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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此时的刘挚势弱,对于刘凌的许诺和合作要求,没有任何办法拒绝——更何况,这对他而言还有莫大的好处。

      但他不知道的是,等刘凌的人马将他们带离后,她的帐中又出现了一个人。

      “为何将我和南朝通信的事情告诉这个人?”

      这个男子高大健壮,是很典型的狄戎国勇士的身材。他的头发结成小辫,用金环固定,披在肩上。

      当他走近刘凌时,更加显得这个女子娇小可人,能够将她轻易拢入怀中。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刘凌的脸才刚到他宽厚健硕的胸膛。

      她许是嫌这胸口太硬,挪了挪头,才道,“他是南朝太子的长子,也是南朝皇位的争夺者。南朝的皇帝,如今也是日薄西山了。而这种事情,能够成为他们相互攻讦的证据,引起南朝动乱,对我们狄戎不好吗?”言语间,俨然以狄戎的利益为要。

      他用双臂将她提起,很是轻松地抱在怀里,侧头嗅着她的一头乌黑的秀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只要达利的人头,和你。”

      “扎罕,今天不行,我一会儿还得去可汗那里,身上不能带了你的气味。你知道他的鼻子有多灵。”

      扎罕,就是狄戎的右贤王。

      刘凌这样说完,他更加搂紧了她不肯放开。这让她不得不低声安抚。

      “扎罕,再忍耐一下。你我都忍耐一下,很快了。”

      右贤王扎罕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目送着她款款离去。而随着她离去,他浑身那种毛头小伙的毛躁逐渐散去,眼神变得清明且犀利,恢复成了狄戎高高在上的右贤王。

      他已经忍耐了二十多年,不在乎多忍耐一会儿。

      刘挚不知道,之所以刘凌能知晓右贤王的情报,正是因为右贤王是她的情人,是她的裙下之臣。

      这回王易来,就是为着当初刘凌许下的两个好处——狄戎的兵力调动和南朝人与狄戎右贤王勾结的证据。

      但是除此之外,刘挚也交代不能尽信这位曾经的南朝公主。上次见面的言语中,就能看出她并不以南朝利益为要,甚至根本不在乎南朝百信军民。因此最好是能建立自己的情报来源。上次长河谷那样的埋伏,他希望再也不要出现。

      为了后者,王易特地在边城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寻找合格的、能成为探子的混血儿,由专门训练暗探的人交给他们一些探子的手段,又给他们安排好身份。最后才一道假装商人混入商队进入狄戎境内的草原。

      探子只能伪装成商人,因为狄戎国境内的所有牧民全部都是领主的部民。部民们成群居住,没有什么落单的情况。而且除非本部族的人,外人根本分不清领主之间的区别。如果让探子们零星在广袤的草原上散开,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到了刘凌的领地,王易找到联络人,几经转折,最终见到了刘凌。

      “你的主子在京城如今可还好?”

      这句话也只是寒暄,如果刘挚自顾不暇,当然不会把自己亲近的侍卫送来草原。

      “太孙殿下一切安好。谢过公主殿下关心。”王易取出一条长匣,恭敬递上,“这是太孙殿下特地给公主殿下送来的贺礼。”

      一旁有健壮的侍女接过长匣子,正要打开检查,刘凌道,“不必了。”刘挚如今真是需要她的时候,不可能在盒子内外做什么手脚。

      她打开长匣,里面是一副卷轴。

      指尖点着卷轴没有立刻打开,看得出这是一幅画。刘凌又将长匣合上,她不准备当着其他任何人的面看这份东西。要知道,刘挚千里迢迢让手下带一副画卷过来,那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内容。

      “大汗前一段时间旧伤复发,但是哈儿木一直在外狩猎游玩。”说到这里,刘凌微笑起来,摇摇头继续道,“所以,大汗为三王子安排了一桩婚事,婚事的对象是势力显赫的赫尔通部族。”

      王易并不是谋士,也没有在权谋场上浸淫过,此时刘凌所说的,他只能先记在心里,等回到京城后再和殿下复述。当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能明白每件事情背后的含义,那么在外行事,则可以随时变通。

