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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完结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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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覆灭，殿外的天空突然出现了火烧云，无边无际，滚滚而来。
城中早已尸横遍野，血色残阳，竟有一种异样的美艳。
火烧云并不美，美的是用人血染红的云。火光并不美，美的是生命于大火下轰然消逝的壮烈。
江徵的死亡，带来的竟是整个国家的倾覆。
季青终于明白那时男子眼中的讥诮，也终于明白，自己从未杀死过他。他始终活着，活在这个社会塌陷的每一寸中。
敌军已至，战鼓震天。
季青咬牙站在大殿中央，紧握长刀，身体却早已濒临极限。
从天空凝视大地，军队就像蚁群般躁动着，军队前另有一蝼蚁负隅顽抗。季青在杀戮中发出毛骨悚然的冷笑。
“国家又如何？这国腐烂，便是要灭亡的！”他大吼，“你死尚不足惜，更何况这天下人！”
“放箭——”敌军首领早已不耐，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如洪水般黑压压地遮住天空，涌入季青苍老的身躯里。
没有疼痛，有的只是解脱。
是啊，为何他季青会感到解脱？在死亡的这一刻。哪怕已经过去十二年，娅的面孔还是梦魇般出现在眼前，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来，究竟是为了这个国家，还是寻死。
这般死了，他季青仍可青史留名。可活着，他卑贱的生命仍会日复一日地遭受折磨，娅的痛苦无时无刻在他身上烙印，他常常出现幻觉，常常自残，甚至无数次想杀死自己。
本以为娅的仇报了，那种如影随形的梦魇便会消失。但没想到，江徵死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你从未想过帮娅复仇，你想要的，不过是远离她的味道。”一道男声鬼魅地在耳边响起。
“不，不是的。”季青在黑暗中大喊，“我爱娅，我爱她，所以我才杀了江徵——我杀了江徵——”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笑了起来，像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事。
“醒来吧，醒来，赎罪。”
黑暗里，冥冥之中有一道刺目的金光乍现。无数记忆疯狂涌现，与身躯中的另一道光融合，汇聚成一副又一副画面——
十五岁的娅遇见了清俊的少年，二人心心相印，托付终生。
十六岁的娅凤冠霞帔，锣鼓喧天地踏上红轿，前方的少年一袭红衣，高头大马，潇洒风流。
红绸揭开，迎接娅的不是心上人，是素未谋面的陈世超。
府上灭门之际，娅爬着祈求黑影中的男子，然而那男子冷笑一声，将娅踹倒在地。
男子的脸慢慢从黑暗中浮现，那张脸，熟悉至极。
那便是季青自己的脸。
“轰隆……”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季青被迫从梦中惊醒。然而那张脸又历历在目，那张熟悉的，却有着狠毒神情的面孔。
那是他自己，原来，都是他自己。
疼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脑子里似乎被什么搅动着，牵连着每一根神经，每一处皮肉都剧烈疼痛着，季青猛疯狂地敲打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咆哮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出现在季青身边，季青在模糊的视线中瞥见江徵的身影。
“江徵……你……你没死……”
“我说了，你杀不死我。”江徵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季青，“因为你，才是罪人。”
“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江徵的眼神充满悲悯。
“侍郎之子，当朝宰相，季青？”
天空有惊雷划过，季青忽觉一道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宰相季青，一生顺遂。德高望重，政绩卓越。娶富商陈世超之女为妻，为人清廉恭和，平步青云，史册留名。”
“然这一派光明之后，是你的野心勃勃，利用边防将军之女，既讨好了陈世超党一干人，又铲除了几个难啃的骨头。”
“好手段，不是么？边防将军满门被灭，其女不堪受辱，于陈府门前自焚，那叫做小曼的丫头，也净鼻封喉被卖去了妓院。”
“这世上不过消失了几十个人，却换来你季青荣华富贵的一生。不错的买卖。”
季青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江徵每说一句，便如刀割落在他身上，声声是血。
他的心脏已经在无数次冲击中变得麻木，他甚至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罢了。没有江徵，没有娅，他醒来仍旧孑然一身，逃离这一切的一切。
他究竟是谁？江徵？季青？娅？他到底算什么？谁可以告诉他。
“你到底是谁。”
季青瞪着空洞的眼睛，像一条濒死的鱼般看着江徵。
“我是江徵。”
“放过我。”
“是你没有放过你自己。”江徵的面貌变得越来越模糊，“到了现在，你仍旧没有懂得忏悔你自己。”
“那你又算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格来救赎我。”
“吾亦有罪，便随汝在地狱徘徊。”
渐渐的，江徵的脸越来越看不见了。周遭群魔乱舞，百鬼夜行。嘶吼声尖叫声，前仆后继地淹没了季青的身影，他们一口一口，将季青吞进了肚子。
“吾亦有罪，便随汝在地狱徘徊……”
“吾亦有罪……”
窗外天光大明，百鸟争鸣。新开的桃花艳丽地抖擞着枝叶，满天满地地盛开在山野。初春的风轻柔地在堂屋游荡着，天地皆是温柔的新象。
“师父——外头有客人来啦！”
一个小脑袋从竹帘后冒了出来，小曼笑意盈盈地看着季青。
“知道了。”季青整了整衣裳，走至大厅，见厅外正站着一个细长的人影。
那人影闻声转过头来，只见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面上，一张血红色的嘴一张一合：
“季道长，久仰。小人王仁，近日城中陈府遭遇灭门事件，我家主人特来请道长出山。”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