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第 59 章 ...


  •   妇人这下慌了。

      家中正室打到外面养的小娘宅子里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回干,但是她却清楚知道,自己这回只不过是打着名头而已,这宅子里的人可真不是她们家老爷养的外室。

      她不过是家养的仆妇,主子跟前的奴婢,除了宅院里的手段,旁的事情无知得很。章治开口衙门闭口大牢,还有人去找捕快,妇人登时蔫了。

      章治把院门关了不让妇人离去,门外那些人暂且又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事情,妇人这会儿道,“哎呀几位郎君,不过是屁大的小事,犯不着麻烦官家老爷,还是让我走吧。”

      “欺软怕硬的东西!你敢闯进民宅,伤人砸物,就得依律处置喽。”

      “我我我,我这也是听主人吩咐的啊,那不干我的事啊。”

      “那你主家是谁,说出来!”

      “是……”妇人却也不敢说,自家身契还捏在主家手里,就算这回逃得了大牢,也逃不了主家的惩罚。

      想通了这点,眼珠子一转,干脆往地上一坐,鬼哭狼嚎起来,“哎哟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啊——”

      章治等人没料她竟然开始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一时间也没法再问她话。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是宋娘子的声音,“红雀,什么事情啊?”

      红雀前去开门,只见门外不止站着宋娘子,还有季宣。

      门一打开,二人见到院内一地狼藉,俱是震惊不已,忙询问原因。红雀已经收了泪,此时仍是眼眶红红地向二人解释了几句。

      宋娘子手里还都是今日买回来的肉菜,气的将手中篮子一放,“前些日子整些污秽来的也是你们吧?我们家娘子怎么得罪你们了?上回没有得逞,这回还打进家里来?真当京城不讲王法了?”她和章治想到一块儿去了,虽不知是谁总在找娘子麻烦,但总归是一家不会错。

      季宣这才知道前些日子还有泼粪那一出,一向文雅谦和的面庞上不由显露出一丝怒气——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对她?莫非是她笔名泄露了?却也不该是这种手段啊。

      妇人正在狡辩,忽然一声炸雷般的呼喝吓了所有人一跳,“何人在此撒泼!”

      原来是陈唐到了,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砚童。

      要说在场所有人,谁都没有陈唐着急和生气,砚童一见到他就拉着往连香住处跑,在路上时他大致说了情况,陈唐就听到“红雀姐姐都被她打伤了”之句话,后面的啥也没听,就急匆匆的飞奔过来,把砚童甩在身后。要不是挤进围观的人群拖慢了速度,他还得更快。

      妇人见到果真来了捕快,而且是个凶神恶煞的(陈唐又开始蓄须),缩在地上没敢起来。

      “谁打我媳妇的?”陈唐也不顾大庭广众,一手牵着发鬓散乱浑身尘土的红雀,心疼坏了,另一手把在腰间的刀柄上,威慑之意明显。

      砚童立即道,“就是她!”伸手指着那妇人。

      妇人脸一撇,哭丧道,“不是我……”

      陈唐立即回头询问红雀,红雀道,“她是过来找娘子麻烦的,以为我就是娘子,打我的脸,扯掉我的头发,还把我推在地上。”自家人过来撑腰,不必委屈自己。

      “且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究竟是谁家把他们派来闹事打人的。”章治冷冷补充道。

      陈唐冷哼几声,放开红雀,扯下腰间铁索狠狠地甩动几下,恶声道,“拉回去牢里走一番再说。”

      这倒是他故意吓唬妇人的。俗话说快刀斩乱麻,总得想法子在这里把这人的主家给问出来才是上策。

      好在妇人也不是经事的,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哭道,“这可真不怪我啊,我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家手里,可不是那么好逃脱的。”她心知今日事难了,只好先撒泼打滚,又是卖可怜又是胡搅蛮缠大呼小叫的,只盼能把这回蒙混过去。

