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陆斑

29、四年以后

　　四年后。
　　海诗从菲蓝造型辞职，在市郊较便宜的地段租了一个小店面决定自立门户，海诗理发店的招牌又重新挂起来了。店面已经简单的装修过，送货师傅安装好桌椅镜子，“老板！差不多完事儿了！你看一下还有哪不满意的！”
　　海诗放下手上的东西试了一下，镜子装的很牢靠，“行！挺好的！辛苦你了师傅！”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你再给我打电话！”
　　海诗把师傅们送出门，又迎来了邢大伟。邢大伟四处看了看，“装的还挺快啊！光哥叫咱们一起去喝点儿！”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一堆活儿等着干呢！”
　　“差一顿饭的工夫吗？又不是明天开业。”
　　“我就一个人干活，还不得马不停蹄的么！”
　　“店再小也不能一个人干吧！你招个人嘛！”
　　“你没看见我在外面贴了招人广告吗？来了几个人问了，居然还有五十多岁的大娘来应聘的！你说我找个那么大岁数的人，说也说不得，使唤也使唤不得可怎么办？反正啊！找个合适的人太难！不是我嫌她就是她嫌我。”
　　“嫌你什么？”
　　“嫌工资低呗！”
　　“走吧！光哥说了，必须带你去！”邢大伟拿起海诗的包就要走，海诗只好拿钥匙锁上门。邢大伟开着一辆二手车，载着海诗直奔约定好的烧烤店。
　　四年前邢大伟在工地上搬了两个月的砖，累的瘫倒三天起不来床，自认为可以放下李棠之后转而给一家大型服装公司的老板开了三年的车。每天除了自己的工作之外就是多看多学习厂里的经营方式和生产运作，和许多老板混到脸熟。去年辞职以后通过刘晓光的介绍低价租到一处厂房和设备，又从高奕川手中拿到第一笔大额订单，从而开启了创业之路。这一年来邢大伟比起其他创业的人来说可谓顺风顺水，凭着先创口碑的想法放弃高额利润，以高品质低价格的路线在这个行业的底端赢得了一席之地，钱虽没有赚到太多，却已经得到了多家客户的认可。
　　刘晓光和王梓明在烧烤店门口坐着聊天，见海诗和邢大伟下车，刘晓光就开始调侃，“我说大伟！你都当老板了，能不能换个好车啊！”
　　“我这车不好吗？已经修了两次了！”几个人哈哈大笑。
　　刘晓光把菜单给海诗，“点菜！几天没看见你，好像又瘦了？”
　　海诗叹气，“最近累的！你们知道我不挑食！我去洗个手！”
　　邢大伟叫来服务员点了菜，“光哥最近气色不错！生意蒸蒸日上。”
　　“趁着现在势头好。”
　　“光哥你财大气粗，就请我们吃烧烤？”
　　海诗回到饭桌前，“光哥是不忘本，从来都没忘自己的出身，一顿烧烤就是最好的人间美味。”
　　刘晓光笑意盈盈的看着海诗，“只有海诗最懂我！”
　　邢大伟撇着嘴，“哎哎哎！不带这样的！”
　　“真的！我小时候家里穷，哎哟，就馋这烤串，吃上一顿那都是过年啊！现在有条件了，那些山珍海味，还是不如这烤串儿好吃。”刘晓光看着海诗，“海诗你的店是下礼拜开业？装修完了吗？”
　　“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就完事儿了！”
　　“开业那天哥哥们全去给你捧场。”
　　“就怕我那个小店太小，让你们各位老板屈尊了。”
　　王梓明憨笑，“他俩现在是大老板，我那个也是小店，咱俩是一个水平的！”
　　海诗被逗笑了，“你真能谦虚！你那好歹是一个广告公司啊！”
　　刘晓光举杯，“咱们都是同乡，又都是白手起家的创业派，认识也有四五年了，为了这些，咱们干一杯。”
　　四个人举杯碰饮。邢大伟给刘晓光倒酒，“光哥是我的指路明灯，要不是光哥相助，我现在可能还给人当司机或者干苦力呢！”
　　“你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这是你成功的关键。”
　　“我离成功还远着呢！过去一年干服装加工的项目，虽说赚了点钱，但是发展空间太有限，我是打算以后往设计的方向走，创立自己的服装品牌。”
　　刘晓光跟邢大伟碰了一杯，“这个想法太好了！果然没看错你！”
　　邢大伟又给王梓明倒酒，“我还得再特别感谢梓明，要不是当年你把我介绍给高奕川当司机，我这厂子也办不起来。”
　　王梓明是个有话直说不会拐弯的人，“我可不敢当，你忘了当年你喝多了之后埋怨我说你不该认识高奕川，害的你女朋友被人抢了！”
　　海诗的脸色一沉。
　　刘晓光说：“跟这个没关系，就算没有当年的那些事儿，这女人该跑的还是会跑。”
　　邢大伟拍腿，“光哥你说的对！这事儿我已经放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然去年办厂的时候我也不能去找高奕川帮忙！他那个人还不错，念着我给他开过大半年车的份儿上，把他们红谷的员工工服都交给我做了，夏冬两季的工服，两万套啊！那是我的第一桶金。”
