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陆斑

30、珠花的心有不甘

　　海诗理发店开张了。
　　刘晓光送来的花篮堆满店门口，和王梓明带着人来捧场，一个小店硬是弄出了大店的气势，路过的几个大妈凑过来看热闹，欣赏着鲜花簇拥、彩带飘扬，探着头往店里看了一眼，立刻就被逗笑了，“理发店啊？还以为珠宝店开业呢！”
　　海诗和黄玲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把前来捧场的人都安排在隔壁的饭店喝茶休息。海诗看着花篮赏心悦目，“光哥你送这么多花真的太浪费了，店这么小，花篮堆起来比店面都大了！”
　　刘晓光拿红包给海诗，“发财了请我吃烤串！”
　　“光哥！已经让你破费了！这红包不能再收了！”
　　“你不知道光哥不差钱吗？”刘晓光把红包塞到海诗的手上。
　　珠花刻意打扮的光彩照人、笑容满面的赶来，她一出现，就变成这里最夺目的，行走的风景，“黄老板开业大吉！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珠花将红包塞给海诗。
　　“谢谢！承你吉言！珠花！到这边隔壁的饭店，我包了场，先喝点儿饮料凉快凉快。”
　　“不用坐了！一会儿要是人多的话我也帮你忙活忙活！”
　　刘晓光多看了几眼珠花，海诗带着珠花到隔壁找位子休息，“你怎么不带刘亮一起来？”
　　“我跟他说我要在这帮你忙呢，正好他朋友叫他去玩儿，打球去了！”
　　“那叫他中午来吃个饭也好！”
　　“这边这么忙，来了还添乱！下次吧，下次找个清净的时候，咱们单聚。”
　　邢大伟停好车，西装笔挺的出现，“黄老板！开业大吉！发财可别忘了我啊！”
　　海诗看邢大伟眼前一亮，都不知道自己开始红了脸，“空手就来了？连朵花都没有？”
　　“我不是送你收银电脑了吗？还要花？摇身一变成地主老财了？”
　　刘晓光轻哼了一声，“看来我拿的花篮还不够多！”
　　海诗急忙解释，“不是不是！光哥我开玩笑的！”
　　“那就是想专门收大伟的花了？”
　　海诗的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光哥看你说的！真的是开玩笑！”
　　邢大伟给海诗一个红包，“那！以后请黄老板多多关照！”
　　海诗抿嘴一笑，把红包塞到口袋里，刘晓光看了一眼海诗。
　　刘晓光和邢大伟走进隔壁的饭店，珠花看见邢大伟，热情的站起来打招呼，“大伟！好久不见啊！”
　　邢大伟被珠花惊艳到退后半步，“珠花！真是很久没见了！还越来越好看了！”
　　“听说你厂子办的不错！恭喜你啊！是金子到哪都发光，这句话真是没错！”珠花不禁感慨，甚至脑子里晃过如果她能和邢大伟走在一起的念头，但邢大伟看她的眼神一如往昔一样的纯粹，所以这个念头转瞬就消散了。
　　“怎么样？过的还好吗？”
　　“不好不坏吧！像我这样挣工资的人，和你们当老板的是不能比的。”
　　“打算结婚了吗？”
　　“结婚？想都不敢想！”珠花打心里排斥结婚这个词，尤其是在他们这样优秀的人面前，“哎？大伟！你说你当年怎么就没看上我呢，要是你看上我了，我现在可就不是这样了！”
　　邢大伟和珠花都哈哈大笑，“珠花！你好像变了个人，比以前开朗多了！你现在居然都会开玩笑了。”
　　“是吗？我以前连玩笑都不开吗？”
　　刘晓光哼了邢大伟一声，“光你在这说，给介绍一下啊！”
　　“看我这脑子！给你们介绍一下！光哥，是咱们同乡，贸易公司老板，像我亲大哥一样！这是姚珠花，和我还有海诗都是同学。”
　　刘晓光热情的和珠花握了手。
　　夏晴一身休闲，抱着一束鲜花风尘仆仆的赶来，“海诗！恭喜发财！我是不是来晚了？”
　　海诗抱了抱夏晴，“我刚才还看呢，寻思你怎么还没来！”
　　“路上太堵了，我还特意提早出门的呢！”
　　海诗敲了敲夏晴的身后，“你也是自己来的？你男朋友呢？”
　　“我也想带他来，但是他今天有商演，而且，他还特别不喜欢凑热闹。”
　　“珠花和大伟都在里面呢，你先去和他们玩儿吧！”
　　夏晴一脸的惊喜，“哎呀，我就知道他们已经来了！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叫我啊！”
　　“一会儿你就派上用场了。”
　　夏晴到了隔壁，一眼就看到珠花和邢大伟，“哎！大伟！珠花！”夏晴和珠花拥抱在一起。
　　邢大伟颇为惊讶，“哎哟！这是谁啊？夏晴吗？你怎么就抱她不抱我啊？我也想抱！”
　　夏晴拍了一下邢大伟，“不是？大伟我发现你变了啊！你以前特别正经一个人哪！当老板就都这样吗？”
　　邢大伟嬉皮笑脸，“哎哟喂！夏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以前也这样，对美女来者不拒。”
