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沈公子

60、第 60 章

　　城南十八角巷的刘家，古董字画、玉石珍宝生意均有涉猎。在京城已有百来年的历史，原本已经做到了皇商，可惜在几十年前因为站队选错了边，给连带收没了大半家产，一个大家族就此没落。家族里的人习惯了奢侈生活，由奢入俭难，一时间难以为继。只靠着嫁出去的女儿补贴娘家。后来慢慢缓过来，生意也继续做下去，这靠女儿的习惯却没改。

　　十多年前刘家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季宣，季宣继承父业，并将祖传的文斋数量翻了一倍，家产也扩充了不知多少。反观刘家，当年季家这样家产规模的都不放在眼里，如今也不得不重视和他家的关系。只是刘家女儿过世后，季宣一个男人家忙于事业，不免与前岳家来往少了。这让刘家很是着急，隔三差五将季宣的两个女儿接回去小住，并且私下里教导已经有些懂事的季蕊，只要听到郎君要再续娶，一定要撒娇哭泣，这样才不会有个不疼她的后娘。至于季家一些下人，也买通了关系，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将消息告诉刘家。

　　刘家认为，做生意一定讲究双方关系。好容易有个女儿嫁的有前途，可惜死得早，看看如今，季家不也减少了和他们的生意往来吗？

　　自己却不想想，季宣并非糊涂之人，刘家从上到下只想着借住别人家关系给自己谋利，谁愿意与他们合作。

　　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刘家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再塞个女儿给季宣。

　　季宣对先头的妻子也是有些感情，一开始确实没打算那么快续娶，再说家里也不是没有侍妾，娶妻之事可以等女儿大些再说。只不过他这样的条件，前来说亲的人不少，每回有个风吹草动的，他大女儿季蕊就要病上一回。他心疼女儿，更是回绝这些事情。但是也逐渐开始反感刘家——若不是他们，蕊儿怎么会懂得这些事情。于是刘家再派人来接女儿，他十次里总要推托个六七次。这让刘家更加笃定，是因为先头女儿死了的关系，才让两家疏远了，愈发要想法子再嫁一个过来。

　　前几年逢年过节，他还会亲自送礼，这几年因为生意大了，事情更多，加上对刘家误导女儿不喜，也来得少了。看在亡妻和女儿的份上，一年里最多来个半日，吃完饭就走，是以刘家盼星星盼月亮地将人盼来，从上到下都认得季宣，可是季宣却连刘家新生的小辈都不认识了。

　　这日刘家门房一见是季宣来了，兴奋地赶紧进去通报，没留意看季宣马车后面跟着灰头土脸的几人，原来也是自家的仆妇。

　　刘家听闻讯息，即刻出动。这当中若说最兴奋的人，莫过于刘家这一辈的小女儿，季蕊的小姨母，刘九娘。

　　未来夫婿要来了，怎能不好生打扮自己。于是赶紧命丫鬟给自己重新梳个发髻，自己一边挑选簪钗首饰一边挑选好看的衣裳。

　　女子梳妆打扮要花费许多时候，与此同时，季宣已经在刘家的正厅，等待着刘家当家人，自己的岳父岳母。

　　刘父听闻女婿来了，自然欢喜的很，可是刘母心里却不由得打起了突突，那些人今日才去办事，怎么季宣今日这么巧就来了？莫非是撞见了？不能啊，明明打听好了他要隔几日才去一回的。

　　果然来到厅前，就看到季宣铁青的脸色，她干咽口唾沫，不由自主地落后丈夫几步。

　　“贤婿今日有空过来，可是有要事商讨？我已吩咐厨房准备酒菜，一会儿我们翁婿好好边吃边谈。”刘父虽看出了季宣脸色不善，但也假意没有察觉。

　　“不必了，”季宣不愿和他们撕破脸，却也不想对他们像以前那般和善，“刘家的人在外惹了麻烦，正好我碰见了，便给岳父岳母带回来。还望岳父岳母好生管束下人，切莫在外惹是生非！”

　　刘母心知必定事发被女婿给撞见了，不由怨道怎么那么倒霉。

　　而刘父还有些茫然，“是家中下人得罪女婿了？”