　　“你能去找高奕川，说明你心里是真的放下了！”
　　邢大伟说的起兴，“我签下红谷的订单之后再去找那些打过照面的老总，人家一看红谷的工服都交给我做了，而且我的价格比别家要低，用料又好，人家当然愿意交给我做啊！我不过就是少赚一些钱，多赚客户呗！就这么干起来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恩人！来！我敬你们一杯！你们永远都是我亲兄弟！”邢大伟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坚实的胸肌，被海诗不小心看到，海诗脸红了一阵，为了掩饰这一瞬间的慌乱，她故意凶咧咧的问邢大伟，“我也是你兄弟？”
　　“当然了！”
　　海诗笑着和大家干杯。
　　刘晓光问邢大伟，“最近怎么没见你女朋友跟着你？”
　　邢大伟反问，“你说哪个？”
　　海诗差点呛着。
　　邢大伟捋了一下头绪，“噢！你说那个啊！分手了！现在我正追一个大学生呢！”
　　海诗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下。
　　王梓明又一针见血，“大学生？你不会是心里有阴影了吧？”
　　“去你的！我现在追的这个是服装学院的大四学生，我不是要为以后的事业做准备吗？”
　　“你倒是会算啊！设计加生产你们两个包下来就不用请人啦？”
　　“对对对！自己家人好办事啊！”邢大伟变的比从前贫嘴，少了从前的尖锐。
　　“什么时候带来见一见？”
　　“她还没正式答应我呢！只要她点头，下次我肯定带来！”
　　海诗不断地吃菜，掩饰着坏情绪；刘晓光偷偷看了一眼海诗。
　　******
　　四年过去了，珠花依旧在公司前台工作，对公司业务和产品都了如指掌；面对陌生人也不像从前那么胆怯；她完成了夜大的功课拿到本科毕业证书，托了学习的福，说话也变的有条不紊，语气多了一份自信；这些都让珠花的生活变的平顺许多。
　　珠花在前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出办公楼的时候看到刘亮等在门口，“你今天不是应该加班吗？”
　　“我请假了，我姐来了。”
　　珠花一惊，“你姐？”
　　“跟她约好晚上七点在饭店吃饭的。”
　　“七点？现在都快五点半了！”
　　“现在直接去时间正好！”
　　珠花横眉竖眼，“你有病吧？”
　　“怎么了？”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我回家！”珠□□直往班车的方向走。
　　刘亮跟上来拽住珠花，“你干嘛？我姐大老远的从四川来北京，还特意说想见见你，你怎么回事儿啊？”
　　珠花甩开刘亮，“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儿呢？你事先为什么不和我说？你问没问过我想不想见她？你凭什么一上来就叫我去啊？”
　　“她也是今天到了之后才给我打电话的！就算是我没提前告诉你，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就跟我去吃个饭不就行了？难道你不愿意见她？”
　　珠花转身继续走，“我为什么愿意见她？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咱们俩又没结婚！”
　　“你这样说话就过分了吧！”
　　“我过分？你逼着我干这干那的还叫我过分？我上了一天班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回家休息行不行啊？”
　　“姚珠花！咱俩在一起快五年了，你拿我当你什么人啊？”
　　珠花站住脚瞪着刘亮，“你什么意思？”
　　刘亮有些生气，“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吧？以前我的朋友你不想见也就算了，现在来的是我亲姐，你不把我姐当姐来看是吗？”
　　珠花知道她总是拗不过刘亮的，只能在眼神里越瞪越凶。
　　珠花和刘亮并排坐着，姐姐很是热情，“珠花真的很漂亮啊！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好看的姑娘呢！”
　　珠花笑了笑，眼前这个姐姐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好像四十岁，却看得出姐姐是故意打扮过的，脸上的腮红看起来笨笨的。桌上摆了三个菜，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炒青菜，一个凉拌土豆丝。珠花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碗里，低头吃饭。
