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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   车马连夜奔波,终是在天亮前赶到了幽州地界。

      这一路过来,人和马儿都累坏了,可青枫不敢耽搁,吩咐了身边仅剩的几人后,便翻身上了马,看着魏恒道:“主子先找地方休息,我去城里打探下情况,顺便寻落北回来。”

      魏恒点头,叮嘱他:“小心行事。”

      身边的人走过来牵回踏雪,眼神对上魏恒的那刻又立马低下头躲闪了起来,魏恒看着他,却没有说什么。

      那晚对峙最后不了了之,可大家都很清楚,胜败已见分晓,若说心中没有顾虑,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之所以还如此忠心耿耿,一来是相信魏恒,二来别无他法,横竖都是要死的,为情为义而死,似乎更让人心安一些。

      魏恒心里自然也是清楚,他这次出来带的人不多,可都是跟着他拼过沙场的兄弟,才安稳的在皇城内定居,本以为妻儿亲人终是不用尝尽分离之苦了,哪成想,这皇城内的明争暗斗,更较得上战场上的拼命厮杀。

      魏恒盯着眼前几人又默了片刻。
      他身份特殊,这若是在战场上,鼓舞士气,倒也说得心安理得,可如今这局面,已经自身难保,他又怎能再道出那些无法兑现的承诺和誓言,让兄弟们跟着他受苦受难。

      魏恒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却也不敢说什么。

      他们也不清楚此刻应该如何看待魏恒,视作将军还是皇子呢?
      他们追随的还是当年疆场上那个意气风发,杀伐果断的将军吗?

      回宫这两年,看他在朝堂上尔虞我诈,看他被世家玩弄鼓掌,看他志气不发,郁郁寡欢,好像他曾经那些一往无前的厮杀再也不复,那些视死如归、赤诚肝胆,终是被皇城里的权谋谄计消耗的不成样子了。

      试问谁不喜欢权势地位,可魏恒透露在外的心思,没有想争权夺势的意思,他似乎不想争,好像只是想在那城里安稳的,苟且的活着。

      奔波的路上,他们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要怎样在这乱世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
      难吗?怕是困难的。

      有些人天生适合执剑疆场,有些人适合谋略权势,有些人适合浪迹江湖,更有些人一生碌碌无为。

      他不要,谁都劝不住,他若是肯,那必然不会是如今这般状态。
      志不在此,多说无益。

      这一路沉默,各人心底也是思虑不同。
      魏恒回身,语气平常:“若是回了长安,你们也各自散了吧。”

      这一句散了,似乎验证了大家所有的猜想与不安。

      牵着马的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决绝:“殿下您说得什么话,是觉得我们无用了,想遣散我们吗?”

      魏恒轻轻一笑,语气似有无奈:“北疆的风总是冷的,不比城里舒适,大家挤在帐里有说有笑却也惬意,那时不畏艰险,不怕敌袭,可在城里这些日子,却再也找不见当年的昂扬斗志。我知道大家跟着我征战多年,也是辛苦,如今在城里却也没能让你们过得安稳自在,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更不知如何面对大家,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信任,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曾天真的以为,不争不抢,仅靠着皇子的身份便也能在这城里有着一席之地,可如今…”

      魏恒长舒一口气,目视前方,他缓缓地伸手,露出手腕上的伤痕,说:“我离开了北疆,心却还系在那里,原以为能靠着自己那点战功,在那皇城里为大家开辟出一条新的谋路,却终究心存侥幸,这才导致了现今混乱的局面。如今,隐忍于我而言已无任何意义,我不怕这皇城里的妖魔鬼怪,却怕你们跟着我再受苦,伤痕留下来的不是痛苦,而是无时无刻的警示。我想要权势,想要这天地,我更想国泰民安,百姓们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我想边疆和平,将士们不再遭受征战之苦。若是天下太平,盛世之日计日以待。”
      面前几人愣愣地看着他。
      魏恒严肃道:“谋略治世不是我擅长之事,但我这人同样不信因果报应,我想我该去争上一争,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还有跟着我的你们,以及…”
      那城里还有我想保护的人。

      魏恒压下心中不怨,眼底的疯狂瞬间侵袭,他仰身而笑,那般肆意:“这世上总有乱臣贼子,更有赤胆忠心之人,群雄逐鹿九州,旷世以权势为饵,既然命运之手予我身份,那在这场权势的游戏里,我必然要去争上一番。”

      嘈杂的集市上摩肩接踵,好不热闹。魏恒回眸看着众人,在那人声鼎沸里不再压抑自己心中感想:“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成王败寇亦是不变的归宿,既要离经叛道,那日后便不做令人唏嘘的囚徒。”

      寒风凛冽,刺透了衣裳,魏恒握着手腕,拇指在伤疤上摩挲着,袖袍被风吹起,伤疤被衬得更加狰狞,他却像无知无觉一样,望着远处的天地,眼中炙热在这寒风中越燃越烈。
      ……
      太子府从昨夜开始就静的要命,柳云晞自然是不知道那朝堂上发生了何事,但看着太子府那些下人畏畏缩缩,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也是猜到了大半。

      武帝的心思没人能懂,但他自小在楚弘翊身边,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这后宫虽有皇后,可武帝却独宠婉妃一人。

      权势游戏里,没人会不喜欢皇帝的恩宠,而背后能看透的人却少之又少,他们陷在欲望里,却忘记了这皇宫里的宠爱并非谋生的计,而是致命的毒。

      都说因为婉妃的死,才让三皇子与皇上生了间隙,可谁又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皇帝为自己儿子谋的局。

