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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画桥 ...

  •   在座的大多为皇亲国戚。
      阮镜衣坐在席上,坐的这一侧大多都为皇帝特封的老臣,都拖家带口的坐着。她坐在其中,倒显得年轻了许多。
      皇帝照惯例说完话后,举杯宣布开席。
      阮镜衣坐下,喝了第一杯酒后,身后侍酒的宫女立刻走上前满杯倒上。
      指尖沿着杯沿一圈圈划过,她在等着皇帝状似无意的叫起她,来显示新一年的皇恩浩荡。
      “阮卿。”果然,皇帝好像是无意的瞥到了这里,笑着叫起了她。
      阮镜衣连忙举起杯子,行礼道:“臣在。”
      “朕记得爱卿年纪已然不算小了吧?”皇帝看向阮镜衣,虚虚的挂了抹慈祥的笑容,“如今二十有二了吧?朕记得与你同龄的一些贵女,如今都嫁了人,在做母亲了吧。”
      阮镜衣低着头,没有接话,显出几分恭顺。
      “也算是朕耽误了你议亲的好时候,不如这样,今日你说一个青年才俊的名字出来,朕为你做主,赐婚,如何?”
      大殿里的其他人虽然也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些人在心里也有了盘算,也有不少人偷偷打量着顾朗那里。
      要说阮家的事,与现任左相顾朗的事也算是京都轶事,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自然会请旨,圆了多年来的诉求。
      阮镜衣放下酒杯,出了坐席,跪下垂首道:“陛下明鉴,阮家家训,精忠报国,如今边境未定,无以为家,多谢陛下美意。”
      惊讶者有之,赴宴时顾相与固安郡主相携而来,是众所共见,本以为二人好事将近;早有预料者亦有之,或多或少熟悉这位郡主秉性者,都知道二人或许有缘无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顾朗笑了笑,轻侧过上身,吩咐后面随侍的人继续倒酒。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国有阮卿,实乃一大幸事。”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管乐舞蹈开始。
      虽有不妥,阮镜衣也只得慢慢起身,退回到座位上。
      一时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及至宴饮过半时,阮镜衣也被几位诰命夫人说和,介绍自家子孙,被灌了几杯。
      经受不住这样的热情,阮镜衣连连推辞,几位夫人极有分寸的又回到各自的丈夫身边。
      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倒也不是说她能不能喝酒,毕竟军中打胜仗之后也常有庆功酒喝,伴着行酒令,痛快畅饮,只是这终究是宫廷宴饮。
      阮镜衣觉得无聊,闲闲的把玩手上的杯盏,沿着纹路抚摸,双眼无意识的四处闲看。
      突然间,视线余光里斜侧方的云洇弯着腰,身边跟着的侍女画桥脸上着急的神色十分明朗。
      心猛地一跳。
      她慢慢退出去,绕着座位跑向云洇的方向,跑近的时候就听到画桥着急的拉着一个宫女的袖子,哀求着:“求求你了,姐姐,你去向黄公公说一声,就一声!请个御医来看看我家姑娘!求你了!”
      宫女袖子被拉扯着,脸上显得十分为难。
      “你去找黄公公说明情况,就说是我请求御医帮忙。”
      宫女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来人一惊,慌忙就要跪下,阮镜衣一把扯过她,推向皇帝的方向,说:“还不快去!”
      宫女应了一句,慌忙向着黄粱那边跑去。
      阮镜衣看到云洇捂着肚子,神色痛苦的趴在桌子上,连忙蹲下去。刚蹲下去,就被云洇拽住袖子,艰难的挤出一句:“救救孩子……盼睐,救救他!”