　　姐姐给刘亮夹排骨，“你看看你瘦的，每天都按时吃饭吗？”
　　刘亮笑开了花，“我还能不吃饭啊！”
　　“吃饭还这么瘦！每天都吃什么呀？”
　　“就那些呗，早上随便吃点儿，中午在食堂吃，晚上要是下班晚就在工厂食堂吃，下班早的话就在外面吃或者回家做饭吃。”
　　姐姐继续给刘亮夹排骨。“早上怎么还随便吃呢？早上最不能随便了你不知道吗？”
　　珠花低头吃饭，心里一阵一阵的别扭，听着好像是在说她没照顾好刘亮。
　　“早上起来没食欲，随便吃点就行了！爸妈怎么样啊？”
　　“他们都还好，就是惦记你。”
　　“惦记我干嘛，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就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家里聚会的时候就缺你，你说爸妈怎么能不惦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刘亮看了看珠花，姐姐也看了看珠花。
　　珠花一直埋头吃饭，她想夹一块排骨，发现盘子里的排骨就剩最后一块了，珠花只好夹青菜接着吃。
　　刘亮说：“再点两个菜！”
　　姐姐拒绝，“不用了！吃的差不多了！”姐姐看着珠花，“珠花你还想吃什么吗？”
　　“不用了！我都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去下洗手间。”珠花到洗手池边洗手，一脸生气的照着镜子，回头去把马桶盖放下，坐在马桶上开始看手机。
　　十分钟过去了，刘亮打电话过来，“你还在洗手间？”
　　“噢！我……我肚子疼。”
　　“吃坏肚子了？”
　　“没事儿！我现在就回去！”
　　三个人走出饭店。姐姐显得不是很高兴，“你们回家休息吧！我走了！”
　　珠花客气了一下，“姐！我们送你回你朋友那！”
　　“不用了！你们上班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吧！”
　　珠花心想着终于说再见了，“姐！你路上小心！”
　　“好！见到你很高兴啊！咱们下次再见！”
　　刘亮看了珠花一眼，“珠花你自己先回去，我送我姐去她朋友那！”
　　姐姐直摆手，“不用不用！你和珠花回家吧！”
　　刘亮硬拉着姐姐上了出租车。
　　珠花一个人回到家以后就躺在床上看小说，直到很晚都不见刘亮回来。珠花刚想打电话，刘亮就推门而入，一脸不高兴的指着珠花，眼睛里带着几分醉意，“你起来！”
　　珠花一看情势不妙，想假装睡觉，却被刘亮大吼一声，“你给我起来听见了吗！”
　　珠花生气的坐起来，“你有病啊！喊什么喊！周围邻居不睡觉啊？”
　　“你什么意思？就一顿饭的工夫，你对我姐热情一点不行吗？很难吗？”
　　珠花嗤笑，“热情这东西是相互的，哪有剃头挑子一头热的道理？”
　　“我姐对你不热情吗？”
　　“你是不是就看见你姐对我笑了？对我笑就是热情啊？她请客吃饭就点三个菜，一荤两素，还生怕我把排骨都吃完了，一个劲儿的把排骨往你碗里夹，什么意思啊？我跟你说，那一顿饭下来，排骨我就吃了两块儿！还都是我自己夹的，要是我自己不夹我连一块都吃不上！”
　　“什…什…什么？”刘亮忽然气的想笑。
　　“我说！我夹了两块儿排骨吃，吃完了想夹第三块的时候，盘子的里的排骨就剩最后一块儿了！当时你碗里有五块儿排骨！什么意思啊？就怕我一个人把排骨都吃完了！第一次见面，扣扣搜搜的！就点三个菜，还把排骨全都挑给你，我第一回见这种人！”
　　刘亮的脸色一沉，“我姐哪种人？就因为几块排骨你就拉个脸？你要是想吃排骨我明天就带你去吃个够！”
　　珠花气的眼冒绿光，吼了一句，“我是因为吃不上排骨才这样吗？你脑子让驴踢了？”珠花越想越气，“我不知道你们男人都这么没心没肺，还是只有你没心没肺？你干嘛跟你姐说你早上随便吃点儿？她为什么还要强调你不应该随便吃呢？什么意思？不随便吃要怎么吃？早上起来做饭吃？谁起来做？她这不明摆着说我早上不给你做饭吗？我也是天天上班的人，我早上的觉也不够睡，谁给你早上起来做饭！你们家是豪门啊？你问你姐，想让我早上伺候你吃饭，问她给我豪门的待遇吗？我穿金戴银吗？一个月给我多少食材费和生活费？”
　　刘亮被珠花的说辞震惊了，“你怎么就能听出来这么多意思来？不就是随便说说吗？聊天而已！你这样分析每句话未免太恐怖了吧？我姐她没有说让你早上起来给我做饭！也许她的意思也可能是让我早上起来给你做饭呢？”
