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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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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又精致的茶厅里,问天鹰端起桌上冒着茶香的瓷杯,不过他并不急着品尝。
“没想到陆轩你今儿也在侯府。”
“嗯。”坐在他左侧的陆轩,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陆轩和问天鹰不说关系多友好吧,那也算自幼相识。
“这还挺巧的嘛,我难得来一趟就碰上你了。”问天鹰说着转向坐在对面的神乐冥,“是吧,神乐大人?”
“是我邀请陆贤侄过来看看马,顺便聊聊他和小女的……”神乐冥一面揣测着问天鹰的真正意图一边斟酌着用词,“婚事。”
“哦,婚事?我都不知道侯爷和陆家走这么近了呢。”问天鹰说得漫不经心,但眼神里掠过一丝冷意。
不过神乐冥也不是吃素的,决定和陆家结亲的时候他就想好了理由。
“那还不是因为同僚之中只有陆将军的儿子与我小女年纪相仿又门当户对。”
“年纪相仿、门当户对。”问天鹰捏着瓷杯,玩味地重复着神乐冥的话,接着微微一笑道,“神乐大人就没考虑过我吗?”
神乐冥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天鹰的意思,直到问天鹰又道:“我不也没有娶妻么,神乐大人就没想过我也可以迎娶你的女儿。”
“这…这可使不得!”神乐冥被问天鹰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有些猝不及防,“小女怎么配得上皇子殿下您呢。”
“怎么配不上?”问天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的女儿不仅冰雪聪慧,而且还是南国第一美人不是吗?”
“什么南国第一美人,那都是世人胡乱说的,不久前他们还说秦家大小姐是第一美人呢。这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神乐冥连连摆手,极力否认,“皇子殿下实在是抬举小女了。”
然而问天鹰却铁了心似的不吃这套推辞:“我见过神乐真弥。他们是双生子,长相差不到哪里去……”
“殿下!”陆轩终于忍不住地站起身,“请你不要说笑了,真寻她是我的…我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又如何?”问天鹰斜睨着陆轩,“青梅竹马就要绑定一生么?你问过她意见了吗?”
“我……”陆轩被问得哑口无言。
还好神乐冥反应快,顺着问天鹰的话往下讲:“殿下说得对,这事儿还得问问我女儿的意见,她呀总是特别有主意,我有时候也做不了主。”
“哦,是吗。”
“所以我们还是聊一聊殿下今儿来找的杜绝吧。”神乐冥适时地将话题转回到正事上。
“对,杜绝,他人呢?”问天鹰边问边环顾四下。
“我让他去换身得体的衣服再来见殿下您。”
“你还真有心。”
“应该的。”神乐冥观察着问天鹰的表情,试探地问,“不过我很好奇殿下怎么会想见我家一个仆人。”
“你想知道为什么?”问天鹰把玩着手里的瓷杯,睨着点头的神乐冥,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他来了,我再说吧。”
***
“皇子殿下为什么会找我?”
竹屋内,杜绝看向正在帮他整理衣襟的神乐真寻,后者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抬起脸:“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什么事吧。”
他低头望入她盈盈似水的双眸中:“你没有做多余的事,对吗?”
“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她的回答与其说是否认自己做过什么,不如说是在告诉他,她做的事没有一件事多余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但我更希望靠我自己。”
“你本来就是靠你自己通过的乡试,拿到的会试资格。”她知道他已经通过春天的乡试,只要秋天的会试拔得头筹,他就能参加最终的殿试。
“真寻。”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座牢笼。”
听到他说“牢笼”时,她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以为他并未察觉到这里之于她意味着什么。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他发现也不奇怪,毕竟他以前说过,她总是望着天空,望着枝头的鸟儿露出向往的表情。
“是吗?”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偶尔她会羡慕那些自由自在的鸟儿,因为她不能像它们一样飞出高高的围墙。
“真寻,我是你的父亲。”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和真弥的家。”
就像最后被告知一样,那一天起,她成了神乐真寻。
明面上她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可她却像囚犯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监视之下。
“这是为了保护你和真弥。”
保护她和真弥?她对神乐冥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明明就是怕身作棋子的他们出什么变故。
是啊,他们只是神乐冥的棋子,一个暗暗捏在手里的棋子。
但她没得选,真弥也没有。
早在她和他一起出生那刻,她和他就被“命”束缚住了。
牢笼。
他只知她被束缚住了,却不知对现在的她而言,哪里都是牢笼。
这片天这片地才是她的牢笼。
然而她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一点,因为她还需要他,需要他爱她,需要他为她做得更多。
所以她收起多余的心思,低垂眉眼地轻语道:“没事,我能等。”
“真寻……”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阿金的声音。
“杜绝,老爷让我来催你,说殿下在茶厅等着你呢。”
“去吧。”她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出屋子。
她跟着他走到门边,望着他与阿金擦肩而过,目光幽幽地送着他走远。
“阿金。”她忽然出声,喊着候在一旁的瘦高男人。
“小姐想吩咐小的什么?”男人忙不迭地哈腰。
她侧过脸看向状似卑微的男人,风轻云淡地启唇:“你衣服上还沾着猫毛。”
“……”
***
这是杜绝和问天鹰第一次见面。
“草民杜绝见过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问天鹰上下打量着向自己行礼的杜绝,似乎对他兴趣很大。
“谢皇子殿下。”杜绝假装感受不到神乐冥恶狠狠的视线,站直身子地看向握着茶杯的问天鹰,一身便装也难掩身上自带的帝王之气,这个男人就是南国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哪怕只是坐着,他都能隐隐感觉到一股威压感自对方那里传来。
和这位皇子殿下相比,神乐冥给的压力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皇子殿下要这样审视着他。
按道理来讲,他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见到的人物。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儿找你?”问天鹰看穿他心思地笑道,然后又侧头扫了一眼神乐冥,“我猜我身旁的神乐大人都快好奇死了,是吧?”
