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壤土》琥玉

154、07年1月天光

　　一如当年我儿子王杰瑞第一次到上海时的惊讶，兰泽和朱莉还有鲁米妮娜跟阿卡都呆若木鸡。

　　兰泽和朱莉好歹是通过电视和书籍画册了解过我们这边的世界，鲁米妮娜和阿卡语言不通又只从电视机里看到过一些电视连续剧，文化隔阂和语言障碍让他们看得半懂不懂，真正来到对面世界看见窗外的场景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王杰瑞蹦蹦跳跳回自己房间，王杰尼嚷嚷着要跟哥哥一起去哥哥房间睡，耐住性子抱着他去王杰瑞房间，从空间里拿出装水的水晶浅缸摆好，王杰尼趴在边沿上怂恿哥哥把姑姑也给叫醒来，说姑姑见他肯定高兴。
　　“别叫你姑了，她睡得沉，你们明天早晨再一起玩。”安抚两个儿子乖乖睡觉，出门看到楼下灯亮着，下去看黄姨在厨房忙活。

　　“我看大少爷和少奶奶醒着，想要弄点宵夜给他们端上去，您要不要喝点肺片粥？”黄姨笑着边用毛巾擦手边问我。

　　“多做四份吧，杰瑞回来了，而且还有其他人正好介绍你认识。”

　　“杰瑞少爷回来了？”黄姨露出惊喜的神情：“几时回来的？……许是我晚上睡太沉没听到声响，这会儿他该已经睡了吧？”

　　“没睡，估计这会儿正跟王杰尼聊天呢，好久没回来他们哥俩肯定兴奋得睡不着。”

　　“杰尼少爷也回来了？”黄姨忍不住捂住了嘴，眼睛更大了：“您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黄姨知道王杰瑞有个小几岁的弟弟，但从来都只是从王杰瑞或者王采依嘴里才能听到那个小男孩的存在，要不是我和我爸妈都告诉她确有其人，她都差点以为“杰尼”是两个孩子幻想出来的朋友。

　　黄姨从没看过王杰尼的照片，只知道王采依画的全家福里除了爸爸妈妈哥哥和大侄子还有她们这些佣人之外还总会画一个长着胖嘟嘟鱼尾巴的小孩，那个小孩总在画中心的位置，而且标着“杰尼”。

　　黄姨煮好粥端给我爸妈以后我陪着她一起去了王杰瑞的房间，有我提前帮她端着餐盘才没让老太太看到水晶缸里鱼尾巴的小孩而吓到将稀饭给砸到地上。

　　“黄姨晚上好！”王杰瑞比较有礼貌，笑嘻嘻跳下床从我手里接餐盘上的粥和汤勺，还跟弟弟挤眉弄眼。

　　王杰尼头一次见黄姨，有点害羞，看看我又看看依旧震惊的老太太，勉强憋出句：“晚上好。”

　　“黄姨，这个就是王杰尼，我的二儿子，”我尽量斟酌用词：“你看到了，他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样，所以之前比较少带回来。”

　　“这是……这是……”黄姨结结巴巴说不利索话，但表情却逐渐舒缓下来。她并没有受到惊吓。

　　“杰尼，向黄姨问好。”我招呼王杰尼。

　　“黄姨好！”王杰尼嫩嫩地打招呼。

　　“你好你好……”眼看着粉雕玉砌的小娃娃向自己问好，黄姨也不觉得害怕，看王杰瑞冒冒失失把餐盘端过去让弟弟拿粥，还忍不住提醒孩子“小心烫”。

　　接下来的四位客人也让黄姨“大开眼界”，鲁米妮娜和阿卡就算是戴了遮蔽双眼和鼻子的头盔，那能看到蓝色静脉的苍白皮肤还有满是獠牙的嘴巴也如同妖魔鬼怪一般恐怖，兰泽和朱莉外形就普通多了，虽然一眼看着就是外国人，但起码还在“人类”的范畴，黄姨没再大惊小怪，只是忙着去收拾客房，为客人们准备住宿。

　　这一晚上我估计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没睡好，要么是激动，要么是忐忑，总而言之第二天早晨吃早餐的时候气氛相当怪异。

　　我妹妹王采依醒来揉着眼睛在餐厅看到小侄子首先是不敢相信，把自己掐了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以后才尖叫着扑过去抱住小侄子欢呼，小侄子嫌弃地皱眉挣扎她也完全不在乎。

　　“你怎么长高这么多啦！”王采依揉着小侄子的脸蛋：“我都一整年没见你了！我每天都想你，你有没有每天想我？”

　　“没有！”王杰尼见其他人都在看他笑话，红着脸否认。

　　“你撒谎！”王采依气得直拍桌子：“你说过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你怎么可能不每天想我？我不信！”

　　“我最最喜欢的是爸爸！”王杰尼从姑姑怀里挣脱出来，大着嗓门朝我表忠心。

　　“你骗人！你说过等我小学毕业就娶我过门，你想反悔？”王采依咬牙切齿，撸着袖子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收拾小侄子。

　　“我……”王杰尼语塞，直用小眼神向哥哥求助。

　　“呃……法律规定三代直系血亲不能结婚，你是我们的姑姑，杰尼不能娶你。”王杰瑞见多识广充当“理中客”，给弟弟解围。

　　“哼！你别想拿这个当借口！我知道王杰尼是我哥捡回来的，我俩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还是你跟我说的呢！”王采依叉着腰：“你休想抵赖！”

　　王杰尼已经满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哥：“你跟姑姑说我是捡回来的？”