　　珠花气的掐着腰直翻白眼，“得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她就会直说让你早起做饭！她没那样说，就是在指责我没给你做早饭！”
　　刘亮双手捂脸，“我的姑奶奶！”
　　“你别不承认！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以后要是我真嫁到你家还不一定怎么对待我呢！”
　　“你这心理阴暗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所以呢？所以你就全程头也不抬，看都不看她几眼，还跑到厕所里躲着她，你知道她多难受吗？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你呢！”
　　“她跟你说什么了？跟你嚼我舌根子了？”
　　“你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把一个大老远来到北京的人冷落一通，你心里好受了吗？要是我也这样对待你姐姐你会有什么感想？凡事换位思考一下可以吗？”
　　“我没有姐！换位思考不了！”
　　“就算是你的朋友，比如说你最好的朋友，黄海诗，要是我们三个吃饭，我也像你一样一句话不说埋头吃饭，上厕所一去就半个小时，你怎么想？”
　　提起海诗，珠花倒有了三分底气，“如果是海诗，她绝不会像你姐那样只点三个菜，更不会把排骨全夹到我的碗里，更不会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折磨你！我最讨厌那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而你姐今天恰恰就给了我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我没有义务去承受！”
　　刘亮义正言辞，“我想，如果换做是黄海诗碰到了这样的事，就算我姐姐真的说了些做了些她不喜欢的事，她也不会像你这样表现的这么没有素质！她会全程微笑着，然后对这一切都一笑而过，不会放在心上！像你这样气量狭窄，一点点小事儿都不能宽容的人，我真是没见过！咱们在一起快五年了，你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珠花气的脸色铁青，“你再说一遍！你觉得你有长进吗？五年前我遇到你的时候我二十岁，你二十五岁，现在我二十五岁，你三十岁了，你比五年前强在哪儿了？你依然在车间里修机器！我在你身上耗费了五年最好的青春，可我换来了什么？”
　　“耗费？如果没有我，你今年还是二十岁？”
　　“你别给我偷换概念！我是说我把青春付错了人！”
　　“这五年来，我对你不好吗？咱们至少有了存款，我也升职做了班长……”
　　“得了吧！说到存款，我发现你可真是够鸡贼的！当年把工资卡交给我保管，把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结果呢？你每月把一半儿的工资都寄回家，剩下那一半儿也就够我们的生活费，我们现在的存款基本上都是我的工资！到头来你还把存款说成是好像我们俩一块儿存的一样！这还不够，有什么事儿你该花的不该花的钱你照花不误！要是仔细算起来，我还倒搭你钱呢！但是你姐姐只看到你上班不容易，只看到你消瘦，好像你瘦你累都是我造成的一样！”
　　刘亮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跟真心没有关系！”
　　“你是希望，我们把这几年的钱都好好算清楚，如果是我欠你的，我把欠的那部分还给你，是这样吗？”
　　住户哼了一声，“你还说我气量狭窄？你不是照样对我说的话也这么认真吗？我是想和你算账吗？我是想说我也很委屈，所以你别把你姐的气撒到我身上！要是真算账的话，你得把我这几年的青春都赔我，你赔得起吗？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侮辱我？我这些年跟你生活难道不是一心一意对你吗？这几年里有多少人想追我我都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珠花红了眼眶。
　　刘亮坐下来，平和了一下语气，“是我没用，但是你不要误会，我寄回家的钱，他们攒着是要给我结婚的时候用，到头来，钱还是我们的！要不，咱们俩把证领了吧？”
　　珠花越发的气愤，“你这算什么，就一句咱们把证领了吧？就算求婚了？你能别再刺激我了吗？你能别再让我认为你鸡贼了行吗？”
　　刘亮笑了出来，“我是觉得，那些形式不重要，咱们是要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我没跟你踏实的过日子吗？”