　　“拉倒吧！这话你跟别人说也许还有人信！再说了，我又不是美女！”
　　“你可比以前漂亮多了！”
　　“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啊！我以前很丑的意思？”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哎！夏晴，这是光哥，刚才刚给珠花介绍完，再给你介绍一下，光哥，这是夏晴，未来之星，唱歌可是专业水准！”
　　“你好！光哥！”
　　刘晓光很礼貌的站起来和夏晴握手，“你好你好！坐下来聊吧！”
　　到了正式开业的时间，门口的音响放着喜庆的音乐，刘晓光带着人踩气球喷彩带，引来了众多的路人围观。
　　海诗颇为激动的站在人群中，“各位大哥大姐叔叔阿姨！我们海诗理发店今天正式开业了，我是这个店的店长我叫黄海诗，另外一位师傅也是我的妹妹叫黄玲，我们都是在顶级造型设计室有过五年技术经验的美发师，一定保证手艺而且价格公道！开业前三天无论剪发还是烫染护理造型，一律半价收费，考虑到我们店现在只有两位美发师，所以我们每天都有指定的名额，每位客人要先预约登记，给您安排时间，如果您想等的话可以到旁边的饭店边喝茶边等，如果不想等的话可以按照约好的时间准时过来。”
　　许多人都饶有兴致，纷纷想约个时间来做。
　　海诗拉着夏晴手，“夏晴！一会儿帮我登记客人，他们想剪头还是烫都染写清楚，上午安排六位，下午安排十二位，明天和后天每天上午十位，下午十六位。一共六十名客人，每个客人只能登记一次！拜托你了！”
　　“放心吧！”夏晴看着大伙，“大家想剪头做头的到我这里来登记一下。”
　　珠花脸色忽然一沉，想来海诗还是更信赖夏晴，夜大的文凭终究还是不如在正经大学就读半年的实力，说到底她这个大学的文凭到哪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刚想到这里，海诗就拉着珠花，“珠花！你也和夏晴帮我一起登记行吗？”
　　珠花高兴的答应了。
　　一个小店连带着隔壁的饭店，如火如荼的热闹了一整天，小店的名气一天之内就在这片小区传开来了。
　　傍晚，刘晓光订了餐厅，和邢大伟、王梓明一起先到了这里，坐着聊天等剩下的人来。没过多久海诗带着珠花和夏晴匆匆赶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刘晓光叫服务员上菜，只见海诗直奔邢大伟的身边坐下来问：“你们怎么不先吃啊？”
　　王梓明憨憨的笑，“今天你是主角！这饭店可贵着呢！你不来我们先吃那不太好！”
　　海诗总是很豪气，尤其是在人多的时候，“没事儿！随便点！今天无论如何都是我请客！”
　　“怎么样啊？黄老板！今天生意够兴隆的啊！”
　　“别提了！我现在已经是腰酸背痛！手已经快抽筋儿了！以前在菲蓝的时候也没这么累！”
　　“黄玲怎么没来呢？”
　　“本来是要一起来的，家里突然来电话，她孩子好像发烧了！”
　　王梓明一惊，“她都有孩子了？”
　　“对啊！有正事儿的人！”
　　王梓明挽着袖子，“咱们这里没有一个有正事儿的！”
　　服务员上着菜，海诗看珠花和夏晴都比较安静，“你俩别见外，光哥和王梓明都是咱们老乡。”
　　刘晓光给珠花和夏晴倒酒，“你们别客气！没有外人！这里我年纪最大，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都可以找我！”
　　“谢谢光哥！”珠花看着餐厅的气氛不由得感慨，“我是第二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上次还是四年前吧？那次也是我们几个，时间过的真快。”
　　刘晓光笑言，“要是你喜欢这，下次我单独请你！”
　　海诗看了看刘晓光和珠花。
　　珠花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太奢侈了。上次还有李棠，这次少了她！”
　　刘晓光问，“李棠是谁？”
　　王梓明无缝衔接，“就是大伟之前的女朋友！”
　　邢大伟抿嘴一笑。
　　刘晓光哼了一声，“那就别提这个人了！说说现在的女朋友，你今天怎么没带来？”
　　海诗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她最近在忙毕业论文，没时间，过了这几天我给你带来。”
　　“毕业论文？你对象不是白领吗？”
　　“噢！那个啊？上个月就吹了！”
　　海诗的笑容渐渐消失，“恭喜你啊！又有女朋友了！”海诗的语气隐约带着怪气，“这次希望你谈的长久一点儿，别又是谈个新鲜。”
　　王梓明又是一针见血，“我怎么听这话这么酸呢！”
　　几个人哄然大笑。
　　“酸什么了？我是希望他别再到处霍霍女性了，谈了一个又一个，总要谈妥一个稳定下来吧！”
