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沈公子

10、第 10 章

　　这件事情最终以赵娘子被辞退，并赔偿连香的医药费而告终。

　　钱管事当天没有收到什么惩罚，但此人识人不清用人不当，能力有限，原先祖母的一日三餐也照顾不周，哪有主子吃什么去迁就下人的道理。牟长符已经物色好人选，第三日便将客来福的掌柜媳妇调来——夫妇二人都是酒楼做惯的，家里这个厨房可以管的妥妥当当。

　　牟府的事情暂且不提，连香那日到底是受了凉。她回到王家村时就觉得头脑发胀，身上肌肉隐隐作痛。心里知晓这是要发烧的前兆。忍着难受，自己进厨房烧热了炉灶，切了几大块姜丢进锅里煮成姜水，装一碗趁热一口气喝完。然后赶紧拿布巾蘸着剩下的姜水，就着厨房炉火的热气，在灶前擦了个身，同时小心避开被烫伤的部位。最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屋躺下盖了两床被子，蒙头便睡。

　　休息了一整晚，发了好几回汗，期间还得自己起床去厨房喝水——没有什么保温壶暖水瓶，只能靠厨房炉灰的热量温水。终于到了早上，听着鸟雀叽喳叫声醒来的连香，终于觉得自己是挨过去了。感谢自己从前那么多年的独身，自己照顾自己已经是一把好手。反正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诸如感冒发烧之类的问题都是趁着还没发作就先一碗姜水灌下肚子，如果一碗还没好，那就再来一碗。如果真的烧起来了，那就靠多喝水、睡觉、捂汗加上退烧药。至于生病时候心理上的脆弱？不存在的。脆弱也得一个人，眼泪有用的话，还要努力干嘛？那还不如坚强些，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从前她的同事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钢铁女侠Iron woman”，她很开心地笑纳了。

　　检查身上被烫的部分还在发红，幸好也只是发红，并没有出现红肿起泡的情况，说明多擦几次药就会很快好。昨天换衣服的时候，燕明就给她取了药擦在身上，回来的时候让她一并带着回来了。昨天的事情并不怎么美妙，被人欺负到头上，虽然最后那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可自己也毕竟受了损伤。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连香自己总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永远也不要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你不会知道那些人的下限低到哪里。

　　不过一想到自己最后获得了两贯钱的赔偿，牟小娘子又额外给了自己价值大约两贯的银子作为安抚，这总共就四贯钱。意味着她现在就可以把六婶的钱还清了，连本带利的那种！

　　常言道无债一身轻。连香自打欠债以来，自己的吃用都过得扣扣索索的。别看她给六婶家车费、雇虎哥下河摸虾、买制作吃食的原材料十分爽快大方，自己大多吃的是粟米饼或者杂粮面片汤，自家种的小青菜，有时卧个自家的鸡下的蛋，偶尔奢侈一把，也就是从房梁下挂的烟熏腊肉割下一小片——那肉已经挂了至少两个月。

　　连香起床后再煮了碗姜水先干下肚，感受到一阵暖意。然后才给自己做了顿早餐——一碗切了很多姜的鸡蛋面。早餐吃完，浑身都有了能量，她简单往鸡舍撒了些吃的，然后从衣箱里捞出两贯钱和一小块银子来。

　　今日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去还钱。

　　两贯钱挺沉，约有十五斤。这时候一贯钱大约是八百文上下，旧钱有损耗，重量会轻少许。她用布包着，放进篮子里，若有人见着，也看不出是钱。当然，他们两家就是隔壁，相隔几十步路，遇见别人的可能性也不高。

　　六婶知晓她在镇上卖吃食赚来了钱，这回收了钱乐得眉开眼笑。末了不忘多说了几嘴，告诉她村里有人闲话她总去镇上。

　　连香想想道，“谢过婶子告诉我这事。下回若有人再提起来，婶子不妨告诉她们。我去镇上是卖吃食给青石街的牟家，为的就是快些把欠了的钱还完。如今钱虽然已经还给您和十三婶了，但我也卖了两亩地才得了这些钱。”她没有直接说实情，“所以接下来还得继续去镇上，就为了赚钱将地买回来。”这也是实话，她当时为了获得里正的保证文书，才将两亩地的地契转让过去，如果她能继续在牟家工作，还想把这地再买回来。毕竟是王万生老两口留给儿子的，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儿媳。以后真的过继了孩子，她也愿意将这些遗产一分不少原原本本地交给这个继承香火的人。