      阮镜衣听到她的求救声愈发微弱,连忙把她的手臂绕过脑袋扶到自己肩上,左手绕到她下腰的位置扶起她,然后看着皇帝的方向。只见皇帝冲着黄粱点点头,黄粱匆忙的向她们的方向走过来,身后跟着那个去通报的宫女。
      “见过郡主,郡主请跟我来。”黄粱赶到后看到她们的架势,语速极快的说完,就带着往偏殿方向移去,出了大殿后,身后又跟来一些宫女和太监,披衣的披衣,那汤婆子的递汤婆子,扶人的扶人,进入偏殿内刚把人放下,御医就进来了。
      来的其中一位御医把了把脉,皱着眉说:“云姑娘这是……滑胎之相。”然后看到阮镜衣一副即将要开口骂人的架势,赶忙说,“回郡主,须得找到为云姑娘诊脉保胎的御医,我们来的人一起商议用药。至于腹中的孩子……不一定能保下来。”
      阮镜衣无意识的点点头。
      御医向宫女吩咐了几句,就向跟来的同僚火速商议。
      阮镜衣退到一边,怔忡地看着忙来忙去的一群人。
      有嬷嬷注意到她,连声说:“郡主未嫁之身,留在这里难免晦气,请到前厅去吧。”
      阮镜衣没有理会她,就直直的站在原地。云洇的贴身侍女画桥跪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两个人都没有言语。
      嬷嬷尴尬的笑了笑,就离开了。
      过了一阵,阮镜衣问:“你们家姑娘前后接触过什么人和东西,一并与我说说。”
      “回郡主,我们家姑娘除了在开宴之前与郡主说过话之外,席间并未有人来交谈。宫女添菜与撤菜都是之前郡主看到的那个人负责。至于入口的东西,席上的梅花糕姑娘尝了两口外,就饮了两口梅子酒。”画桥听到询问,低头回道。
      阮镜衣转身,直视着画桥低下的头。
      画桥,很不对劲。
      她知道云洇的这个贴身侍女有一支十分宝贵的素簪,盖因她有一个青梅竹马在宫中当侍卫,此簪也是那个青梅竹马所赠,所以若非宫中,不会佩戴,今日却没有簪上。单凭这一点,到也不能说明,但是在她低头间颈上有一道疤痕若隐若现,也着实可疑。今日的着装,也有几分素净。
      “今日怎么没有带你那支发簪?”
      她注意到在她问发簪的时候,画桥行礼的手掌微微蜷缩。
      “回郡主,他现在不在宫中了。”画桥的声音有点哽咽。
      “不在宫中的意思是……”
      “太子流放之时,有一批侍卫也跟着出去了。”画桥仍然低着头,“太子在博望坡遇刺,他也……”
      “对不住。”阮镜衣舔了舔唇,还是决定继续问下去:“那你脖子上的伤是哪来的?”
      画桥抬了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地看着她:“是奴婢想自杀,最后被人救回来了。伤疤也就留在那里。”
      “不好意思,虽然如此,我还是想问一下,”阮镜衣看着画桥默默流泪的样子,有些窘迫, “你自杀时,用的是什么?”
      画桥愣住了,声音绷得有些紧:“匕……匕首。”
      阮镜衣蹲下,拉开她遮着疤痕的领口,看着那道两寸左右长度的疤直直的切在颈左侧。
      画桥惯用右手,如要自杀,那大概率是右侧出现疤痕,就当做是她硬要从左侧自杀,那么伤口也应该是斜着划过,而不是这样直直的出来。这个伤口,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有人从她对面,用剑划伤。
      她在撒谎,为什么?
      “我觉得你比较贴心,正巧我也缺个侍女,等会你和我一起走。你放心,我会向云姐姐说明情况的。”阮镜衣起身,“起来吧。”
      说最后三个字时,画桥只觉得阮镜衣的声音冷漠无比,一时间打了个寒颤。
      “陛下驾到!”
      皇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绕过屏风走进来,看了一眼又出去了。
      阮镜衣面无表情的转身,跟着皇帝出去,然后行礼。
      “阮卿且宽心,御医一定会好好救治云小姐的,至于孩子的事,你可以劝劝她,不必强求。”皇帝伸出手,单手握了握她的肩膀。
      孩子……不必强求?意思是,一定保不住?这件事情,到底是几方促成的结果?皇帝到底是主动参与,还是被动将计就计呢?
      屏风后的宫女一声惊呼,拉回了她的思绪。
      御医跑来,跪下道:“陛下,郡主,云姑娘的孩子保不住了,现下我们只能全力抢救云小姐了。”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滑下。
      皇帝震怒道:“那还不快去,在这杵着做什么!”
      御医得了吩咐,赶忙向里间跑去。
      皇帝转身,张口开始与她说话。她只觉得声音遥远极了,什么都没听清。
      “……你便留在宫里,陪云小姐一晚吧。”皇帝一直在说些什么,她最终听到的也不过这一句。
      “既已安排妥当,宴会还没有结束,朕先回去了。”皇帝疲惫的笑了笑,拂袖转身。
      阮镜衣跪下,行礼:“恭送陛下。”
      在看到皇帝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慢慢起身。跟着跪下的宫女不敢抬头,在她走到屏风后,才迅速起身。
      太累了,这一次宮宴,比之演练还让人觉得疲倦。
      皇孙的性命,及不上宴会。出现问题时,宴会正常进行,甚至在过了好一阵,才从宴会上退出,来探问了几句,然后又迅速回去。
      天家的骨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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