　　季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阿柔走了多年，我本来早该再娶一位妻子的，只是顾及阿蕊和阿萼还小，如今我已有人选，阿蕊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还是要有位母亲替她操持才好。只是，这是我季家的事情，还望二位不要插手。”

　　刘父愕然，女婿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话，莫非他今日来说什么自家人在外惹了麻烦，就是和他娶亲之事有关，有心想问几句，再劝劝他自家小女儿九娘也是个合适人选，就听季宣道，“此事，须得有个说法。我在府中等着，告辞！”拂袖离去。

　　多少年来，季宣从没如此无礼过，刘父忿忿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心中也有气，骂道，“什么玩意！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一回头，看到妻子神色有异，便知此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母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刘父手指指她，骂道，“你要是想坏了这事，还不如干脆做绝些，总归不是个有权势的，着人拐了卖了，到时他季宣上哪里找去！偏偏选了个最蠢的法子，坏人名声？愚蠢！”

　　“可是我听那边说，季宣对她可真是上心，我怕……”

　　“你怕事情暴露，得罪人？”刘父睨她一眼，“那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去交好人家？这种无父母无根基的女人，你结识一下，施点恩惠，认来作个干女儿，不也能扯上关系？”

　　“唉，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九娘嘛，可以做妻，到时候那女子让季宣纳了又能如何？掌家大权握在九娘手里不就好了？”他看看刘母，“看看，事情全被你搞砸了，还不赶紧准备礼物，去和季家修复关系？”自己说完就准备去找侍妾寻快活了，留下刘母愁眉苦脸，知道他又去找侍妾了，不由暗骂。

　　这边，刘九娘娉娉婷婷地走出来，头上插珠戴翠，却发现只有母亲一人在厅中，忙问道，“母亲，姐夫呢？”

　　刘母在刘父那里受了气，便往女儿身上撒，“打扮打扮，光见你打扮，也没见你留住男人！”九娘本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也不必客气。刘家为了让女儿能嫁得好，庶女也都放在嫡母名下养大。只是一家子人心术不正，这几年进项少花销大，越发的明显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嫁不进季家不说，别的人家也要挑拣。”

　　刘九娘见嫡母不开心，也不去触霉头，哄了几句就找借口离开。回到自己房里，叫丫鬟打听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边季宣把人丢回给刘家之后，自己坐着马车就回家去了。自己和连香有来往的事情，自己府内有人知晓不奇怪，能传到刘家去，要么他们家当年陪嫁来的人一直在和刘家通消息，要么就是自己大女儿阿蕊通的消息。

　　而候更见主子不虞，心中也是惴惴。想得同样是消息通传的事情，刘不刘家的他不管，只要消息不是从自家出去的就行。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家婆娘也打听过老爷的事情，暗暗打鼓——不行，一会儿得先问过自家婆娘，确定和自己没关系才行。

　　他是季宣身边的长随，外出去铺子里头由他跟着伺候。家中自有管家管事，回到家里，季宣便召来这些人。候更得空，回到自己屋里头，拉着婆娘朱氏。

　　“你说说，你那天为什么问我老爷娶亲的事情？”

　　“哪天？我问你什么了？”朱氏倒没忘，毕竟传个话，就得了一支金簪、两个镯子的美事，可不是天天有。只是此时见候更神情有异，故作不知罢了。

　　“这不是小事，你可千万别跟我打马虎眼。”候更瞪着眼道，“我就和你说过老爷中意那女子的事情，如今被刘家知道，而且闹上人家家里去了，还正巧被老爷撞见，不然你看我何时这么早回家？还不是因为老爷也回来了，准备收拾家里传话的人吗？”

　　这话说出来，朱氏也惊了，“这么严重？”说着站起来。

　　候更见她那副模样，急了，“不会真和你有关系吧？你可得快点跟我说清楚，我好去老爷那里告罪。”

　　朱氏犹豫，“你要是告罪？那你的差事还能接着做吗？”

