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行歌（重生）》一头蒜

21、第 21 章

　　越荑带回家的书生叫蒋雪晴，秀气的名字，斯斯文文的模样，呆呆傻傻的，心底实诚，干活有力气，一天之内竟把四口水缸全部装满，院子扫的纤尘不染，一垛柴火劈开码好。
　　夕阳西下时，他在院角倚着玉兰树掀开书，方看两页，越荑便端着切好的西瓜坐他旁边，用竹签插了一小块西瓜，填进嘴里。
　　井水湃的西瓜，冰冰凉凉，很是解暑。

　　她对蒋雪康说：“要考功名？”
　　蒋雪晴用眼角余光偷看了下厨房，越荑和司云韶正在择菜，然后点头。
　　“考功名是好事，但这里离魏国京城几百里地，快马加鞭也要数日，看你文文弱弱，一定不会骑马，衣裳破旧，肯定租不起马车，鞋底单薄，走不到魏国京城，草寇盗贼更不消说。假若有一万个可能，成功到达京城，你就能确定一举高中？如果落榜，山穷水尽，这时拮据，那时更穷，你怎么回来？”越荑出言打击道。
　　蒋雪晴认真思量了一下她的话，十分肯定的说：“姑娘说得有理！”
　　“决定放弃了？”越荑满嘴的甜爽西瓜汁，一张嘴鲜红的瓜汁便从嘴角流下来，看上去面目可憎。
　　蒋雪晴摇了摇头，发髻上的松木簪子随着他的动作也摇摆起来。
　　他双手捧着翻烂的书册，像一名信徒对着教主虔诚的发誓：“在下没有钱财没有人脉，但凭一腔热血，一日不至京城，在下便不停下脚步，一天不金榜题名，在下便努力一日。在下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若在下一世无成，那便是该尽力时未拼尽全力，不怨不忧不憎不恨，唯坦然应对一切坎坷。”

　　朵朵惊雷在头顶炸开，越荑竟忘了吃掉举到嘴边的西瓜。
　　顷刻间，她做出一个决定。
　　“好！要的就是你这份执着！”越荑鼓掌道：“你去京城的路费我包了，到时春风得意，翻倍还我！”说着，她往厨房那个方向瞅，司云韶正好出来，站在门口：“算我一份！”
　　越荑嚷嚷道：“这笔买卖做不做？”
　　蒋雪晴虽是个书生，但不迂腐，立马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越荑悄悄地说：“那你可要红妆十里，迎娶我姐啊！”
　　“你姐？”蒋雪晴和越暖从小认识，只知道她被人捡回，没听说过她有个妹妹。
　　“我是她走丢的妹妹，她是我丢失的姐姐。”越荑一脸正气的说道：“别以为什么事都能瞒得了我，我心里清楚着呢，只是不说。”
　　她的眼角往蒋雪晴腰上一撒，空空如也的钱袋子精美绝伦，一株幽兰生在石畔，一针一线都是越暖的手艺。
　　蒋雪晴正身拱手道：“原来如此。”

　　越荑哈哈大笑，道：“我姐四书五经比翰林院那些男人还精通，当年她就说过，将来择婿，比文招亲，过五关斩六将，琴棋书画样样考，小书生，你会几样？”
　　蒋雪晴赧颜道：“除去文章，其余略同一二，大约比不得阿石姑娘。”
　　越荑望着他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涩，便道：“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我姐的眼光高着呢！”

　　司云韶走到越荑身旁，蹲下身去，叉了块西瓜，吃的满嘴流汁：“油盐酱醋，诗酒茶花，阿石姑娘样样精通，可是兮兮，你又会几样？”
　　越荑怔怔道：“你不都会吗？”
　　司云韶恨恨的吃完盘中西瓜，吐出最后一颗西瓜籽，拂袖而去：“把盘子刷了。”话未竟，被越荑一脚踹到屁股上，往前一趔趄，转身愤怒的追着肇事凶手打。越荑躲到正在盛菜的姐姐身后，还是被司云韶揪着耳朵揪了出来，又被越荑一顿揍。
　　赢了输了，倒霉的都是司云韶。

　　越荑和苏云韶在院子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闹，好不容易见一次阿石姑娘的蒋雪晴，帮忙越暖端碗煮茶，看着他们两个胡闹，沉寂多年的院子顿时欢声笑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笑声。
　　越荑开门见那日带头绑她的悍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急匆匆的说有要事禀报。