　　刘亮想抱珠花，被珠花推开了，“你想要什么？戒指？鲜花？”
　　“不需要！强求来的算什么！你这个人，表面上假仁假义的，好像什么事都让着我，其实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什么事情都是以你的标准来，你认为重要的才是重要，我认为重要的你一点都不在意！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吗？结婚？结婚至少要有房有存款吧？”
　　“你去年把夜大的文凭都拿下来了，要不然你换家公司吧？看领导都没有要升你的意思，你看之前那个前台刘静，去年都升科长了。”
　　“当科长又怎么样？”
　　“科长的职位津贴就一千二呢！刘静的工资至少要比你多两千知道吗？”
　　“我念个夜大就能升科长了？人家那是正规大学本科毕业的！再说，我也不想在厂子里一直干下去。”
　　“那你想干什么？”
　　珠花最讨厌刘亮这种问题，要不是他没本事，她也用不着这么迷茫；珠花喊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到了周末，珠花坐地铁倒公交终于找到海诗的店，看着牌匾上写着‘海诗理发店’，忽然想起了大旗镇，眼前一阵恍惚，她离开大旗有快五年了，这五年里她从没给家人打过一个电话，不知道奶奶现在身体怎么样？没有了她，他们一家人一定过的很好吧？珠花看着牌匾看了很久……
　　海诗正在打扫卫生，珠花走进来假装客人，“请问现在能烫头吗？”
　　海诗急忙起身堆着笑脸迎上来，“对不起！我们明天开业……”海诗一看珠花是又惊又喜，“你现在越来越淘气了啊！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明天过来吗？”
　　珠花像从前那样，一进来就往椅子上坐，“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我刚才看了看，你这周边还真没有理发店呢！生意肯定火！”
　　“已经收拾差不多了！就是想招个人一直没有合适的，我怕万一开了业要是真忙不过来的话就惨了。”
　　“要不我辞职来给你打工吧？”
　　“要是你来我这，我可真能发财，方圆十里以内的男人天天都得来排队剪头。”
　　“得了吧你！”
　　“然后我们店就会以你这个剪头西施而闻名京城，到时候全北京的男人可能都要来这剪头，到那时候，我这剪头都必须提前半个月预约了！能赶上医院挂专家号那么难！”
　　“你就损我吧你！”
　　海诗哈哈大笑，“真的！你看北京有那么多漂亮姑娘，但是我还真没见过长的比你好看的！”
　　“虽然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但我还是很高兴啊！”珠花也跟着大笑。
　　黄玲走进店里，海诗回头一看，感到无比惊讶，“黄玲你怎么来了？”
　　黄玲温柔的笑着，“海诗……”
　　“快过来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姚珠花；珠花，这是我之前的同事黄玲。”
　　黄玲和珠花互相微笑示意，“真羡慕你！能和海诗从小就认识！你看海诗介绍你的时候说是朋友，而我只是以前的同事。
　　海诗笑了笑，“看你！还挑我的理了！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刚刚说错了！珠花！我再重新介绍一遍！这是我的朋友黄玲！”
　　黄玲笑了，“海诗，我这次来，是想来给你打工的。”海诗和珠花都很惊讶。黄玲接着说，“我是真心的，我看见你门口贴的招聘广告了，你应该还没招到人吧？”
　　海诗有些尴尬，“你也看见了，我这个店很小，说白了我只是想招一个打杂的，你已经是美发师了，而且在菲蓝干了那么多年，我是请不起你这个级别的师傅的。”
　　“这些我都想过，我就是来你这打杂的，不忙的时候我打杂，忙的时候我也当师傅，你只要给我打杂的工资就好。”
　　“我怎么能这样做呢？你为什么……你在菲蓝不是干的很好吗？放着那的高薪工作不干到我这来……”
　　“你是不欢迎我？你还是觉得我这个人……”
　　海诗直摇头，“不不不！黄玲，我不是不欢迎，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之前说要自己单干的时候，我就说了想跟着你，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我是认真的！这几年和你相处下来，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的人品，你的做事的方式，我一直都希望能跟在你身边。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就想跟着你干，有你这样的老板，我心里踏实。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如果店里挣了钱你就发工资给我，如果不挣钱的话你不给我工资也可以。”