　　“啊这……”王杰瑞顾不上看弟弟和姑姑，而是咬着指甲惊恐地看向我。

　　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这狗崽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还是给王采依说？姑姑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得了吧！你们震惊什么？我爸说不光王杰尼是捡的，你也是我哥捡的，不然你以为我哥一个大男人能生出孩子来吗？”王采依得意极了，还要大放厥词，屁股上就挨了我妈重重的一巴掌！

　　“哎呦！妈你打我干嘛呀！”王采依突然被打还很委屈。

　　“因为你该打！口无遮拦，别胡乱瞎说！”我妈都气得直跳脚！

　　“我没瞎说啊，不信你问我爸！他亲口……”王采依还想朝他爸那边求助，没想到她爸此时就差没把脑袋给缩到桌子底下。

　　所以家宅不宁全靠“贤妹”和“亲爹”，隔两天不整出来点幺蛾子仿佛就浑身不舒服一样。

　　当然了，我们王杰瑞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跟他爹我答应得好好的，不跟任何人嚼弟弟身世的舌根子，结果呢？

　　总而言之这一大家子就没两个让人省心的。

　　妈的绝了！

　　本来很愉快的早餐，要给新过来的四个客人好好介绍介绍我们这边的世界，没想到大清早整这么一出伦理大戏，含糊其辞带过肯定不行，孩子们年龄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指不定就想歪偏激了，我只好拉着老大老二单独聊了一个来小时打补丁。

　　主旨大意就是你俩确实都是老爸的亲生孩子，是老爸身为魔法师上“特殊手段”生出来的宝宝，你俩身上都流淌着老爸的血液，所以老爸会永远爱你们，么么哒！

　　小孩子嘛，只要你诚心诚意花心思去哄就能哄好，我可不会像某些心大的父母一样早早就让自己孩子知道自己并不是亲生的孩子，只用“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但我会像亲生父母一样爱护你……”

　　说得倒好听，小孩心里真的能接受吗？

　　先别说小孩接不接受，如果我督促或者约束王杰瑞，比如说不许他做一件他想做的事情，他梗着脖子问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所以你才不让我balabala……”我绝对当场破防。

　　所以也别说什么一个谎言要用多少个谎言掩饰之类的废话，王杰瑞和王杰尼就是我亲生的儿子，我今天不光在这里跟两个儿子说了，还要跟我爸妈还有王采依那边打补丁，以后谁他妈再在这件事上逼逼叨叨，我必须炸毛！

　　黄姨今天大受震撼，好歹她是接受了杰尼还有鲁米妮娜和阿卡他们的存在，鲁米妮娜和阿卡两个人本来就都是大光头，戴上墨镜跟口罩和帽子以后不再显眼，我妈带着他俩还有兰泽和朱莉外出逛一逛见见世面。

　　摩天大楼、宽敞的公路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对面世界的人眼中比魔法还要更加光怪陆离，几天时间，两个希连希亚同胞的世界观被彻底颠倒，都不知道自己前半辈子学了那么多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鲁米妮娜和皇子殿下当初见我去帝国军事学院读书的时候都很自豪，想的是让穷乡僻壤的小老弟去仰望帝国浩瀚知识的海洋，乖乖接受改造。

　　现在二位看我的眼神都极为复杂，在他们看来我的同胞们和我一样拥有着开天辟地、化腐朽为神奇的伟大力量，跟我们所掌握的知识相比，所谓“帝国”简直是土鸡瓦狗，上万年岁月全都活到了钝口螈肚子里。

　　一整个月时间，三十天足够他们逛很多地方接受更多现代社会的洗礼，因为家里王杰尼还有鲁米妮娜和阿卡的存在，现在家里原本帮黄姨打下手的女佣暂时去饭馆那边帮忙，家务活则是交由兰泽和朱莉负责。

　　原本在对面世界兰泽也惯于照顾我爸妈和我，现在有黄姨教着他们适应得很快，黄姨常夸他俩踏实能干，是顶好的年轻人。

　　业余时间里朱莉的爱好依然是摄影，她这些年的作品已经集成了一个又一个厚实的相册，她会写字以后也尝试着为自己的照片添加上些许描述，她享受摄影捕捉每一瞬间，也享受翻看相册时回溯时光的从容。

　　兰泽的业余爱好是看护花草树木，我们当初在阿伽玛特湖心岛的时候花园里的各种发光蕈类就是他照顾的，现在冬季花园比较萧索，但室内的盆栽植物很鲜活，他还从来没见过我们这边世界的花卉，跟黄姨学着照料花草相当着迷。

　　有回溯的力量，对面世界过来的人都会因为新陈代谢更加旺盛而充满精力，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还会不断变得更加年轻。

　　兰泽和朱莉以前都是挺漂亮的姑娘和帅小伙，这些年跟着我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蹉跎了岁月，最青春年少的年龄没谈谈恋爱真的是损失，我这一回带他俩过来学语言锻炼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也希望他俩能在回溯中找到以前青春活力的自己，乐观的话遇上心仪的人谈谈恋爱享受享受普通人的生活，想想就很好。

　　另外一方面，本月末将黄姨还有一部分其他老年人带去对面世界也已经在我的筹划之中。

　　上河村人还是太少了，除了我们一家人还有鲁米妮娜和阿卡之外，也就兰泽和朱莉算是稍微受到过一点点教育，其他村民都是大字不识两个的文盲。

　　我到上河村之前上河村还停留在石器时代和铁器时代交接的阶段，即便现在上河村也没有完全步入铁器时代，要我一己之力去改变现状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我和家里人盘算过很多次，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