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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魏家打算 ...

  •   魏家主母在榻上坐着,一声声的哀叹,魏汾听得心烦,把手里茶杯往桌上一放。

      要论往常,魏家主母心里憷这个儿子,早就不敢出声,今天却自觉捏着了魏汾的错处,叫唤的更大声。

      魏汾沉着脸,冷笑道:“你急什么,若不是你画蛇添足,非得去嘲笑那贺小娘子一顿,何必今日唉声叹气?”

      魏主母听着不愿意,低声道:“可不是汾哥儿你要退亲吗,我也派人问过你怎么办,你自己说随我去办的。”她瞅着儿子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魏汾看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娘亲,气的发笑,“我还给你送来三百两银子,让你给贺娘子,你怎么不说?”

      大周重孝道,母亲就是一家之主,魏家这样奇怪的母子关系,娘亲怵儿子,儿子觉得自己娘不争气,说出去怕是独一份。

      归根到底,还是这对母子都是奇人。

      魏主母名叫魏巧燕,年轻时没什么本事,家里也称不上富裕,家业都是靠正夫带的嫁妆整治起来的,她正夫下嫁给她,两人也过了一段和美日子,有了长女和次子。

      只是有的人呐,好日子过久了,骨头里发痒,魏主母看上一位伶楼的小倌,拿钱给赎了身,其实这也没什么,女子寻欢作乐,谁也说不了她不是。

      可奇的是,这魏主母非要把小倌带回家做侧夫,正夫和两个孩子自然不乐意,特别是魏汾,要他唤那娼门中人一声旁父,倒不如提刀杀了他。

      心想就做。

      魏汾当时不过七八岁,当真提着把砍刀夜闯别院,一刀剁进那小倌胳膊,血呲了魏巧燕一脸,当场骇晕过去,过了一盏茶时间才悠悠转醒。

      好在魏汾他年小劲弱,那小倌才保住一条命。不过此事一出,魏巧燕吓破了胆,把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一概抛却,跟个鹌鹑似的回了家,只送了些汤药费,再也不提这小倌了。

      之后正夫给了封口费,把小倌远远送走。

      夫妻俩貌离心离,魏巧燕一见魏汾就想起那晚,既厌恶又害怕,后来正夫见此,干脆把女儿儿子一起带走,去别县居住。

      魏汾越长越大,混账性子谁也管不了,魏巧燕再见他,哪怕这二儿子学了父亲那言笑晏晏、温柔和气的样子,她心里还是发憷。

      如今听魏汾冷言冷语,魏巧燕抖了两抖,眼下她可不敢自己昧下银子的事说出来,怕魏汾吞了她。

      魏汾看着他这不成器的娘亲,心中郁卒,他这好娘亲,以为自己不说,他就不知道吗?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家里花了大半家财,找到人脉,给他买了一个国子监下四门馆的名额,虽然是最低一等,好歹也算进了国子监,日后前程自然不同。

      就算贺家没败落,按魏汾的意思,那贺家娘子也配不上他。这门婚事是早年间父母辈所订,两人没见过面,哪怕听人说那贺娘子甚有姝色,魏汾也不在乎,一个小地方的商家女,能好看到哪去?

      只是他要进学仕途,得有个好听的名声,要退婚,也得给个交代,所以拿了三百两银子出来打发贺初。

      结果他这娘亲自己把银子昧下不说,还对人家大骂一顿,险些把那贺小娘子气死。母子一体,这样一来,他还有什么好名声!

      如今这贺初又展露才华,得了县尊的青眼,竟然逐渐成了大患。

      想到此处,魏汾咬牙切齿,更添几分怒意。

      “那,汾哥儿,要不然,你去陪个罪?就说之前都是误会,我们魏家如今诚心诚意,想跟贺家结亲,那贺初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耳根子软好哄,你去……”

      见魏汾脸色越来越黑,魏主母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牙关紧闭,不敢多说一个字。

      要他去伏低做小?

      他明年进了四门馆,就是妥妥的监生,结了业就有举人功名,让他给一个寒门商户的小娘子赔罪?

      魏汾冷笑一声,“好娘亲,你不必管这件事了。怎么应对,我自有打算,你好好呆在家里休养,别给我裹乱就行。”

      说罢,魏汾就拿起折扇,大步走到门口。小厮要给他披上披风,手脚慢了些,就被他踹了一脚,一把夺过披风,径自出门去了。

      小厮伏在地上,爬不起来也不敢叫疼。魏巧燕心里生烦,更是火大,让几个随身小厮把人赶紧抬走,别碍她的眼。

      众人见此情状,习以为常。

      贺初在用晡食。

      晡食就是晚饭,为了不耗费灯油,平民往往在日落前吃饭,这个时辰被称为晡时,按十二地支来说就是申时。

      但贺初与宝珠的这顿饭却不在申时。

      今天事情太多,两人谈了太久,忘了时间。酉时末,天色已黑,宝珠才点灯造饭,匆匆下了两碗馎饦,给女郎那碗卧了个鸡蛋,端上桌去。

      贺初看着两碗面片,摇摇头,手持竹筷把莹润明黄的鸡蛋从中夹破,一分为二,一半夹进宝珠碗里。她语气温和,微微笑道:“宝珠,这是咱们两个的家,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再说,家里也不缺一两个鸡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宝珠点点头,夹起鸡蛋狠狠咬了一口,埋头咀嚼。

