可是我最坚韧的武器，唔，将一名人类拍碎问题不大。”

　　温德尔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副景象：人鱼柔柔弱弱的歪在地上，却在准备捕捉她的人类靠近时，一个打挺将其拍成了血花。
　　……画面太美。
　　人鱼不可以貌相。

　　“好吧，”温德尔说，“我发现了，队伍里的每一个家伙都不简单。”

　　依耶塔轻轻颔首，“别看埃希亚脑子不太好使，却也是高阶的游侠。”

　　温德尔促狭的笑了一声，“哈，我不否认这一点。”

　　“你们在说什么？”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脚下传来了瓮声瓮气的巨龙声音。

　　“我们在讨论队伍的实力。”温德尔说。

　　“让我加入，你们的实力将显著提升。”白龙一点都不矜持的说。

　　温德尔用封面和依耶塔对视了一眼。

　　“好，”温德尔说，“欢迎你，伙计。”

　　*

　　于是，队伍里又多了一位成员——来自外海“银霜之岛”的白龙艾斯格拉德。

　　恶魔在听到死对头白龙加入冒险者队伍的时候，“啧”了一声，不屑道：“那家伙会拉低你们队伍的智力水准。”

　　“不如您也加入，和它中和一下？”被恶魔爪子攫住的埃希亚·月溪不假思索道。

　　恶魔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它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岩石一般坚硬的脑袋，还是决定同意这个提议。
　　“好吧，”恶魔说，“既然最近都要和你们同路，那我就勉为其难加入吧。我叫法比安，来自无底深渊。”

　　“你好，法比安！”
　　“你好，法比安。”
　　被恶魔抓着的精灵和吸血鬼朝它问好。

　　“嗬，你们好。”法比安懒洋洋的道。

　　就在这个时候，恶魔法比安的余光瞄见白龙已经载着人鱼和书飞到了前面，瞬间一撅屁股，像一道烈焰般朝前蹿去。

　　埃希亚和劳伦斯差点当场晕过去。

　　*

　　进食是个大问题。

　　精灵埃希亚缩在恶魔的爪子里，在疾风中颤颤巍巍的打开背包，迅速薅出一小块精灵特制的饼干，塞进嘴中嚼了起来。
　　手都在发抖。
　　是真的很惨了。

　　劳伦斯也没机会使用高脚杯了，血族直接从储物戒指中拿出经过保鲜处理的血袋，撕开口子就“吨吨吨”了起来。

　　温德尔不用进食，倒是少受了不少罪。
　　人鱼依耶塔不知从哪里取出了海草丸子，津津有味的吃着。

　　*

　　次日的晨曦洒在温德尔的封面上时，北境的最高峰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温德尔跳到依耶塔的肩上，朝下看去——

　　洋面上漂浮着冰川，远处是白茫茫的海岸线，高大的山脉起伏连绵，而在最远处，有着一座比山脉上任何山峰都要高的雪峰。
　　那就是这段比赛的终点！

　　看到雪峰之后，恶魔和白龙纷纷发力，各自加快了速度，希望能第一个抵达峰顶。

　　倒是苦了背上和爪子里的几位。温德尔看见人鱼一手抓着他的书脊，一手扼住一块银白的龙鳞，似乎生怕被劲风给吹下去。

　　被恶魔抓着的精灵和吸血鬼倒不怎么担心下去的问题，但它们屡次被恶魔诡异的路线给搅得晕晕乎乎。

　　*

　　银白的山峰愈来愈近。

　　一白一褐两道身影，快得宛如闪电，巨大的身形划破空气，朝雪山接近着——

　　就在恶魔准备把自己的爪子放在最高的那块岩石上时，白龙已经落了上去！

　　当事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为什么它要用后爪抓着这两只蚂蚁？

　　它本着“不能害裁判”的想法，没有第一时间落下，就被那白秃子给抢占了先机！
　　恶魔怒吼了一声，“哼，这次算你赢！”

　　白龙欢脱的原地转了个圈，“哈哈。”

　　温德尔有些难以理解这两个家伙的脑回路。
　　仿佛魔法学徒掐架。

　　总之，四个旁观了全程的裁判都宣布白龙艾斯格拉德获得了本轮的胜利。

　　“中场休息时间到！”埃希亚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愿意去我的巫妖朋友家里做客吗？路途遥远，不把他藏了几百年自己却喝不了的酒给搞到手怎么行？”

　　“酒？”艾斯格拉德有些心动，“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足够。嘿，我的酒量可不小。”

　　恶魔法比安想了想，也说：“几百年的酒并不稀罕。但有总比没有好。”

　　“你们——”埃希亚叫道，“恐怕得变成人形。”

　　艾斯格拉德和法比安都垂下头，巨大的红眸与金眸盯着站在雪山峰顶的埃希亚。
　　“哈？”
　　“啊？”

　　埃希亚挠了挠头，“毕竟他住在地下嘛，理解一下，兄弟。”

　　恶魔法比安对这个精灵叫他的称呼有些不爽，但为了酒，他勉强忽略了这一点。

　　艾斯格拉德倒无所谓，白龙有漫长的生命，也有博大的胸怀，他从来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于是，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朝巫妖萨勒的居所出发。

　　“喏，就在那个方向——”精灵埃希亚站在白龙的背上，手指向远方。

　　温德尔站在埃希亚的头顶，两只幽灵手掌抓着精灵的金发，亦向远方眺望着。

　　皑皑的雪原望不见尽头，丘陵起伏，时有冰封的湖泊点缀其间。

　　这次，恶魔法比安没有抓着队友了，由于暂时处于中场休息的时段，大家都选择坐在白龙的背上。

　　在座的各位一致觉得，龙当然是要被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