　　“这话没错！大伟，下次把女朋友带来大家瞧瞧，要是人真的不错就结婚吧！”
　　“我二十五就结婚？光哥你都三十多了还单着呢，你怎么能这么劝我哪！”
　　“那是因为我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你那么多女朋友，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王梓明说：“潜台词就是不打算结婚。”
　　几个人聊天之际，珠花已经自斟自饮了两杯；刘晓光给珠花剥了一个螃蟹，海诗看了一眼刘晓光，然后推了推邢大伟悄声说：“光哥是不是对珠花有什么想法？你提醒一下光哥，别对珠花动什么脑筋。”
　　“光哥也没怎么的！别大惊小怪的！”
　　“这么多人，他就照顾珠花！”
　　“那也不代表什么！”
　　刘晓光见海诗和邢大伟窃窃私语的样子，“哎哎哎！你们俩说什么呢？”
　　珠花拿起酒杯站起来，“海诗！我真为你高兴，这么快你就在北京扎下脚跟了。”
　　“开个小店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海诗以前在老家也自己开店，但是把店开到北京来，真的很不简单。”
　　刘晓光点点头。
　　“何况你还照顾海燕供她上学，海诗你了不起！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真的！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能像你一样坚强自信。”
　　“珠花！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亲人，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的！”
　　“嗯！看你们在座的各位都前途无量，我真心祝福你们！夏晴！祝你早日成为歌手！祝大伟，还有两个哥哥财源滚滚！”珠花先干为敬，看着他们都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成功，她是真的为他们高兴，更为相比之下显得落魄不堪的自己感到悲哀。
　　“珠花！你也很棒！”
　　酒精慢慢的开始上头，珠花手一挥，“别安慰我了！我就是一个打工的，不见出头之日。”
　　夏晴摇头，“我还不如你呢！我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到处卖唱谋生。”
　　“别逗了！夏晴！你有梦想，有目标，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一定会成功！再说，你找了一个北京的男朋友，有房有车，不必像那些北漂的人背上几十年的房贷车贷，一辈子还债！而我呢？就算在那个厂子干一辈子，不吃不喝我都买不下来北京的一套房……我都不敢仔细去想这些，一想到这些，我都要窒息……”
　　“珠花！你喝多了！别再喝了！走！去趟洗手间。”海诗拉着珠花往洗手间走。
　　海诗、珠花和夏晴从洗手间出来，海诗走到收银台，“麻烦你，我们那一桌多少钱？”
　　“刘总那桌是吧？”
　　“对。”
　　“这一单他已经签过了，您不用再结账了。”
　　海诗叹气，“一共有多少钱？”
　　“一共是三千七百块钱。”
　　珠花惊讶的瞪着眼睛，“刚才看他点菜连价都不看，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六个人都喝了半醉，心情大好的走出饭店。一个卖玫瑰花的少年走到刘晓光面前，“老板！买束花送给女朋友吧！”
　　刘晓光看了看少年，“你看我女朋友是哪个？猜对我就把你的花全买下来。”
　　少年激动的看着海诗、珠花和夏晴，刘光看了一眼海诗，海诗紧贴在邢大伟身边站着。少年指了指珠花，“这位漂亮的姐姐一定是你女朋友。”
　　刘晓光突然笑了出来，掏出钱包准备付钱，“一共多少钱？”
　　“十块钱一只，一共是六十只，一共是六百，我给您便宜一百，您给我五百吧！”
　　刘晓光数了六百块钱给少年。
　　“我收五百就行。”
　　“卖花不容易，不能占你的便宜，早点回家吧！好好学习！”
　　“谢谢老板！您一定大富大贵，祝你们幸福。”少年给刘晓光鞠了一躬，高兴的离开了。
　　刘晓光把一大捧玫瑰给了珠花，珠花惊讶不已，“光哥，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刚才那个孩子说是送给你的！拿着吧！”
　　海诗用胳膊怼了怼邢大伟，邢大伟吧刘晓光拉到一边，“光哥，珠花她是个可怜的姑娘，从小没有父母，之前结过婚又被抛弃了，挺苦的，你千万别跟她开玩笑。”
　　刘晓光愣了一下，“是吗？”
　　邢大伟点头。