      刘凌当然不需要去解释什么,面前的不过是刘挚的侍卫,一个传话的人而已。

      “而哈儿木听了谋士建议,决定对南朝再次进行一次劫掠,好取得战利品先给他的父汗。并以此来扩大他善战的威名,坐稳他左贤王的位置。”

      王易心中听得火起,但是依旧低着头没有动弹。

      “二十日前,他派出信使前往各个部族邀兵,两日前就已经集结十五万大军,昨日已经向南开拔了。”

      王易猛地抬头,十五万人!可是他来时并未看到大军痕迹,说明这次出兵,不是往边城大营。

      “请问公主殿下,是向南边哪个城镇而去?”此事至关重要,他须得确定方向,然后快速回程报信才是。

      “碎叶城。”

      “公主殿下,请容在下冒昧,可否尽快将长河谷一战中南朝与右贤王通信的证据交给在下。”

      这是上次说好的,等刘挚回京城站稳了脚跟,就可以派人过来带走这个证据。

      可是刘凌却慢悠悠地道,“真是不巧,那些证据,要三日后才能到我手上。”

      “公主殿下!”王易再次抬头,然后迅速意识到自己失礼,只得咬牙低下头颅。

      来前太孙殿下曾经告诉过他,不要把金城公主当做是南朝的公主,要当她是狄戎国的阏氏。这意味着,刘凌绝不会以南朝的利益为先。

      饶是王易再不懂权谋,他也知道,这位狄戎阏氏的话语中,就是在给他设立一个两难的情况。

      左贤王哈儿木决意在夏季发兵,这件事情她一定知道。自己五日前就到了她的封地,却没有人和他透露一点口风,直到昨日大军开拔,今日才接见他,将此事告知。还明说了三日后才能拿到证据,这是什么意思?

      说明她既不想南朝碎叶城做好万全准备抵御十五万大军,也不想左贤王攻城太过顺利。因为他是趁着夏季这个养肥牛羊的季节,出其不意发兵。碎叶城一定没有任何防备。所以这才掐好了时间,在现在将消息传递过来。就是为了能够给自己一点却并不多的时间去预警碎叶城。

      当然,若是自己代表太孙殿下,太过于想要得到这份证据,也可以真的在等三日,等到碎叶城真的伤亡惨重,她也毫不在乎。

      在刘凌看来,如果选择了后者,也就意味着太孙刘挚将会有把柄留在自己的手中,因此无论如何,王易这一行人是不可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离开她的势力范围前往碎叶城报信的。就是说,报信和通敌的证据,
      而这只能选一。

      王易并没有什么政治素养,也不是很懂权谋,但是他也明白这个二者择其一的选择。

      而他,不能犹豫太久。

      如果仅凭他王易自己的决定,他此刻根本不用思考,肯定要立刻前往碎叶城。

      可是他现在不仅仅是王易,他还带着太孙殿下的命令——拿到那份证据。

      他也知道这份证据对于殿下而言大有用处——无论殿下怎么用——都有助于他得到大位。

      可是他也知道,碎叶城仅仅有三万驻军,根本无法抵挡左贤王哈儿木的大军。

      如果是殿下,殿下会怎么做?他立刻想到自己一直追随的人,绝对不会漠视三万南朝士兵和数万城内百姓的性命。

      那份证据,只能晚些才来拿了。

      那份证据,代表着冤死在长河谷以及整场战事中的兵士们。

      而眼前,他要使碎叶城的军民百姓,不要成为新的冤魂。

      “公主殿下,请容在下先行告辞。长河谷之战的证据,太孙殿下会另行派人来取。”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刘凌目视着这个和刘挚面容有些相似的男子行礼后离去,然后遣开身边的侍女等人。自己伸手打开长匣,拿出那副画来。

      画卷缓缓展开,里面画着的是不知哪家的宅院,一个年轻的贵族夫人倚靠在凉亭的栏杆边,微笑地看着不远处一个秋千架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女童正荡着秋千,紧紧抓着两边绳索。

      这是……

      从前的记忆像洪水一样冲开闸门,涌进脑海。

      离故土越遥远,越思念,哪怕是故土的亲人全都已经不在世上,那些与亲人相处的全部记忆,其实都深深地封存。只是轻易不能回想,不敢回想,也不愿回想。

      刘凌指尖在画中那贵夫人发间、脸上和身上轻颤着摩挲片刻,缓缓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刘挚啊刘挚,你知道我对南朝已经无情,知道金银财宝不能打动,所以想出了这一招吗?