　　“我这个店这么小，肯定给不了你像在菲蓝工作时候的待遇，你还要养孩子……”
　　“我知道啊！可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帮你把店做好，挣钱了，店就可以开的更大，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起把事情做好。”
　　珠花劝说海诗，“我都感动了！海诗你就答应了吧！”
　　“万一要是店做的不好，我怕会耽误了你。”
　　“不会的！我有信心，相信你也有信心。当然了，如果你是单纯的不想接受我的话，我也不会……”
　　“当然不是，我求之不得。”
　　黄玲满脸的喜悦，“那你是答应了？”
　　海诗点头，黄玲卸下背包就开始干活，“你们要是想出去聊天就出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
　　“咱们两个同岁，但是你比我大两个月，以后我就叫你姐，比叫老板好吧？去吧！我在这你们两个也不方便说话，等你们回来，这里一切都会准备就绪的。”黄玲硬是将海诗和珠花推了出去。
　　珠花跟着海诗到对面的茶水店休息，“刚才那个黄玲，人怎么样啊？”
　　“你觉得呢？”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会看人了！但我觉得她挺实在的！她是不是就是你以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单亲妈妈？”
　　“她孩子都五岁了！”
　　“她结婚也这么早？”
　　“她是未婚妈妈，男朋友知道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就跑了，她一个人和她妈一起带孩子。”
　　珠花长叹一声，“天哪！人间处处是惨剧？”
　　“你最近怎么样？有快一个月没见了？”
　　“就那样呗！越来越没意思了！”
　　“你们不是过的挺好吗？”
　　“看不到希望，能好到哪去！”
　　“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在前台干的挺顺利的？”
　　珠花看着窗外，“我特别特别想换一种生活！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不像你，有一技之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可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好什么，我总不能一辈子在工厂上班挣那点儿可怜的工资的吧？我辛辛苦苦上一年的班，不吃不喝也买不到北京房子的一个平米。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这种绝望，以前还没觉得，就从去年开始，这种绝望越来越强烈。”
　　“你不是拿到大学文凭了吗？”
　　“一个夜大的文凭而已，会计证考了两年也没考下来！在北京这个地方，一个三流大学都排不进去的夜大文凭算什么呀？我读夜大之前在前台干，夜大毕业了还是干前台，有什么用？”
　　“大学毕业和中专肯定是不一样的！你得好好感谢刘亮，要不是他赶鸭子上架，逼着你去上夜大，出去人家问你，你还得说你是中专毕业！现在不一样了，人家问起你来你就可以说你大学毕业。”
　　“行了！你别挖苦我了！我现在就特别想有钱！”
　　“那要看你所谓的有钱是什么标准了？”
　　“至少要有房子，衣食无忧，收入要比支出多……唉！我也不知道。”
　　“你最近又和刘亮吵架了？”
　　“和他吵架是家常便饭，吵了好，好了再吵。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前两天他姐来了，来也不提前打招呼，我下了班本来打算回家洗衣服看小说，结果刘亮突然就跑来跟我说他姐来了要一起吃饭，我是真不想去。”
　　“但你还是去了！”
　　“对啊！我心想着就凑合吃顿饭，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呢？我们到那人家把菜都点好了，就仨菜！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炒青菜，一个凉拌菜，最后吃的连盘子都快舔干净了，菜汤都不剩！真是丢死人了！”
