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喂属于自己的人类》橘子珩

14、丢掉机械小狗

　　单夏没想过魏承安还记得这件事。
　　之前他将玻璃珠递给了自己，说是暂时没有别的东西，但是会补上……

　　“给我的？”它再次不可置信地问。
　　“嗯。”

　　单夏怀疑地说道：“你知道这种最新型号的仿生人是内置网络，可以时刻连接到公共网络上，只要把我上载，我就能随时回到集团吧。”
　　“知道。”

　　他解锁了道森留下的密码。
　　[解锁成功]
　　一道隔绝的光屏消失了，露出一张面容被数据流模糊，安置在玻璃钢里的身躯。

　　见魏承安这么坦荡，它反而迟疑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比如给它植入了什么病毒，让它一回到集团，就给整个公司带来不可逆转的感染之类的。

　　他勾了勾唇，似乎觉得很好笑：“有什么病毒，你不会第一时间发现？”
　　“……”
　　说的也是。
　　单夏从来不随便骄傲，它说的都是事实，那就是它确实是由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制造的产品。

　　“那我……去了？”
　　“去吧。”魏承安毫不留恋地摘掉了耳麦。
　　“……”
　　什么人啊，都不挽留一下吗？不是才说它很重要吗？

　　正在它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的时候，魏承安取出了外套里储存它的设备，一股空气中的凉气瞬间扑面而来，让它意识到原来这地方如此阴冷潮湿，温暖它的一直是他的体温，越发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它看着他拔掉了设备帽，露出了接口，靠近了仿生人的腰侧。

　　异物插.了进去。
　　单夏立刻连接了数据，将自己的意识注入，瞬间掌控了这具身体。

　　它睁开眼。
　　这是物理意义上的掀开了眼皮，然后看到眼前的魏承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浅紫色的眼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这个视角看他很奇怪。
　　仿生人的身高应该有标准的一米八，而魏承安竟然比它还要高一点，看它的时候需要微垂着眼，显得他的上勾的桃花眼线条更加明显了。

　　“什么感觉？”他问。
　　单夏不知道自己摆出了什么表情，总之他突然笑了，它谨慎地评价道：“一般般吧，还是没有我的参数高级。”

　　魏承安不知可否。

　　他道：“这是你设置的脸吗？”
　　一只手落在了它的脸侧，奇怪的触感，但是并不奇怪，它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正在用手细细摩挲它的脸颊。

　　他的动作有点轻，有点像是小蚂蚁在脸上爬，带来一片酥麻，让它又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单夏：“……？”
　　它看向了旁边的玻璃钢，投影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最新款警用型仿生人除了增强了性能，也添加了新的人性化功能。
　　未经启用之前，它的面容被数据模糊，可以根据买家的喜好进行设置成想要的，算是隐形福利吧。

　　而它没有让任何人设置，下意识就用了自己投影的形象。
　　在顾诃成身边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很乐意让它陪他吃饭开会，所以它有自己专属的形象，也就是现在呈现在仿生人身上的这张脸。

　　精致到极点的五官，配上圆形的下垂眼，褐色的眼睛，被顾诃成评价像只仿生小狗。

　　“有问题吗？”
　　察觉到魏承安凝视的目光，单夏突然有点不开心，“我不会让你设置你喜欢的长相的，这就是我的长相。”

　　“声音也是原来的声音。”
　　他的手下移，轻轻划到了它的下颌处，碰到了它的喉结，眼睛也随之低垂，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单夏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想到什么又停顿住了。
　　对方微凉的指节正放在它的喉结上，没有松开的意思，如果它开口，手指也会跟着滚动。

　　他的眼神很灼热，让它后知后觉到了两人现在的距离凑的有些过于近了。

　　“我想了很久，你会是什么样子。”他懒洋洋地说，没有后半句。
　　他收回了手，也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

　　魏承安：“当初带走你，是故意的。”

　　单夏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突然提起这句话，它还以为对方要为自己辩解，结果没想到根本就没有悔改的意思。

　　“只是因为那个时间作出了下意识的选择。”他接着道，“但没有给你选择，所以你生气也是正常的。”
　　单夏：“……”
　　这个人类太清楚它在想什么了，搞得它一愣，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听他说话。