　　刘晓光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的！刚才纯属是个意外，我不是冲着她。”
　　邢大伟如释重负，“那是我多事儿了！我就是……”
　　“行了！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在一个厂子里上班，有个男朋友也处好几年了。”
　　“行！早点回去歇着吧！”刘晓光问王梓明，“叫代驾了吗？”
　　“叫了！”
　　“大伟你顺路送海诗，我送珠花和夏晴！”
　　邢大伟干脆的答应下来。
　　海诗是很高兴的，一路上坐在邢大伟的旁边，一边享受路上的独处，一边替珠花担心，不知道刘晓光会不会对珠花动什么心思……
　　珠花和夏晴坐在刘晓光车的后排，绕了半个北京城先把夏晴送回家，夏晴下了车以后，珠花越发觉得拘谨，幸亏还有一个代驾在，要不然珠花真的会觉得尴尬的要命。珠花捧着满怀的血红玫瑰，浓浓的幽香阵阵扑鼻。她看着刘晓光的侧影，忽然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珠花忽然开始脸红，如果真的是这样，是不是等于有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嫁给一个蒸蒸日上的老板，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钱发愁……幻想是如此的可怕，一瞬间就能让人上天入地。
　　车子开到了楼下，珠花以为刘晓光会对她说些什么，但刘晓光只是淡淡的和他说了一句再见，这让刚才还在想入非非的珠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刘亮躺在床上看电视，见珠花捧着玫瑰花回来，“哪来的花？”
　　珠花把花放到一边，“海诗的朋友送给海诗的，她不想要，让我拿回来了。”
　　“什么人这么大方，一送送这么多？这人肯定是喜欢海诗！”
　　珠花的脸上略有失落，“是吗？因为喜欢才送的？”
　　“你喝酒了？跟谁喝的？”
　　“还能有谁？夏晴我们几个。”
　　“是不是还有送花的人？”
　　珠花显得很烦躁，“人家都是海诗的朋友，你问的着吗？”
　　“我就是问问，你哪来的邪火？”
　　珠花哼哼的，“咱俩一起五年了，你送过我花吗？”
　　“就因为你看海诗收到花你就嫉妒了？”
　　“我这是嫉妒吗？我是对你失望！但凡你送过我一次花我都不会觉得这么委屈！”
　　“这花也不实际！又不当饭吃又不当衣服穿！”
　　珠花大喊，“滚！你这辈子就站在温饱线上吧！有吃有穿就行了！”
　　“你抽什么风啊！”
　　珠花走进洗手间，开着水龙头使劲的洗脸，又蹲在地上直流眼泪。刘亮走进洗手间，“你怎么了这是？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为什么我走到哪儿都是过的最不好的那个人？为什么呀？”
　　刘亮蹲在珠花身边，“你过怎么不好啊？”
　　珠花恨的咬牙切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瞪着刘亮，“你是不是以为有吃有住日子就算好了？所以你就这么不思上进苟且偷生！”
　　“你说话有点儿过分了啊！我勤勤恳恳工作，怎么就苟且偷生了？”
　　“同样是小地方来的，为什么人家都能打拼出一番事业，只有你每天安于现状！这和苟且偷生有区别吗？”
　　“今天你那些朋友都发达了是吗？所以我说想跟你一块儿去的时候你不愿意，怕我跟你去丢人？”
　　“难道不丢人吗？人家和你年龄差不多，还有比你小的，一样出身农村，白手起家现在都是老板了，比你小的人也开厂开公司了！你不觉得丢人？你觉得光荣吗？”
　　刘亮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还是别再说下去了！”
　　“你是没话好说了！”此刻，珠花的心里全都是恨，恨刘亮没有出息，恨自己没有好命遇上一个有钱人……
　　******
　　李棠从大三开始在高奕川的支持下以交换生的身份到英国名校就读，高奕川也将这两年的工作重心转移到欧洲市场的开发。两个人平日里各忙各的学业和工作，休息的时候一起游遍欧洲的山川湖海。卢瓦尔河谷的古堡、白葡萄酒、马车、高尔夫，冰岛的极光，巴黎埃菲尔铁塔都被收录在李棠的朋友圈相册；课余时间高奕川还为李棠聘请了私人教师教她钢琴。她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享乐派和优雅派，在她的同学们都在为毕业考研埋头苦读、为了找工作挤破公交地铁、为了挺过实习期转为正式员工披星戴月的时候，李棠已经成为他们眼中的人生赢家，过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人生。去年李棠以最优的成绩顺利毕业，并为高奕川在欧洲的业务贡献了不少的心力。和高奕川在一起的几年，李棠像活了一辈子，看遍了世间美好，她甚至开始觉得吃喝玩乐已经变的枯燥没有意义，想追求另一种精神的力量。