　　“不会吧？第一次见面就点这些菜？”
　　“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也太抠了。”
　　“肯定是人家节省惯了，点多了怕浪费。”
　　“那也得分时候吧！既然这样我想那就对付吃呗，可气的是他姐把排骨全都夹给刘亮了，我全程就吃了两块排骨，你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吗？”
　　海诗一阵惊叹，“真的假的？”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还不止呢，一看排骨吃完了，就说自己吃饱了，还假惺惺的问我还点不点别的菜！还说一些什么刘亮太瘦了，早上都吃不好饭，就好像是我虐待刘亮了一样，我气的当时都想掀桌子！就算她不说这些我也知道他心疼他弟弟，何必说这样的话恶心我？”
　　“乡下的人都有个特点，就是说话直，你就那么一听就行了，何必生气呢！”
　　“那要是换做是你你什么反应？”
　　“我啊，就当没听见，保持微笑，什么都别放在心上。”
　　珠花发了一会儿懵，“还真让刘亮说着了！”
　　“什么？”
　　“刘亮说我那天对他姐态度不好，要是换做别人，比如说换做你，肯定就是一笑而过不会把这样的小事儿放在心上。”
　　“要是这样的小事儿你都生气，你一天气得过来吗？再说了，你几年能见到他姐一回啊？是不是？你是和刘亮过日子，不是和他姐过！刘亮对你够好的了！”海诗见珠花还是愤愤不平，“你想和他结婚吗？”
　　“不想。”珠花回答的毫不犹豫。从她和刘亮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她不会嫁给他，如果这一辈子都要她围着柴米油盐，连逛超市都要算计着性价比来过日子，那还不如一辈子都不要结婚……
　　“那你想和他分手吗？”
　　“不想。”
　　“你不想和他结婚是因为他没钱，不想和他分手是因为他已经成了你的一部分，没有了他你可能会像丢了魂一样的难受，所以你就这么和他耗着。我跟你说，结了婚都一样，过日子都是柴米油盐，别总是抱着幻想要有多少钱才要怎么样！”
　　珠花摇头，“钱……钱真的很重要，如果我和刘亮结了婚，生了孩子，别人家孩子能生活在大房子里，我的孩子只能在简陋的出租屋里生活，别人家的孩子放假了去欧洲夏令营，我的孩子只能在家门口自娱自乐，别人家的孩子能学钢琴，我的孩子只能报个便宜的补习班，写写字，最多弹个电子琴……太恐怖了！”
　　“所以你根本不打算和刘亮结婚？”
　　“如果没钱只是暂时的……我真的可以接受，但刘亮是看不到希望的人，他就满足于做一个生产班长……如果当初吴卓青能像刘亮这样对我，我一定会很幸福，或者，如果刘亮有像吴卓青那样的条件，我也会很幸福，可惜的是，他们是两个人，上天好像永远都不想让我幸福……当初知道他没钱也和他在一起了，以为日子还长，过着过着，总会看到希望，可是五年过去了，我和五年前刚来北京的时候并没有差别，依然是孑然一身，只有年纪在长……北京就好像是铜墙铁壁，以我的微薄之力，根本没有办法融合进来，更别提扎根……”珠花又长长的叹息。
　　“所以很多外地人来北京漂几年就又回老家生活了。”
　　“人家都有老家可回，而我们连回去的地方都没有。”珠花觉得越说心情越沉重，“海燕最近怎么样？”
　　“她快中考了，每天就是学习。”
　　“海燕懂事，很少让你操心，她学习这么好，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时间真快，海燕现在都成大姑娘了！等上了高中你要看紧一点儿，别让她早恋。”
　　“所以啊，海燕必须上重点高中，要是上了普通的高中，学校里到处都是谈恋爱的，她还不得受影响！上重点高中的话，学生们都知道学习，她自然也会有紧迫感。你说的也有道理，孩子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成长真是太重要了。”
　　“夏晴最近怎么样？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新起之秀的歌手海选正在电视台的演播室进行。外面等候区像是超级市场，等着进去试唱和陪同的人都躁动不安。
　　夏晴安静的坐着，林筱筠急匆匆的赶过来。夏晴给林筱筠擦额头上的汗，“你慢点，跑什么呀，我前面还有好几个人呢！”
　　林筱筠放下吉他，从包里拿出饮料给她，“今天周末，商演有好多人捧场。”
　　“你别太辛苦了，如果我选上了以后我养你！”
　　“进去之后千万别紧张，吸取以往几年的失败经验，往年那些错误不能再犯了！”