      北疆一回来,魏恒便封了王,原以为武帝是想革了他的军权,自己握在手里,可那统领的人未换,这权收与不收并无二样,只是表现出来的在意罢了,若是不收,必定有人要拿这件事来朝堂上说道。

      而后几次事件,只要一出事,最先被罚的一定是魏恒,起初柳云晞没怎么当回事,只觉得武帝对三皇子确实不待见一些,然而经过几次类似事件之后,柳云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说是处罚,可细想来,武帝这么做无非是把魏恒隔绝在了事件之外,罚在府里不能出门,便没有后续的牵扯,朝堂上争得再激烈,也与他无关。

      这般缜密的心思,又有几人能看透呢。

      柳云晞侧头,眼神冷淡的看着皇宫的方向,修长无瑕的手遮挡住炽烈的余晖,他呢喃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露宿街头,这样一个刀兵四起,杀人盈城的时代,怎样才能在这乱世之中存活,群雄逐鹿九州,谁又会是这场赌局里的赢家……”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跟着我,掀了它,造一场盛世,如何?”魏延走过来。

      “盛世?”柳云晞眼神冷漠,笑道,“太子殿下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了,何谈丰功伟绩?”

      “怎么,这就怕了?这局才开始,你怎么就知道我就是输家?”魏延看着他笑了笑,而后义正言辞道,“不过是席中前菜,倒是让你抓着了,这就准备逃了?”

      “逃?如何逃?山河破碎,你我只会是城中任人宰割的鱼肉,谁都不例外。”柳云晞把手收回袖中,说:“疆外之人虎视眈眈,城内更是波澜壮阔,你我已经在这局内,又怎么可能抽身而退。如今殿下也被束在了府里,却跟我在这大谈盛世,总感觉殿下是在蛊惑人。”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我也当你是自己人,所以,我诚意邀请你,与我共创盛世,可你却还在怀疑我的诚心,云晞啊,你是真让人伤心啊。”

      柳云晞侧身正对着魏延,默了半晌,终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压下心中疑惑,端详着身边的人,尝试着从他正容亢色的神情中寻出一丝端倪。

      “别瞧了,再瞧你也看不出我如今的心思。”魏延说着笑了起来,“我父皇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这朝堂上也没人不知道我的想法,他们不说,当然了,那是他们不敢。可你也是知道的,这些人私下里没少因为这想法来阿谀奉承。”

      魏延走进了一步,正对着柳云晞,眼神狠厉,“这天下不全是魏姓一家,群雄逐鹿,终有一天这皇城会落入外姓人之手,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此机会多开辟疆土,让这天下都冠我魏姓。”

      “痴人说梦。”柳云晞如是说。

      魏延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如你所言,这皇城如今内忧外患,父皇也是垂暮之年,现在的他可承不起这执掌天下的重任。想当年秦皇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靠的不就是这决绝的霸气吗?倘若他当时畏首畏尾些,又哪来的六国归顺,一统天下呢?”

      柳云晞自诩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却不想魏延已经离经叛道到了这种地步,这人怕是已经疯魔,没救了。

      “我父皇他从小就不看好我,他面上对我嘘寒问暖,尽是疼爱,实际却只是因为忌惮我母后背靠的势力,他真正喜欢的只有婉妃和魏恒。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魏恒置身事外,免遭杀身之祸而已。”魏延轻笑着,“他把母子俩保护的很好,把婉妃贬出宫,把魏恒送去北疆,让他们远离这是非之地,真的没有比这些更好的决定了,你说对吗?”

      柳云晞看着魏延逐渐阴郁的脸色,眼神也在瞬息间带了杀气,惊愕之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不用怕我。”魏延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其实,我曾经也把他当作一位好父亲,好父皇,直到他每夜每夜的偷偷出宫去看那个贱人,我才知道,他给我的宠爱,全部都是作秀,只是为了应付我母后,应付朝堂上那些可以摧毁他权利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吗,是不是很可笑。我和我母后,不过是他稳固龙椅的棋子,实际上我们还不如他身边伺候着的太监。”

      “不过,我也不傻,既然他这般对待我们,我又怎会让他如意呢。不怕告诉你,枫林里假传圣旨的是我,挑起世家与贤、武两王矛盾的也是我。你知道吗?我的好父皇以为他当年做了最明智的决定,实际却是最愚蠢的。是他自己害了他最爱的人和兄弟们,也是他的自以为是害了你们家破人亡。他最爱的婉妃,以死明志,到死不愿见他最后一面啊……你说惨不惨,被最爱的人误会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你说他惨不惨啊……哈哈哈。”

      柳云晞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魏延,很长一段时间后才逐渐回神,他伸手抓着魏延的衣领,犹如被激怒的兽,“魏延!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柳云晞扼住魏延的脖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嘶哑着声音:“你真该死。”

      魏延额头青筋暴起,脸上也变得狰狞不堪,“我是个疯子,哈哈哈,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我来也只是想告诉你,这般袒露人前并不是我被逼迫的,而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

      魏延急促的呼吸着,“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我的心思,不论是暗里还是明里。我还要他们知道,这皇城没了父皇,那殿中的主也只能是我,我才是这天下的霸主。”

      柳云晞眸色如坠深渊,“我要你下去跪着跟他们道歉。”

      魏延竭力挣扎,“杀了我你以为就大仇得报了?你只是帮他们杀了我一个仇人,而地底下葬身的亡魂永远不能昭雪。”

      余晖染了天际,留下一树的火红,柳云晞在这血染的天际里看到了那夜的大火,哀鸣肆起,锥心入骨。
      ……

  • 作者有话要说: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古风?秦王扫六合》李白感谢在2022-10-31 13:56:51~2023-02-13 21:5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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