      众人只觉得耳朵听她呜里哇啦简直能把人烦死。

      这时季宣道,“如今你犯了事,送到衙门收监,早晚都会查出主家是谁,到那时再交代,也就晚了。你办事不利,主家也不会救你。两边都是死路一条。”他这番话合情合理。

      那妇人道,“季郎君啊,老婆子我也是有苦难言,求求您和各位发发善心,饶我一命吧。”

      陈唐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子这就把你拉回去再说。”

      忽然季宣抬起一只手,拦下上前的陈唐,“慢着。”

      “你方才说什么?”他走上前去,站在那妇人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没没没什么,”妇人不知怎地有些结巴,“就是求您发善心,求各位发善心,我……”

      “你方才叫我什么?”

      “我叫您郎君,郎君。”

      “不,你方才叫我季郎君。”季宣肯定道,“我没听错,你就是这般说的。”

      “不,我没有!”妇人高声叫起来。

      “不用否认,我也听到了。”韩永道,他不认识季宣,也是从这妇人口里听到了此人叫“季郎君”。

      “我才来到不过半刻,谁都没有叫我姓名,你怎知我姓季?”季宣冷冷道。京城那么大,自己是常在外行走的,这一个内宅婆子,是如何认得自己姓季?

      他看着这婆子神色灰败,忽然之间意识到只有这一种可能——她认识自己,而连香近来这两回事情,都是和自己有关。

      “候更!过来。”

      在外候着的候更匆忙进来,只听自家老爷伸手一指一个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妇人,问道,“此人你可见过?”

      如果这妇人是自家府里的,自己或许没印象,但候更必然认得。

      可是候更仔细辨认后,也疑惑地挠挠头,“小的从来没见过这妇人呀。”

      见到季宣面上不可置信的神情,连忙补充道,“或许小的记性不好,忘了见过她也未可知。”

      季宣摇摇头,道,“外头还有这妇人的同伴,你出去看看,有没有认得的或者见过的。只要看就行了,别开口问话。”

      “是。”候更快步出去。

      候更刚出院门口,另一人踏入院中,正是连香。

      原来方才宋娘子把菜放下,就去王易宅子那边叫连香了。再怎么说,这院子是连香租下的,东西都是她添置的,就是此间主人了。自己家被人打砸,怎么能不去通知她回来。

      来时路上,宋娘子便已经给连香打了底,饶是如此,她回家第一眼还是满目震惊。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检查破坏程度,最终回到那妇人面前站定。

      若说心里没有发怒,那绝对不可能。可是发怒有什么用呢?这就和那回被人泼粪一样,这种事情就是为了恶心人才做的。

      “知道我是谁吗?”

      妇人瑟缩地看她一眼,摇摇头。

      “不知道就敢过来,你主子没教你事先做好功课,准备充分点吗?”连香轻蔑一笑,“连正主都不认识,就敢来胡乱栽赃,坏人名声。你们蠢,你们的主子则是又蠢又坏。”

      “知道吗?我们南朝律法规定,‘无故入人家者,主人登时杀之,无罪’。我给你解释一下,意思是像你们这样无故私闯民宅的,就算主人立刻把你给杀了,也按无罪论处。”来到一地就得熟悉一地的律法,知道哪些事情能做不能做,知道哪些事情是别人不能对自己做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转头对红雀道,“红雀,把砍柴刀拿来!”

      红雀欢快地“哎”了一声,像是个受尽委屈又苦尽甘来的小媳妇,蹭地一下冲去厨房,以闪电般的速度拿来连香平时的砍柴刀,双手递上。

      连香右手拿着手柄,左手一上一下地掂着刀背,在妇人身边慢慢转悠,似乎是在打量怎么下手。

      众人不由得齐齐噤声。妈呀,谁见过这样的连娘子!

      那妇人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初来的气焰,听得连香的话才晓得,原来这位一开口就是“杀人”的娘子,才是自己等人此行的目的,顿时又悔又气——自己怎么就自告奋勇地接了这么个活啊,摊上这样一个不好惹的主!还外室呢,我呸!哪个男人敢要这样的外室,不嫌命长啊!