      那个场景,是她此生最为幸福开心、无忧无虑的一段时日中的某一天。

      她不知道,刘挚自从回到京城,想到这位金城公主,便开始派人暗地里寻找从前在其府上服侍过的下人们。凭据她们曾经的印象,使画师画出这样一幅画,画中的景色和布置全部是当年还不是公主的刘凌少时和父母一起住的宅院,贵夫人的容貌,也是按照侍女的回忆绘制的。

      刘挚猜测,十四岁离开京城的刘凌,心里一定会对亲人思念。但他也无法预知这样一幅画,竟然让坚固如磐石的心,有了一丝裂纹。

      是以,她才长叹。

      唤回侍女,她道,“让穆帖尔带上替马追上那伙南朝人,把这个给他们,”她伸手拿出一个绸布的袋子,“然后作个向导,带他们去碎叶城。”

      草原上的疾驰,如果仅仅骑乘一匹马,很快这匹马就得累坏,无法继续骑下去。

      王易他们来时是跟随商队,速度比较慢,因此没有替马,可是此时是要赶在哈儿木大军之前尽可能快地到达碎叶城,因此必须要有至少两匹替马连续换乘。

      刘凌其实原本已经想好,若是刘挚的侍卫无法及时到达碎叶城,还可以直奔边城搬救兵,等边城出击战过的哈儿木的军队,一样可以重创他。

      但是现在她的吩咐,明显是可以挽回南朝众多兵士和百姓性命的决定。

      等到穆帖尔追上王易时,他的表情显然也是十分惊讶。

      金城公主的有意为难,让王易心里极度压抑。

      他带领同伴们极速飞驰同时,心里也在不断推算着自己到达碎叶城的时间。

      如果这么多人同行,将无法一齐抵达碎叶城报信,因为没有替马。而且他们对草原的路况不熟,如果和哈儿木大军在行进中派出的探子相遇,很有可能会被对方派出数倍于己的兵力绞杀,因此此行还得避开大军的行进路线。

      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就是留下一半人,他们的马匹就可以空出来作为替马,支持剩下人的全力骑行。然后再分出一半人马,直接前往边城从边城的大营搬援兵。

      就在这时,身后马蹄踏地的震动,让王易不由得警觉,迅速安排好自己的同伴调转马头,做好迎敌准备。

      他们一共二十五人,若是刘凌对他们有恶意,只消派出一支百人队,基本上就能将他们给包圆了。在草原上,狄戎人占尽地利人和,他们势单力薄又不熟方位,没有任何优势。若真是如此,不如结阵对冲,每人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两个就赚到了。

      等到这支追来的队伍逐渐靠近,王易才发觉全是马匹,马背上却没有人。只有一个体格看上去瘦弱的狄戎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领着身后的六七十匹马赶过来。

      王易看着这奇怪的情形,没敢放松警惕。

      直到头马距离八十多步远时,马上人控马放慢了速度,让马儿一路小跑来到他们身前。

      “我是阏氏的人,”这人就是穆帖尔,说得是生硬的、并不熟练的南朝话,“阏氏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袋子交给王易,又道,“阏氏还送来了替马,让我带你们去碎叶城。”

      这句话说完,王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城公主为什么改了主意?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此举能够拯救许多人的性命。

      他坐在马鞍上,伸出右手握拳敲击自己的左胸,然后弯下腰去——这是狄戎国人的礼节,表达谢意。

      王易认为,公主没有提前告知他们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事,这是她身为狄戎国阏氏的立场。但是到了最后的关头,还是给了他们机会去扭转战局,这是她身为南朝人的良知。所以这个礼节,是按照狄戎的规矩行礼的。他觉得作为南朝人,公主本就应当如此作为。可是作为狄戎阏氏,则应当受自己的谢礼。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一章只写三千字,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现在上下午练车,存稿就要告罄……
    愁啊
    一把一把薅头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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