　　候更跟着季宣，这可是件好差，虽然累点辛苦点，但是人人都得眼红。月钱和管事的领，但跟着郎君常常能得到赏钱，事情办得好了赏钱更多，且在主子面前熟脸，有好事都容易想到他。朱氏别的不怕，唯一担心自家男人的差事。

　　“哼，你要真和这事情有关，我还能捞着好去？别废话，赶紧说。”

　　朱氏只好道，“还不是我阿姊，那日给我拿了点东西，问我……”

　　她还没说话，候更打断道，“什么东西？”

　　“鸭子，都进你肚子里了。”朱氏慢吞吞道，还想极力隐藏自己得的金饰。

　　“老实说！”候更不愧是他男人，一听就知道不尽实。这一下可是吼出来的，倒把朱氏吓了个够呛。

　　“还有一支簪子，两只镯子。”

　　候更皱皱眉，只是簪子和镯子，还不是很多，“拿来我看看。”

　　朱氏本想蒙混过去的，见候更要看，只好磨磨蹭蹭翻箱倒柜，逼得候更又骂了她几声，才从箱子底下翻出来，递过去。

　　“金的？”候更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收的是金货！”

　　“还有些银子……”

　　他一手拿着那三样金灿灿，另一手指着朱氏的鼻子，“你个蠢货！老子都要被你蠢哭了！”

　　“什么消息，人家要用金货来收买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这么重要的消息，能随便打听？”他胡子都要给气歪了。

　　“那不是我亲姊姊嘛。”朱氏低着头狡辩道。

　　“你亲姊姊，她平时送过什么东西给你？别说簪子了，就是付银耳环，给过你没有？”候更心中那叫一个恨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敢糊弄我？回头我的差事都要给你糊弄丢了！”

　　“那我也不是随便就说的，她说是大娘子想打听的嘛。”朱氏也急眼，“大娘子不也是主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也知道自己办错了事，没方才那么理直气壮。

　　候更瞥她一眼，真觉得心累，道，“你赶紧跟我说清楚，我好去和老爷告罪。这事情早晚要查出来，若是被你姊姊先供出你我来，别说差事，恐怕连季家都呆不得。若是能先将她供出来，或许还能留下来。”

　　朱氏赶紧将那日朱妈妈说的话转述了一边，末了道，“那这三样金货……？”朱氏试探性地看向候更，意思是能留下来吗？

　　候更懒得和她再说，把三样金灿灿收进怀里，自己前去堂前找季宣。

　　季宣才吩咐完管事，彻查自家和刘家通消息一事，正在一边喝茶一边想着刘家给连香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她是否会对自己有成见。

　　候更这时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连季宣都替他觉得膝盖骨痛，放下茶杯，“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这一天的糟心事，让他心烦意乱的，对着候更也没有什么耐心。

　　候更哪里敢起身，从怀里掏出朱氏收下的三洋金货，举到头顶，“小的有错，小人的婆家犯了大错。”

　　季宣看着那金簪和镯子，坐直了身子，“什么错？一一道来。”

　　候更便将朱氏收了朱妈妈的贿赂，得到了关于连香的什么消息，而朱妈妈又是为了谁打听这些事情的，

　　季宣听得怒火中烧，闭闭眼睛，“你跟在我身边也几年了，竟然也闹出这种事情。”等此事过后，在处置他罢。

　　但是整件事情最让他心凉的，则是自己的女儿季蕊。

　　刘家是岳家，也是外家。刘家固然可恨，但是始终不是自己家，不和自己一条心那是正常的。

　　候更是仆从是长随，脑子有时转得快，有时也不那么灵光。但是知晓此事重大，还是特地询问自己妻子，主动向自己告罪。

　　可是阿蕊，她本身就是季家的主子，以后又要嫁出去的，为什么还要插手自己父亲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多难听，她还怎么说婚事？再说，身为父亲这么些年没有妻子在一旁照顾，难道做女儿的就不替父亲顾虑吗？

　　季宣叹口气，“去把大娘子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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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科二没过啊…… 第一次进考场，因为疫情缘故，也不给提前熟悉，我……
所以心情低落，很低落，吃巧克力雪糕缓解一下
好奇怪的是，前天那一章没有点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