      她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加上先头地上打滚沾上的尘土,整个脸成了大花脸。

      连香成功扮演了一回孙二娘,见吓得差不多了,便道,“不想死的话,就一五一十,该说的就说出来,省得我还得费劲收拾你。”

      “我说我说,”明明这娘子说话也不大声,看上去还没动怒,怎么听起来就这么瘆的慌呢,“我说,是城南十八角巷的刘家。”

      城南?十八角巷?刘家?

      京城这么大,她还从没去过城南。什么十八角巷什么刘家的,自己根本听都没听过。

      “为什么来闹事?”

      “奴婢也不知道啊,主子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了。”妇人哭丧着脸道。

      连香正待再问,忽听得有人唤她。

      “连娘子,”季宣脸色看上去十分不好,“不必再问她了。”他压下心内的怒意,面对连香拱手道,“我知道这刘家。此事,或许和我有关系。在下先给连娘子陪个不是。”他心中愧疚之意,比怒火更甚。

      连香本想问清楚缘故,再跟人讨要赔偿的,见季宣自己站出来说这事情可能和他有关系,暂时也不去猜测什么,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季郎君先行处置此事,我等日后听季郎君的解释。”她深深看了季宣一眼,见对方神色郑重地应下,便转身看向地上那妇人,“你认识季郎君?”

      妇人点点头,惶恐不安。

      “好,日后道歉和赔偿,这两样缺一不可。”她虽然对着这妇人说的,季宣却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心中满是无奈。

      他还在想办法获得连娘子的好感,却出了这种事情,对方明显对他态度疏离了许多,而自己现在却一时无法补救。

      不仅如此,那几位看上去像是举子的人,一直在旁观整个过程,对待连香似乎也是颇为关切,特别是其中那个看上去俊美瘦弱的年轻男子,现在正面色十分不善地盯着自己。

      他能感觉到那人的敌意,说明什么?他不由得又看向连香,见她一向清冷的面容上并无殊色,只得暗暗叹气,对那妇人道,“你和你带来的那些人,都跟我走。”

      妇人唯唯诺诺,连忙站起身来,脸上也顾不得擦,身上的尘土也顾不上拍,只想快点离开此处,离开这个可怕的女人。

      连香等人驱散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陈唐本想用自己的大嗓门为连香正名,被她拦下了,事情越抹越黑,不如什么都不解释,流言也好,谣言也好,慢慢就会散去。说得多了,就会无聊,总不能全部邻居都拿她当下饭菜吧。她是锻炼出来的人,根本不怕。只是有些愧对红雀了。

      “今天的事本是冲着我来的,结果是你替我挡了这一灾。”她拉过红雀一只手,看到上面的红印子不由得心疼。

      红雀倒也想得开,“不是我就是你。也是我没什么用,要是有娘子你方才那股吓人的劲啊,她也不敢撒野。”方才的娘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想想又觉得羡慕,若是自己也这么招人怕,也就不会被人揪着头发打了。

      “哪里,那时候我们这边人多,她势单力薄,我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要是一对一,自己的武力值都不见得有刚刚那健壮妇人高呢。

      当然,陈唐自然心疼自己未来老婆,对自己这个大姨姐(他把连香当做红雀的姐姐看待)不免有些埋怨。好在他聪明地隐藏了这点埋怨,省得红雀怪他。心里却打定主意,还是尽快定下婚期,早点把人接到自己身边照顾才是。

      这边宋娘子等人如何打扫卫生清理垃圾的不提,那边季宣带着候更,身后跟着臊眉耷眼几人,走到巷口他的马车旁,对候更道,“直接去刘家。”

      候更赶紧命令车夫。他虽然进入院子晚,却也听了个全乎,心中紧张道,城南十八角巷的刘家,不就是大娘子的外祖家吗?他们如何牵扯进来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