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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过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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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着水的钟乳石旁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湖面散发的点点荧光宛如飞舞的萤火虫,为这阴暗的溶洞带来一丝光亮。这个洞窟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听见水滴的声音,还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她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什么地方,她只知道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并不打算放她走,至少现在不会。
“感觉怎么样?一个人待着害怕吗?”
她的异常安静让他轻轻问道。
“我没有害怕这种感情。”
“怪不得。”
伴着锁链的“哗啦”声,他捉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心口。
“你敢在我这儿刺上一刀。”
“我刺过你?”她偏仰着头,睁着那对明媚的眸子无辜地望着身前的他,“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一回事。”
“我不是说了吗,都这时候了,咱们没必要再演了。”
“演?”她眨了眨眼,“我没有在演,我是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伤害了你,就因为我不喜欢吃你给的糕点?”
闻言,他微微一怔,随即扬了扬唇角:“你呀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有没有可能我见了棺材也不会落泪。”
“那也得见了才能下结论。”
他松开她的手,开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盘扣在他的指尖下一粒一粒地解开,他露出了胸膛也露出了那道疤痕。
“眼熟吗?”他问她。
借着四周微弱的光,她眯起美眸,细细打量着他胸口的这道伤疤。
“这伤口看着不浅。”她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伤口般地感慨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柳护卫’真是福大命大。”
“我确实是命大。”他轻抚着身上的伤痕,那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满是阴鸷,“你父亲以为我死了就匆匆叫人送我出城,可不曾想路上会碰见药王庄的人,他们发现我还剩一口气便出手救了我。”
“所以你绑我是因为我父亲?”
“你还要继续装糊涂么?”
“我装什么糊涂?”她看起来一无所知,“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呢,‘柳护卫’。”
“你还要喊我‘柳护卫’么?”他俯首靠近她耳侧,咬着她的耳朵哑声道,“朕的皇后……”
她侧过脸,望入他深幽的眼底,很冷很轻地说:“先皇陛下已经仙逝。”
“我不是说了吗,药王庄的人救了我。”他不紧不慢道,“当然他们不止救了我,还给我改头换面,让我能像今天这般重新站在你面前。”
他把话说得够明白了,然而她却又重复了一遍:“先皇陛下已经仙逝,你是柳如风,药王庄救的也是柳如风。”
直到这一刻,男人终于明白了女人的意思。
无论他说什么,在她这里,先皇已死是一个既定事实。
既然是既定事实,她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推翻它,哪怕这个人是先皇本人。
了解到她意图的他,抑制不住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你比问天鹰更适合当皇帝呢。”
他的话既像夸赞亦像讽刺。
毕竟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是问天鹰,而不是她。
“真可惜。”他好似故意戳中她痛处地慢道,“你费尽心思都没能得到的东西被问天鹰轻易得到了。”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道:“没办法谁教他身上流着我的血脉,而你……”
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要说的是这句话,那她早就听腻了。
在她进宫第一晚,她就听那个男人这么说过。
“他们把你送上龙床,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和后宫里那些女人不同,你能让我满意。但他们错了。”男人睨着身穿大红喜服、头戴金色凤冠的她,毫不在意她一般随心所欲地开口,“你和那些女人一样。”
明明被他如此羞辱,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那美丽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从那张艳丽的小脸上消失。
“陛下确定不先试试吗?”
“……”
他眯起双眸,盯着气定神闲的她,她的反应或许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他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你不害怕吗?他们送你来就是让你来送死。”
她摇了摇头:“不是他们送妾身来,是妾身主动要求来的。”
“为什么?”他猜测着她的动机,“不会是为了荣华富贵吧?”
她又摇了摇头。
“也对,你是侯府千金,早就坐享荣华富贵。除非……”他顿了顿,“你贪心。”
“妾身是贪心。”她没有否认这一点,“妾身想看一看更多的风景。”
“风景?”