　　“要是今年还选不上，以后我也不再参加了，咱们就去云南生活吧，用这几年攒的钱开个小店，过最慢最惬意的生活。”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不是梦想当歌手吗？你一定行的！”
　　“答应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海选。如果过不上我梦想的生活，那我们就去过你梦想的生活。”夏晴开始厌倦了大城市的拥挤，嘈杂和繁华并不适合一个平凡的人，如果心情不错的话还好，如果心情一糟糕，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喧嚣都会成为心魔的帮凶，让人惴惴不安。
　　林筱筠想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一位选手在三位评委面前唱歌，一张嘴评委就听出了他跑调，直接挥手让他下场；还有选手五音不全却颇有自信，三个评委都一脸无奈，又叫停了选手，“行了！可以了！你的表演到此为止。”
　　夏晴站到舞台上，三个评委中只有一个评委抬头看了一眼夏晴。当HERO的前奏响起，一个评委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There\'s a hero
　　If you look inside your heart
　　You don\'t have to be afraid
　　Of what you are
　　夏晴唱到两句的时候，两位评委都抬起头看着她。
　　And then a hero comes along
　　With the strength to carry on
　　And you cast your fears aside
　　And you know you can survive
　　So when you feel like hope is gone
　　Look inside you and be strong
　　And you\'ll finally see the truth
　　That a hero lies in you
　　评委们都觉得眼前一亮，在表格上给夏晴分别打了80分、90分、75分，“你的音色不错，所以你可以进入初赛！但是你的英语发音是个硬伤！唱英文歌的时候，发音不准比唱不上去高音难堪的很多！如果练不好发音最好还是选中文歌！另外，像这一类英文歌，我可以这样跟你说，目前为止，华人是没有能超越原唱的，但中文歌就很容易做到，这是给你的一点建议！”
　　夏晴鞠躬致谢。
　　林筱筠见夏晴出来了，立刻迎上去，“怎么样了？”
　　“我选上了，直接告诉我参加28号的初赛。”
　　林筱筠开心极了，“那你怎么这个表情？”
　　“谁知道下一轮会不会被淘汰，就算下一轮选上了，还有二轮三轮，最终的决赛……还不如一次就被淘汰了，想想都觉得累。”
　　“你是被过去的失败给吓怕了？不像是你的风格！”
　　“走吧！”夏晴的确是被连续四年的失败吓怕了，但心里还是抱有那一丝的希望，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张扬，变的小心翼翼。
　　母亲来了电话，夏晴犹豫着，眼看着电话被挂断。夏晴深呼吸，把电话回了过去，“妈！刚才太吵，都没听见声音。”
　　“夏晴！你最近忙什么呢？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正在找呢！妈！现在大学生毕业不好找工作，况且我还在酒吧唱歌，挣的不比上班的少！”
　　林筱筠看了一眼夏晴，走到不远处坐下来等她。
　　“我们知道工作不好找，我和你爸想来想去，你们干脆就回来吧！在这边考个公务员也很好！”
　　“那小筠怎么办？他是地道的北京人，总不能跟我回老家生活！妈！你们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会自己看着办的！”夏晴挂了电话，虽然她已经习惯了对父母的欺瞒，但每一次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阵难过。
　　林筱筠走到夏晴身边，“你想瞒他们瞒到什么时候？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们早晚是要知道你辍学的事情！”
　　“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车到山前必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