　　司云韶立马恢复正形，将他请进院中。
　　越暖也出来了。
　　他们三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商量好久，最后越暖一锤定音。

　　“今晚就走！”越暖发出号令。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还没尝一口，就被晾在了那儿，越暖拿起床头的深蓝色包袱就走，和蒋雪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越荑还是扛着她的麻袋，司云韶整理了几件换洗衣服，那人便备好车马在门口等候了。

　　蒋雪晴在门外送别，司云韶送他一张足额银票，微笑道：“明年科考，记得还钱。”
　　越荑伸出两根手指，示意他要还两份。
　　蒋雪晴颔首。
　　帘缝里的阿石姑娘面向里，只望得见一个后脑勺。
　　越荑又道：“别忘了多练些高山流水之类的雅曲！我姐最喜欢听！”

　　蒋雪晴仿似没听见。
　　相识六年的阿石姑娘要走了。
　　他按住要跟上去的心，止住随马车前行的步伐，站在旧院门前。

　　天微亮，蒋雪晴听到马蹄响动，似是朝这个方向而来。
　　乱世经历多了，书生也能爬树。
　　他爬到墙外一株树冠茂密的玉兰树，隐身在里面。
　　果然，未过多时，约四五人从北向南而来，停在小院外边。

　　院内的人现已走远，为首的白衣男子只看到一个空落落的院落。
　　他走遍每间屋子，一无所获，只找到几张笔法熟悉的画。
　　这时，貌似他手下的男子从外急奔而来，手里捧着一方形木盒。
　　白衣男子左手握紧尚在鞘中的佩剑，单手接过盒子。
　　里面躺着魏景赏给越荑的禁步。
　　“据当铺店主描述，确是柳姑娘本人所当。”手下恭敬道：“而且听店主所说，柳姑娘独行到此地，不想被人劫迫的样子。”

　　魏澜不由沉思，桌上饭菜尚且新鲜，他们应该提前得到消息自己要来，才提前慌张逃离。
　　到现在魏澜唯一肯定的就是带她走的那个人是谁。
　　从假扮护卫入府，留在柳兮兮身边，，王/府大火神秘失踪，再到赵颜无故消失，都和那名男子有密切联系。
　　之所以开始不动他，是因为有柳兮兮在前面护着。
　　当他舍弃生活十多年的王/府，还没能除掉这个祸害。

　　柳兮兮是旧越国嫡公主，皇室幸存的唯一血脉，握有越国玉玺。
　　若被被一心复国的人利用，事成之后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岂能容她一位女子坐拥江山？万一失败，她将第一个被献祭。
　　在这复国棋局中，柳兮兮注定是被抛弃的棋子。

　　魏澜合上木盒，交给手下，望着渐愈光明的天地之间，道：“秦远，你带领所有兄弟去和另一支汇合。”
　　“可是……您……”
　　魏澜拇指食指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一匹棕色骏马哒哒奔来。
　　他将禁步扔给手下，独将那几幅涂鸦之作带在身边，跨上马背，道：“本王自有主意。”

　　小镇恢复安静，蒋雪晴从树上下来，准备回家，走到一半，突然想想起那名白衣男子的剑，便租了头驴子追他去了。
　　他得告诉阿石姑娘，有坏人要找她麻烦。

　　……
　　山间羊肠小道上，一辆马车飞快的往南奔。
　　不算宽敞的车厢内，越荑仇视着赶车的悍匪，又将仇恨的目光送到司云韶身上，瞪得司云韶浑身鸡皮疙瘩，解释道：“就是想让你吃点苦头，然后主动去找你姐。”
　　越荑手脚并用，将对面的司云韶打得嗷嗷直叫，惨叫声飘过窗子，精起一片鸟鸣。
　　“你再打我，我就不客气了！”司云韶警告道。
　　越荑横扫一腿，被司云韶正正好接到，他攥着直而长的细腿，一双绿色小绣鞋在灰色裙子的映衬中，更有活力，也更诱人。
　　假寐的越暖冷不丁的各看了两人一眼：“从出门就吵，还没吵够？”
　　越荑收腿后问道：“姐，咱们去哪儿？”
　　“五音郡。”
　　越荑缓缓嗯了一下，便没再问。

　　有他们在，她才懒的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