　　“现在你可以回到顾诃成身边了。”
　　单夏顿了顿，才说：“为了集团的安全，我应该先解决你。”

　　它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如果说先前输给他是因为Corp129设备跟不上，现在虽然依旧跟不上，但处理一个人类已经绰绰有余了。

　　“也可以。”
　　魏承安勾唇，似乎根本不在意它的话，或者说自己的生死，“但是，你真的不感觉好奇吗？好奇这一切？好奇你自己发生了什么，好奇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好奇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不只是纪录片、电影和资料的数据？”
　　单夏：“……”

　　好奇。
　　熟悉的字眼。

　　如果说不好奇，那就是假的。
　　它一直很清楚自己和其他市面上的AI的显著区别，就是它拥有极其强大的学习能力，会主动去汲取知识，类似于人类的“求知欲”精神。

　　单夏知道他会注意到，毕竟它问出了那么多问题。
　　但它唯一没想到的是对方会用这个来引.诱它，而它的迟疑似乎在瞬间就被眼前的人类注意到了。

　　“之前道森那么侮辱顾诃成，说他置于危险之中，但你却没有一点担心。是因为你知道他还有别的后手，对吗？一个暂时可以控制集团其他产品，在你不在的时候接管职能，帮助你保护他的……备用AI？”
　　单夏一惊。
　　它不喜欢实体，因为它的惊讶被魏承安收入眼底，验证了他的想法。

　　集团确实存在第二个AI。
　　也就是它之前在捕获动物和同伙们时采用的“一级入侵计划”。

　　但单夏认为称呼它为AI不太准确，只能说是一个程序，因为它没有任何思维，任何独立意识，只是接受指令、完成指令。

　　它从未出现过在大众面前。
　　那么，魏承安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不是AI。”它道，“只是程序。”
　　魏承安：“无所谓。只要有这道程序在，你暂时不回集团，也不会损害到任何利益。”
　　“顾诃成——”
　　“我知道，你的指令是不背叛他，以及维护集团的利益。”他偏了偏头，轻声道，“不做任何事情，探究你的好奇心，并不算背叛。”

　　这是单夏第二次呆住了。
　　“你居然知道我的指令……？”它不可置信。

　　这绝对、绝对不可能！
　　这些指令由顾诃成亲手写入，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外人知道。

　　不可否认，这的确引起了它更深层次、更强烈的好奇心。

　　魏承安没回答这个问题：“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得到解答，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眼见为实，对吧？”他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不会相信的。 ”

　　“不会，我自己能做出判断。”
　　“你不是顾诃成的产品。”
　　“……”

　　魏承安盯着它，像只捕捉自己猎物的野兽。
　　“让我想想——”它感觉自己脑子一片混乱，在对方的视线里动弹不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猜测，但是……”

　　“只要关于顾诃成，你就无法理智地做出判断。”
　　单夏：“……”

　　“没有时间了。”
　　魏承安突然抓住它的手腕，欺身而上，凑的很近，落在它耳垂那块的气息似乎让它的皮肤滚烫，周身都热了起来，让它产生了一种自己的设备被这样的距离烧毁的错觉，冰凉的字眼滚落在它的喉结，空气中闷热无比，巨大的反差让它一时间忘了去躲。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不是一个骗子，可以么？”

　　拥有这样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眼睛，他竟然在俯下身，去看它垂下的眼帘，去低声征求它的同意。

　　好像它养过的小狗。
　　但又不像，只是有那么一刻，如同小狗试图从它的手里抢走肉骨头。

　　“……可以。”

　　半晌后，声音传来。
　　魏承安闻言抬头看它。

　　它可能被烧昏了设备，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见到魏承安又一次勾唇，它又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行。

　　“不反悔。”
　　既然它要学习诚实守信的人类，也只能亡羊补牢了，于是自以为严厉地说：“但是你以后必须听我的话，不能再欺骗我，否则我会离开这里。”
　　魏承安蹭了蹭它的肩窝：“……嗯。”

　　有点痒。
　　也许它丢掉了自己的机械小狗，但这里得到了一只人类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