　　这一天，李棠和高奕川从日本游历后回到北京，两个人推着几大箱行李从国际到达的出口走出来。李棠拿手机自拍了几张上传到朋友圈并附言：终于回国了！好想念祖国的味道！然后定位首都国际机场国际到达大厅并发送，还没走到停车场的功夫就有几十个人点赞留言，李棠一脸的满足。
　　回到公寓李棠就开始整理箱子，几个大行李箱装满了在日本采购的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首饰，剩下的都是日产的汉方药和药妆。
　　高奕川洗完澡出来，看着成堆的采购品，“你买这么多打算怎么处理？”
　　“给我那几个大学同学和高中同学寄一些，剩下的我主要就是看看研究一下。哎？你能不能帮我在中医药大学申请个旁听的资格，我有空的时候去听课，中药学！”
　　“你想学制药？”
　　“你说这中药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怎么让日本占了国际市场的绝对份额？你服气吗？制药大亨高奕川！日本人废医存药，他们这个药真的做的特别好，我试过几种常用的，药效很神奇！他们从中国进口中药材再制成成药卖给全世界，占据国际百分之九十的中药市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从原材料到制药技术，到人才的培养，方方面面科学严谨，我想我们真的应该崛起了！”
　　高奕川一脸诧异，“你想改行了？不想做管理想去实验室了？”
　　“那倒不是！我是想我们应该把中药实验室重视起来，学习一下他们的先进技术和管理模式！想要把这一块做好，懂一些专业知识也是很必要的！”
　　高奕川满眼的赞叹，“我还以为你这些天就沉浸在美景美食和购物里了……”
　　“你到底帮不帮啊？”
　　“遵命！不过需要把你的想法做出具体的计划和方案，还需要很高的可行性才行！”
　　“知道！还要创造利润！”李棠在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她觉得自己无比的庆幸，有高奕川这样一个可以给她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的人，她要做的就是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她想创下一番事业，做出一番令人瞩目的成绩。
　　一切都很完美。
　　李棠穿着浴袍躺在沙发上敷面膜，高奕川在阳台上抽烟。高奕川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一条短信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很不合时宜，李棠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阳台，顺手拿起手机点开短信，一个叫林朵朵的发来‘你回国了吗？’李棠回复，‘有事吗？’林朵朵回复，‘上次在伦敦的酒会上遇到你以后，总是能想起你，记得你说你今天回国，所以问问。’李棠回复，‘要见面吗？’林朵朵回复，‘你哪天有时间？’李棠回复，‘明天下午三点，希兰饭店’李棠迅速删掉短信把手机放回茶几上，躺下来继续敷面膜。一切真的很完美，如果没有这些围在高奕川身边嗡嗡作响的女人们，这是这些年来唯一让她头痛不已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李棠准时到达希兰饭店走到林朵朵面前，“你是林朵朵？”
　　林朵朵问：“你是？”
　　“我是高奕川的女朋友。”李棠豪不客气的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打量了一下林朵朵，看起来像是大学生，“他太忙了，所以叫我过来，你有什么话想说，我都可以转达。”
　　林朵朵顿时黑了脸，“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林朵朵起身想走，李棠霸气的拽住她的胳膊，拿起桌上的饮料泼了林朵朵一脸，“希望你对高奕川的觊觎之心，停止在这个小小的教训上。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给高奕川发暧昧短信或者和他有任何来往。”李棠靠近林朵朵的脸，轻声说：“不是谁都可以重走我的路！”
　　林朵朵还没有从惊慌中镇静下来，“你！你......”