“哪有哪有,殿下夸张了。”神乐冥赔着笑道,“殿下想见谁就见谁,我哪敢揣测殿下您呢。”
“是吗?”问天鹰看着明显口是心非的神乐冥,他倒也不拆穿他,因为没必要,他今天也不是为了让神乐冥难堪来的,他是为了她的如意郎君而来的。问天鹰把目光重新转向沉默的杜绝。
这个杜绝比他想得还要年轻,那张俊秀沉静的脸一看就气质不凡,一身质朴的衣服衬得他修长挺拔。要不是事先知晓他是下人,他一定会误以为他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
神乐真寻看男人的眼光还不错。问天鹰暗自想道,接着又笑容可掬地开口:“其实我今儿来找你,不为别的事,就想请你入读枫林书院。”
“枫林书院?!”率先作出反应的不是杜绝,而是神乐冥,“殿…殿下您…您认真的吗?”
“我不认真我来这儿干嘛呢?”问天鹰放下茶杯,“神乐大人不会真以为我是来找你和喝茶的吧?”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只是……”神乐冥欲言又止。
“你不就是想说以杜绝的出身上不了枫林书院么。”问天鹰冷笑一声,神乐冥的意思他不用猜都知道。
“殿下,杜绝他真的不行,他就是一个下人,怎么能去枫林书院呢。”
“所以你是想质疑我看人的眼光,神乐大人?”问天鹰凉凉地反问。
“不敢不敢……”神乐冥连忙低头。
“我说神乐大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抛开门户之见,而只看一个人自身的才能呢?”问天鹰说着起身走向杜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道,“我看过你参加乡试的文章,写得非常深入。阅卷的几位大臣都对你赞不绝口。所以我才想破例一次,让你入读枫林书院。”
“谢殿下美意。”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但正如大人所说,草民出身卑贱,不值得殿下为草民破格。”
一旁听见他拒绝的神乐冥故意板着脸训斥道:“杜绝你…你怎么和殿下说话的!你这也太不识抬举了!殿下那是赏识你,你居然还不领情!”
“神乐大人别那么激动。”问天鹰出声打断神乐冥的装腔作势,“若不是你刚刚一通贬低,他能拒绝我吗?”
“殿下,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只是太惊讶了,但如果殿下坚持要他去,我哪可能不支持殿下您的决定。”神乐冥言不由衷地说。
“杜绝你听到了吗,连神乐大人都能不拘一格降人才,你再拒绝可就不礼貌了。”
杜绝看了一眼神乐冥,然后转向问天鹰作揖道:“既然神乐大人都这么说了,那草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嘛!”问天鹰满意地笑道。
见问天鹰与杜绝一唱一和,神乐冥总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被他们算计的错觉。当然等他反应过来,或许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了。
***
陆府。
从侯府回来的陆轩就把自己关进了酒窖里。
他灌着最烈的酒,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忘记白天在侯府受到的屈辱。
他不止没有赢杜绝,甚至还要亲眼目睹、亲耳听见他被皇子殿下破格招进枫林书院。
一想到要和他成为同门,陆轩就又捧起了酒罐。
自己是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怜,如果可怜可笑能换她多看他一眼,他也认了,然而她的眼里没有他,哪怕她笑盈盈地面对他,她的眼里依然没有他。
“可从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真寻……”他喃喃自语,唤着她的名字。
“少主。”酒窖门外响起仆人的声音。
他不想理会,所以没有回他。
“少主。”仆人又喊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通报道,“有客人来了。”
客人?什么客人?他睁着迷蒙的醉眼,看向被缓缓推开的木门,一个窈窕的身影绕过仆人走了进来。
待他看清对方的长相时,他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他又暗淡下目光,因为他看到了对方身上穿的是男装。
“真弥,你来这儿做什么?”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拿起身旁的酒罐灌了一口烈酒。
听到他称呼自己“真弥”,来人轻轻一笑,柔美的嗓音逸出红艳的唇:“陆轩你醉得不轻呢。”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像是被雷击中似的僵硬了身子,好半晌他才找回神智。他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激动地扔掉酒罐,朝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而去。
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生怕这只是他醉酒后发的梦,他颤抖着声音确认道:“真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