      她想起自己和女郎,趁夜从贺家看守的院子里逃出来,那堵墙真高,磨破了两人的手,两人手牵着手,整夜一刻也不敢停下。

      白天怕贺家人追来,不敢走大道,只能钻山林,一口口咽下粗粝的干粮。跑出了仙游县,才敢投宿客栈,两个女子路上太招人眼,又面涂黑灰,改换男装。

      一路见过盗匪,也听过狼嚎,遇上过好心人,也险些撞入黑店,宝珠如今回想起来,仍觉是主母郎主在天之灵保佑,两人才没死于半途。

      宝珠埋头吃面,如今女郎得了县尊大人青眼,好日子总算来了,不该哭的啊。她抽噎两下,到底没忍住泪意,眼泪一滴滴砸进碗里。

      贺初轻轻拍拍她的头,宝珠哭的更凶了,她忍不住眼泪,又觉得哭起来太丑,一只手拿帕子往眼上按了好一会,不再流泪才放下来。

      宝珠是打着嗝吃完的馎饦,她一点没剩,汤底面渣都刮的干净。

      饭后她去洗刷碗筷,贺初坐在房内,把麻布包里的银子拿出来数。银子分成两份,一份在贺初屋里,一份在宝珠那儿,以免遭贼。

      赎回书本笔墨花了一些银两,毕竟书籍价贵,活当赎回还得加息。从云南带来的金银簪饰都是死当,不能赎回,贺初也没打算赎。

      只有一枚玉佩是贺初母亲留给她的,做工粗糙、玉质也差,宝珠才没当出去。

      之后又买了药材和布匹粮食,请人家裁制新衣被褥,添置了几样杯盘家具,一共花去了八两银子有余。

      现在卖方子的四十两银子还有三十多两,她这里二十两一分未动,贺初想了想,拿出十两白银。

      她得买两个仆人,最好是有把子力气的成年男人。今天在县衙出了风头,得了好处,这个消息很可能传进魏家徐家的耳朵,她得做好准备,以免有地痞流氓上门。

      她不怕这两家聪明,聪明人就不会自己上手撩知县的虎须,她只怕有个蠢蛋直接打上门来,要拼个同归于尽。

      增加武力,刻不容缓。

      贺初拿定主意,把银子重新装好,塞回床缝夹角。

      大周建国已久,传到当今,正是第六代皇帝。

      多年来未有大战,修生养息,开国以来历代天子,虽不是个个圣明,倒也没有暴戾之辈。

      尤其是当今女皇,仁慈温厚、怜恤老弱,在民间颇有令名。

      虽说久无战事,四境祥和,人民安居乐业,可除了战争,还有天灾人祸,歌舞升平下潜藏着暗流。

      大周有奴隶制度,世家大族更是蓄仆成风。

      奴隶从哪里来?

      从流民中来。

      无论是什么灾难,旱灾、水灾、蝗灾、雹灾……只要有灾难,就有流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为了活下来、有口吃的千里跋涉。

      那时候,只要拿一块饼子,人们就竞相送出自己的丈夫、妻子、儿子、女儿,还有自己,只要能活下去。

      宝珠当年,一家人因为旱灾和其后的蝗灾,土地都换了粮食,家无寸土可耕,以至于灾后沦为流民。

      按大周律,以女子为奴,罪当斩。

      所以女儿是不能卖的,只能送给人家当义女,或者童养媳,女儿能好好活下来,一家人也能靠亲家送的粮食,撑过饥荒。

      宝珠当年就险些被送去做童养媳,半道被贺初母亲石慧君挑中,成了贺初的侍女玩伴。

      世上没有千年的皇族,封建王朝的死法大多一样,大周也不会例外。

      冷秋日寒,早晨的冷意尤为浓重。

      贺初想着今天有事要做,揉揉眼睛,不舍的从被窝里爬出来。

      外面宝珠已经在洒扫庭院,思量今天早上做点什么给女郎吃,邻居家的大公鸡迎着太阳打起了鸣,“喔——喔——”声在坊间一阵阵的响。

      门环扣响,宝珠嘀咕着谁那么早来,放下铜盆洗洗手,叫声来了,就去开门。

      半提起门栓,稍微打开一扇门,宝珠从门缝里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警惕问道:“您是?”

      男人微笑行了一礼,道:“在下徐家大郎,特来拜会贺娘子。”

      话音一落,眼前大门轰然合上,门后的小娘子也跑了。徐宾摸摸鼻子,只好继续等。

      卧房里,贺初穿好青缎布鞋,披上外衫,正和缠在一起的带子较劲。

      宝珠呼呼喘气,跑进屋来,“女郎,那个徐家大郎,就是派陈娘子那个,打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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