　　“我特意选了一个人少的时间，已经是给你最大的面子，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可再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
　　林朵朵讥笑，“我不相信高奕川会喜欢你这样的泼妇！我想他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一面！”
　　“随便你！这里有监控录像，你可以拷贝下来发给高奕川看，这样更生动一点！还可以给你爸爸妈妈或者老师同学都看看！”
　　林朵朵瞪大眼睛，“你不用威胁我！只要高奕川还没结婚，你就没有资格霸占着他。”
　　李棠看起来不为所动，实则气的要爆炸了，语气飘忽冰冷，“这话本身没错，但轮不到你说。”李棠看着林朵朵的背影，她知道在她浮华生活的最底下，有一个很大的空洞，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她吞噬；她的一切都是高奕川给予的，如果没有了他的支撑，她就会被打回原形，这就是这些贱人们藐视她的原因！她要强大自己，同时更要牢牢的将高奕川留在身边。人生果真没有十全十美，浮华盛世的背后总有不见天日的苦恼和辛酸……
　　李棠点了一杯咖啡，安静的等待着，她还约了李茵四点在这里见面。
　　李茵提前十分钟走进来，时隔五年之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看上去都波澜不惊，“想不到你会主动约我见面。”
　　李棠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说？”
　　“这个卑微的家庭是你走向成功的绊脚石，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抛弃了这个家。”
　　李棠摇摇头，摆弄着咖啡杯，“我没有这样想过。”一直以来她觉得父母是亏欠她的，她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对所有人，但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邢大伟，一个是李茵。相比李茵而言，她实在是不够坦荡磊落，在别人面前的那些骄傲在李茵面前会荡然无存，所以这些年她发的朋友圈大部分的时候都屏蔽了李茵。
　　“找我什么事啊？”李茵始终保持清冷的态度。虽然李棠明知道李茵的个性，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失落，“这些年我也给妈打电话了。”
　　“我们五年没见了，你五年没有回去看过爸妈！看你这一身妆扮，价值不菲。听说这些年你过的不错，出国留学、环游世界。”
　　“你怎么知道？”
　　“听海诗姐说过！”
　　“你和海诗也联系？”
　　“不怕你笑话，我觉得海诗姐更亲切一些，想起她的时候我就会打电话和她聊上几句，这几年我在北京上学，她来看过我好几次，还请我吃饭，她还会时常问起爸妈！”
　　李棠暗自惭愧，也暗自生妒，但她只能一笑而过，“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学习，我也只是一个学生，昨天我才从东京回来。”
　　“东京……”李茵笑了笑，“没人要你拿钱给家里，至少过年的时候可以回家看看他们吧？”
　　李棠轻叹一声，“你今年也要毕业了，打算做什么？”
　　“我念的是师范，当然是要当老师。”
　　“当老师那么辛苦，工资也不算高……”
　　“是辛苦，但是很高尚。”
　　“高尚？”
　　“你不觉得，你并不快乐吗？因为你不知道满足和感恩！以后我做了老师，我会先教学生什么是孝道，什么是做人的道理。”
　　“你还是这么喜欢攻击我……我以为你是因为可以免学费才念的师范？”
　　“也有这个原因，你知道我们家的条件，能免学费我求之不得。我和你追求的不一样，也许你想追求名利和财富，但我只要一家人能高高兴兴的在一起，有足够的时间彼此陪伴，享受人间烟火，钱不需要太多。我已经保送研究生了，爸妈只要再等一两年，我就会把他们都接过来，给他们养老。”
　　“听说你有男朋友？”
　　“他是医科生，今年读研二了，等我一毕业，我们就打算领证结婚。”
　　李棠很惊讶，“什么？毕业就结婚？”
　　“而且，我们也不打算办婚礼，简简单单的两家人吃个饭就好。”
　　“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家是农村的，和我差不多，门当户对。”
　　“他不会是兄弟姐妹一大堆，就他一个人念了大学吧？”
　　李茵沉默。
　　李棠冷笑，“我不赞成你这么做。”
　　“你赞不赞成并没有关系。”
　　“结婚以后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别说照顾爸妈了，他们家的人你都照顾不过来。你知道当医生有多累吗？医患关系有多紧张？医生已经算是高危职业了。”