　　这也是抓着那些嘴碎人的痛脚，谁都想连香赚钱把地买回来，只是买地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这些疑问暂且不提，等后来六婶子把这话传出去，那些人果然偃旗息鼓，不再就此生事情。

　　六婶那边事情结束，她提着空篮子上山去了。

　　这山不是村外边的大山，那里能猎到野物。这只是一个不高的土坡，只是上面满山的花树灌木，平常村里就有大孩子会过来采摘野果。她此时过来，也是因为玉兰花的花期即将过去，她要来最后采摘一批，准备用来烘干了做花茶。

　　山上清风徐来，花香萦绕，正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让人心中无限惬意。她一手挎着篮子，另一手不停采摘，篮子里渐渐被粉白的花瓣铺满。

　　美人春花相映，不知谁更娇艳。可在不远处，一双鬼祟的眼睛闪着邪光，正盯着这个方向。而连香对此一无所觉。

　　摘了一篮子的玉兰花，连香下山回家。忽然间一阵大力袭来，什么东西拦上她的腰腹便向后直冲。连香根本就是腾身而起，双脚都不着地便被人拦腰扛到了旁边一株大榕树下，接着便被摔在了地上。还未等七晕八素的她反应过来，一个什么人影便在她身上四周摸索着。连香怔了一怔，才知道紧扯着身上衣服襟口不被撕开。可就这迟了这么一会，腰带已然被解下，外套也被扯开。这一瞬间脑中只留一片空白，原先所设想准备的所有打算均是被抛在了脑后。只有遇险时最原始的反抗和挣扎的本能在作用着。不知为什么，竟然连叫喊声都没有发出一点。

　　慌乱之中，连香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原来是村里出了名的老无赖孙瘸子。

　　那孙瘸子镇日里在村中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年轻时被人教训打断了一条腿。多数时候都是东家蹭一顿西家饱一顿地过活，偶尔去邻村和镇上不知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得些钱财便又能支撑些时日。按理说这种垃圾早该被赶出村子。可惜他就像个狗皮膏药，真把这村子当家了。平时光棍得很，村里其他人也不想招惹他，平白惹得一身腥。连香平日里只讨厌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不放，从未与他说过话碰过面。却不料那孙瘸子已然注意上了她，原本因着连香的男人王易原先在村里也是不好惹的，怕他回来报复，这时听闻王易已经死在战场上，便无所顾忌，只等着她落单好对她下手。祠堂那日孙瘸子也在，看她说得跟个贞洁烈妇似的，更让他心痒难耐，谅那小妇人便是吃了亏也不好说出。

　　“小蹄子，为你那死鬼男人守什么孝？不如乖乖地给你孙爷……让你别动你还动！待老子好好教你几回……哎哟！”

　　连香趁那孙瘸子嘴里不干不净时，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孙瘸子一时不防，被她正中要害。登时曲起身子哀嚎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可是腿有些软，在发抖。她不确定此刻的自己能不能跑得过这个瘸子。手上一抓，就地抓了一把土，朝对方劈头盖脑丢过去。

　　或许她的本性就是个战士，与命运抗争，与生活和不公抗争，这时候当她开始反击时，顿时感到因恐惧而流失的力量又回到了身上。

　　那人还在叫骂，一边骂一边吐出嘴里的土，看上去已经缓过来了。他慢慢直起身，目露凶光，“小贱人不知好歹，大爷本想好好疼你一番，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他脑子里已经在设想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连香拐到自己家里锁起来，好让他为所欲为。对外就说这女人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跟人私奔。到时候自己狠狠搓践上几年，才对得住方才命根子上挨的那一脚。想到面前这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模样，他心中就是一阵快意。

　　按道理来说，连香这时候应该要跑的，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她手上抓了块石头，脑子里无比清晰，紧盯着对方的头部——眼睛、鼻子、喉咙，向下是裆部和膝盖——袭击者最脆弱的部位，女性遇袭时的反击之处。这是她独居多年，学习防身之术的经验。

　　连香看着身量纤细，腰身盈盈，斯文秀气，可力气并不小。她不是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她每天都要做许多活计。担水浇菜，担柴砍柴。她用那么多的竹片做了匣子篮子，也都是靠她自己从山里砍下竹子，每次几根，一端拖地另一端扛在肩上拉回来的。可以说是穿衣显瘦，内藏肌肉。