“人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位置看到的风景大相径庭。”她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慢道,“妾身想着入了宫,就能看见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致。”
她说得十分自然,好像这就是她进宫的理由。
“为了看见不同的‘风景’,你连死都不怕么?”
“怕呀。”她语气软软地央求,“所以妾身恳请陛下能够多留妾身一段时间。”
“留你可以。”长指轻捏住她的下巴,他抬高她的脸,轻哼道,“但你要认清一点,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朕打发无聊的玩物。”
不是皇后,只是玩物。
“妾身无所谓自己在陛下心里是什么,妾身只要来到这儿就满足了。”
“神乐真寻,你就那么想当朕的皇后么?”
这个问题她当年没有回答他。
因为她想当的不是他的皇后,她只是想站在更高处,看一些风景。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她站得还不够高。
“我真看不懂你这个女人。”
白发男人低沉的声音将她拉回到现在。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命?”他问她,“所以你当年杀了我?”
“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命。”她平静地看着他,“我只不过会踢开挡在我脚前的小石子罢了。”
“居然说我是小石子。”他不怒反笑,“真有你的神乐真寻,我很好奇你还能保持这份从容到多久?”
她低下头,几不可闻地轻喃:“直到证明我无辜为止。”
然而他并没有听见她这句话。
仿佛厌倦了和她继续拉扯,他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带了惊喜回来给你。”
“是吗。”
“你不问问是什么惊喜么?”
“就算我不问,你一会儿也会告诉我吧?”反正她不认为还有什么“惊喜”能够让她感到意外。
“不问就不问吧。”他倒是很好说话,“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我准备的‘惊喜’。”
语罢,他转身朝疑似洞口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她试着动了动手腕,很遗憾,她无论是用全力还是巧劲,都没办法挣脱开手腕上的束缚。
真糟糕呢。
她想。
上次遇见这样的困境是在什么时候呢?好像是问天鹰亲率禁卫军闯入她在的行宫,控制住她的时候。那一刻她就清楚神乐一族败了,败得很彻底。
“‘母后’,劳烦你交出玉玺。”
一身盔甲的问天鹰站在她身前,森冷的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然后她说了什么?
啊,她想起来了。
坐在软榻上的她,仰起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笑着问他:“你的丞相在哪儿?”
比起玉玺,比起自身安危,她似乎更在意杜绝的去向。
但这并不是出于爱,她那时候只是想打探他们的行动。
而问天鹰也没有隐瞒她:“丞相去‘请’你的弟弟了。”
听到问天鹰的回答,她沉了沉眸光。
问天鹰或许不知道,永远也不知道,那一天差点将她逼入绝境的人不是他,而是杜绝。
所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比那一天还稍微好些。她刚在心底安慰完自己,“柳护卫”就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还押着一个“惊喜”。
当他把那个“惊喜”推到她面前,当她看清“惊喜”的容貌后,她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神情。
因为这个“惊喜”不是别人,正是杜绝。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他,后者也紧紧盯着她。
“还能因为什么。”回答她的人是站在不远处的白发男人,“当然是为了找你,然后被我暗算了。”
杜绝没有反驳“柳护卫”的话,算是默认了“暗算”一说。
“你这都能被暗算,亏你还是南国第一聪明的男人。”她忍不住出言轻嘲。
“是,如果我够聪明我就不该来找你。”他也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也许你只是想和他私奔呢,我出现反倒是打扰你们了是吧?”
“私奔?”她举起自己被锁住的双腕,“你看我这样子像是私奔吗?而且就算是私奔,我会选择他?”
她忽地把矛盾对准一旁看戏的白发男人。
“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突然被排除在她喜好范围外的白发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没提出抗议,杜绝就抢先开口:“谁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喜欢你啊!”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然后她又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略微僵硬地转移话题道:“我是说以前喜欢过。”
“那现在呢?”他凝视着她的双眸,哑着声追问。
“现在……”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啪啪啪”的鼓掌声打断。
“柳护卫”一边鼓着掌,一边笑眯眯地望着她:“你确定要当着朕的面儿偷人吗,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