　　“那医生就没人做了？”
　　“当然要有！你不用这样说话，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想知道你这样功利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棠觉得再说下去就会窒息，她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些钱，拿去当生活费吧！”
　　“我不缺钱，师范生每个月都发放生活补助，我还兼职做培训班讲师，生活费绰绰有余。”
　　“这是我的心意。”
　　“我不想拿你的钱！说句实话，你是爸妈生的，就算你再冷漠，他们还是放不下你，但兄弟姐妹之间如果冷漠，可能连朋友都不如。”李茵字字如刀尖，永远只说道理。
　　李棠坐回车里，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心情跌入谷底。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想不到回来的这两天，会让她感到如此深深的挫败；所谓的完美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扒掉一层层虚伪的外衣，她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到自卑的孩子。
　　珠花下了班车往回走，走到楼下时看到刘亮从出租车上下来，“你从哪儿回来啊？”
　　“从厂子！”
　　珠花急了，“从厂子回来你不坐班车？打车回来？”
　　“忙点儿事情，没赶上！”
　　“那你可以坐公交吧？”
　　“坐公交还得倒一趟车，还绕远，打个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你钱多烧的是吗？我不知道打车舒服？我天天上班挤班车出门坐公交我不知道累吗？你这不是一两次了吧？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够你天天打车？”
　　“我没天天打车！”
　　珠花站在楼下嚷嚷，“我去超市买菜，为了省几毛钱我都挑来挑去的，你倒好！打个车几十块钱就进去了！你一天挣多少钱啊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打车？”
　　“你能别再外面喊吗？不嫌丢人？”
　　“穷才丢人！穷还理直气壮更丢人！”
　　“有完没完？你想怎么样啊？”
　　“这日子咱别过了！”珠花转身就上了楼，回到家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菜了。刘亮没脾气的跟了回来，“咱们去楼下吃点儿牛肉面吧！”
　　“去超市！前天刚吃的牛肉面！哪有钱够你天天吃饭店！”
　　刘亮一路叹息的跟着珠花去了超市，推着购物车跟在珠花后面。珠花抢到了一件打折的鱿鱼，划算到不自觉的笑出来。刘亮见珠花爱便宜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现在心情好点儿了吗？”
　　珠花轻叹一声，“心情不好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可能就是贱命呗！”
　　刘亮见珠花心情改善了一些，趁机想开导一下，“我跟你说啊！黄海诗的那些朋友都是自己创业，所以你心里不平衡。你今天去工厂上班看到的都是上班族，这样一比你就不差了，对不对？创业成功的毕竟是少数。”
　　珠花哼了一声，“你还真会自我安慰。”
　　“我说错了吗？咱们厂坐办公室的个个都是大学毕业，说的好听是白领，说白了还不是打工吗？你有什么可不平衡的？”
　　“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个问题了，越说我越难受！”珠花站在货架前比较着价格自言自语，“322克十八块钱，255克的十三块钱，还有400克的十九块钱，哪个合算啊？”
　　“都差不多！随便拿一个吧！”
　　“怎么叫差不多啊？就你会装大方！去买金银首饰你就不会这么说了！”珠花点开手机的计算器按了一通，然后拿起了其中的一个放进购物车。
　　在刘亮的心里，每一次和珠花一起购物都是一种折磨。回到家以后，珠花把东西放进冰箱，她看着购物清单，“不对啊？这个鱼丸价签上明明写的八块一斤，怎么上面写十块一斤啊？”
　　“你看错了呗！”
　　“不可能！我买东西什么时候看错过？我找他去！”
　　“不是吧？两块钱而已，你还要跑回超市去？得走十分钟呢！“刘亮见珠花换着衣服，“你别这样行吗？两块钱也要去找？”刘亮拉着珠花的衣服想阻止。
　　“你干什么呀？两块钱怎么了？两块钱有人白给你吗？”
　　刘亮两手一摊，“你不用这么寒酸吧？”
　　“寒酸的生活不是你给我的吗？”珠花的眼神里透着怨愤。
　　“你这股劲儿还有完没完啊？”
　　珠花低吼，“我也想去超市买东西不看价，想要什么直接往车里放！我做梦都想过那样的日子！但是我可以吗？我不斤斤计较，大手大脚的可以吗？”