　　孙瘸子还在臆想，就见这小女子发了疯一样地冲过来，他还未及反应，就觉得什么东西向自己面前呼扇而来，顷刻间鼻梁剧痛，眼冒金星。他双手捂着鼻子又跪倒在地上，察觉两股温热从鼻孔流出。他不明白怎么会这么痛，痛得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连香不给他机会喘息——今天是自己遭到此人袭击，差点就被得逞。幸好自己反应足够快，踢裆一脚足够狠，给了她镇定下来的时间。若是换了原来的连香，或者是别的落单女子，会有什么后果？思及此处，愈是愤怒。

　　她手中的石块如雷霆一般，落在了对方的鼻梁，下巴，裆部和膝盖。她不想危及此人性命，但是教训是必然要给他的。武林外传里郭芙蓉刁蛮，但是有句话很在理，对付恶人，不打的他桃花满脸开，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昨日受凉还没有完全好，此时手脚也有些乏力。喘了几口气，她将沾了血的石块嫌弃地丢在一旁，提起那个已经软成一滩烂泥口中连连求饶的男人，提起他的衣领狠狠道，“从今以后，给姑奶奶有多远滚多远！胆敢再招惹我，我就用柴刀砍掉你□□里的玩意，再塞到你这狗嘴里！”

　　连香四处看看，找回自己的竹篮，里面的花撒了一半。她理理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皱的不像样的衣服，提起篮子离开。

　　玉兰花摘了回来，她却没有了收拾的心情。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洗也洗不干净，看着又闹心，便扔到炉膛里烧掉。经此一事，她意识到自己的警惕心还不够。这次是自己能够占上风，主要因为孙瘸子没有提防自己会反击。这人在村里横行十几年，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真的会乖乖退让吗？还是等他伤好了之后对自己报复？思来想去，连香觉得不能以常人的心态去猜测这些犯罪分子，决定对自己的院子进行改造，以防万一。

　　于是这两天她都留在家里，对着原本砍回来放在院子里备用的竹子好一顿劈砍削凿。竹子是她砍回来，想仿照网上做一些桌椅的。这下桌椅也不用了，直接从中间劈成两半，两头削尖锐，靠着不高的院墙，一头插入地下埋实，另一头剑一样露出五十公分，在墙上固定好。然后在院墙边一圈挖出一条宽约一米，深约三十公分的坑，地下插得全是削尖了的竹棍，在上头铺了一层干茅草掩盖，再撒了一层薄土，直到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为止。

　　院子的防备工作做好，她又把自己住的房子门窗用竹子加固，另外从村子里养狗的人家买了一条狗，拴在院子里。到了这个地步，她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忙碌了四五天，才有空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烫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红印只余留淡淡的一层。只是她皮肤白皙，不然还看不出来。这回的伤是那日她被摔到地上时撞的。那一下撞得她七晕八素，当时忙着反击，过后忙着改造院子，一时没顾上，也没能好生将养，这四五天过后，愈发地严重，让她一弯腰就发疼。此刻看不着后腰位置，伸手摸一下也疼，恐怕那里肯定是青紫的。家里没有跌打的药膏，连香决定明日一早再搭车去镇上。自己还年轻，不能这么早就落下病根。除了买药之外，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防身的小件器材可以放在身上——毕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有个石块给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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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赵钱孙 下一个小人物姓李
原本大纲里，设计的是王成救下她。后来决定换成连香自救。因为不是任何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有人能够帮忙。所以不要寄希望于他人，自救是最可靠的。但是不提倡像香香这样反抗，香香是因为先攻击了对方，趁着对方来不及反应，其次香香知道对方是腿残疾，最后香香一直独居，学过这些防身的方法。所以普通女孩，首先是能跑就跑，跑不了就不要激怒犯罪分子。本来可能没有生命危险的，但是因为反抗或者是语言激怒，导致一些人会有冲动杀人。当然，如果有这个实力，比如真的是练过的，又比较有力气和个头（可以和男性相当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独居女孩要小心，网上也有很多防范方法。比如阳台挂男性衣物，门口摆男鞋，家里和门口装监控。别人敲门先看猫眼，快递不要写门号，尽量寄到工作地方。反正各种方法，网上都可以查到，总之要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