　　“你这不是钻牛角尖儿吗？要是在超市问也就问了，这都回家了，你不至于吧？”
　　“两块钱你能说的这么轻松，两万二十万两百万你也能说的这么轻松的话你再来教训我！拿两块钱教训我？你不觉得可笑吗？”珠花就是心里不平衡，因为她活了这么久，真的没有人白给过她两块钱；她不仅仅是为了两块钱，也是故意折磨刘亮，谁让他配不上她的欲望。
　　刘亮觉得莫名其妙。
　　珠花越想越委屈，走到超市门口又决定去找海诗。终究她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刘亮，给他发了信息说去海诗的店里；刘亮看到短信之后不放心珠花一个人晚上跑那么远的地方，换上衣服就找珠花去了。
　　海诗和黄玲收拾店面准备关店，见珠花走进来，黄玲硬是把活儿都拦下来让她们出去说话。
　　海诗带珠花到街对面吃面，见珠花神情没落，“怎么了这是？跟刘亮吵架了？”
　　珠花点点头。
　　服务员端上来两碗面，海诗把筷子递给珠花，“快吃吧！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
　　“你不是也没吃吗？”
　　海诗吃了两大口面，“到底怎么了？因为什么吵架？”
　　“因为他今天打车回家。”
　　“打车？他打了个女人的车？”
　　“不是，我每天那么节省，他竟然不坐班车不坐公交，而是，打车。”
　　“就因为这个？那你不用做这样失望透顶的表情啊，我还以为刘亮去赌博了呢。”
　　“我就是失望透顶。”
　　刘亮走进理发店，黄玲跟他打招呼，“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噢！我是来找人的！黄海诗在吗？”
　　“她出去了！你是她朋友？”
　　“那我问一下，有一个叫姚珠花的，刚才是不是来过啊？我是她男朋友！”
　　“噢！她们两个在对面的面馆呢！”
　　“谢谢你啊！”刘亮走到街对面，看到面馆里还有不少的人在吃饭。
　　海诗安慰珠花，“实在是不需要为了一点儿小钱就生气，再说了，你不是说刘亮的工资卡都给你保管吗？还没结婚呢他就让你管钱，你怎么还不知足？”
　　“你一说这个我更来气！他每月发工资，一半的钱都要寄回家去，我们俩在一起之前他就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爸妈拿这钱，以后还不是给你们花吗？”
　　“他们家那么多兄弟姐妹，给谁花了我哪知道！”
　　“他孝顺父母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不该有意见。”
　　“我一直都没有意见！我就是说管钱这事儿，一半的工资寄回家，一半工资在我手里，可这一半儿的工资也就够我们交房租水电和生活费，刨去这些什么都不剩了，也就是说我们攒下来的钱全都是我自己的工资，他没事儿再请朋友吃个饭随个礼什么的，我还要倒搭钱，他心里也没个数，还好意思打车？都穷成什么样了，还装大方嫌弃我计较一点小钱！要是我我都没脸！”
　　海诗无奈的摇头，珠花的病根太深，又岂是几句话就能劝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她珠花没有察觉到刘亮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我觉得至少刘亮对你是真的好，要不是他逼着你学习，还逼着你去治病，你今天能尝到这碗牛肉面是什么滋味儿吗？你能拿到大学文凭吗？别说你拿了文凭没有用这样的话！就算现在没用以后也用的上！更关键的是你真真实实的学到了东西！我都感觉到你比以前有文化了！这东西是埋进你脑子里的！你不知道我是多想去报个大学拿个文凭，可惜我是真的没时间！你说刘亮为你做了这么多，是用钱能衡量的吗？他是真心和你过日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些小事你还是别计较了。”
　　珠花何尝不知道这些，又何尝不爱刘亮，只是她害怕贫穷，害怕的要死，“你不是一直都说，我应该早一点把离过婚的事情告诉刘亮吗？”
　　刘亮听到珠花的话十分震惊。
　　“是啊！你现在告诉他都还来得及，别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就真的晚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说，因为我不可能嫁给他！”
　　刘亮犹如五雷轰顶。
　　“刘亮在你眼里就是当年的谢升，可是珠花，你没有后悔过吗？吴卓青的教训还不够吗？”
　　“我反反复复的后悔，每一件事都后悔，我后悔嫁给吴卓青，但如果嫁给刘亮的话我会更后悔，窝囊死才是最可悲的！”
　　刘亮立刻转身，眼色蒙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恐怖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