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救世主》世无可避

2、爆闪

　　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又带着一声尖锐的刹车音停下来。
　　希西开门下车，拎着她那双鞋。
　　总部的大门以及其警戒装置和她记忆里倒是完全相同，只是刷了颜色完全不同的涂料，藕荷色和嫩粉色交错的花纹描画着可爱的猫咪头像，刷印证标识的扫描口正好在猫食盆里。

　　“……”希西无言回头，发现司林正摆出一副像杂技一样躲子弹似的后空翻，把他的车子收起来——发动和取消“我执”的认定动作，往往和技能开发时间前后在做的事情相关。
　　时间线重置之后，Beton变得更具个人特色了吗？
　　即使是一直沉着神色，希西也忍不住终于微笑了一下。
　　她想起当自己加入一段时间之后，被安排带新人，明明对方比她的年纪大上很多，却还是忍不住战战兢兢的，一直担心各种事情。

　　“放轻松，虽然任务很艰巨，但这里的大家，不过是一群欢声笑语的智障儿童而已。”
　　那个新人也是一直守到最后的成员之一。
　　守着最后一个据点，而希西在另一边，因为她还有未完成的其他任务，于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被奇美拉吞噬，身躯化为粒子状，消散于天地。
　　希西远远看着，捂住嘴。用几乎憋死自己的力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于是那微笑稍纵即逝。
　　但是，这一次，希西想，不会再有相同的结局了。
　　否则她怎么能抛下所有人，独自从必死的时间中逃生。

　　司林搞定了他那边，走过来站在希西身后，指着猫咪头上戴着的樱花。
　　“很漂亮是吧？”他说，“这是阿朵。”

　　希西点点头，她认识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子。那是一个身材棒到可以去走秀的非裔姑娘，喜欢各种各样粉嫩的装饰，小玫瑰小蝴蝶结装点得到处都是。她常常穿着华丽惊人的洛可可风格礼裙，走在路上为了不碰到裙撑大家都多少要给她让路。而那蛋糕一样层层叠叠的裙摆下面，两条笔直的长腿上，往往绑着各种型号的重火力机枪。希西和她出过几次任务，美女撩起裙子挺枪扫射的场面，不管看多少次都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这位代号阿朵的姑娘“我执”并不是枪械类的，而是储藏，她的裙摆下面有多少武器谁都不知道，据说那其实是一格一格的储物柜，是足以安放一座写字楼的巨大空间。

　　希西侧脸扫了一下耳后的刺青，却扫出滴滴的警报声。
　　“扫描成功，代号希西，人类种，亚裔，16岁，雌性。未开发，未注册，不可参与登入。
　　“请于100秒内输入随行人员信息，100秒后未输入将进行记忆抹消并遣返。
　　“倒计时，100，99，98……”

　　司林挑起眉毛笑了一下：“让你不要那么着急的。”
　　他说着，甚至也不着急去登入信息，就站在那边看着希西。
　　“如果你这次被记忆清洗并且遣返，是不是我们就能弄明白你为什么会提前知道Beton，以及……会提前浮现刺青标记。”
　　他的语气不乏恶意，却敏锐的惊人。在说这样的话时，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你……们？”
　　希西冷静地重复他的话：“就是说，不认可我的人不止你一个人。”

　　司林罕见地没有接话，只是哼笑了下，甩甩头，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帅气的不耐烦。
　　“我去接你定位的是那家餐厅，所以你的前十六年真的像你说的，在读书？你们是在庆祝刚考完试？”

　　希西不答反问：“如果我被遣返了，你不算任务失败吗？”

　　“这种级别的任务，”司林的笑转成了轻蔑的那种，“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我们不需要你。”
　　“——赶走一个不被需要的人，我能有什么处罚？”

　　倒计时已经推进到32秒。
　　希西仰了仰脖子，第一次，眼睛里有一种骄傲。她大概地笑了一下，扬起手里那双鞋，一只直接朝司林掷了过去，趁着对方偏头闪躲，抄着另一只鞋冲过去。
　　她赤脚跑在地面上，速度却一点没有迟滞。

　　司林侧身后撤，从背后抓住了希西的手臂。男女体型体力的差别，希西一挣之下并没有挣开，她当即勾腿后踢，脚跟直接敲在司林的胫骨上。
　　这一下不重，如果希西穿着鞋效果会好更多。但也争取到了足够转身回击的空间。然而司林反应同样够快，再次把她的手臂重新绞到身后。他明显也意识到这个自称学生的少女，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对付，便决定不再缠斗，抬膝顶住她的腰，意图将她按住制服了事。

　　希西借着司林的动作屈腿挺腰，柔软地卸掉了这一下膝击的力道。旋身外绕接一个回肘勾手，希西的一只手臂直接从司林抬起那条腿底下勾过去，另一只绕到他的腰后，如果这下成功，可以利用他单腿站立重心不稳直接把人掀翻。

　　但正如前面司林低估了希西的柔韧度一样，她也低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这并不是她手臂力量可以翻转的，也许借力打力可以，僵持到司林双腿都落地，反而是她自己被横挂在他身上掀过去。
　　干脆放弃角力，希西腾出一只手摸进裙子里，正手握住。同时她被还击的动作反抡到了空中。
　　这个角度他们又能看到彼此的表情了。

　　希西忽然神秘一笑。
　　她手上一晃，刺目的光线瞬间朝司林那边照了过去。司林猛地闭上眼睛，手上力气没收。希西等于是结结实实被抡圆了砸在地上，好在她在空中调整好了姿势，落地时前滚缓冲了一下。

　　而司林那边，由于反作用力的缘故，他也就地滚了一圈，背后靠住墙壁。
　　短暂的强光致盲，司林显然是在忍受着眼部的剧痛，动作依旧十分镇静，肢体动作的戒备程度看上去无懈可击。
　　时间还有19秒。
　　他慢慢的扶住身后墙壁，警戒地站直。

　　“叮——”
　　“扫描成功，录入列表完整。”
　　“随行人，代号司林，验证成功。”

　　“——！”
　　司林抬手捂住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靠着的墙壁，就是那扇颜色花哨的大门，手腕上的标志在反手扶墙站起来的时，就已经擦过了登陆扫描的位置。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肌肉力量，格斗技巧统统都只能说是入门水平，更何况两人的体重和臂展的绝对差距。她不是在打斗，更没想过要赢，唯独对每一步的预判，都精准到可怕的地步。
　　出手并非为了制敌，她是在布局。

　　“不错，相当精彩，”司林不笑的表情在他脸上才是转瞬即逝，他又轻快地笑了起来，好像没动过手似的，浮夸地鼓起掌来，“我们走吧。”
　　他说着，行了一个大约是来自西方的邀请舞动作，伸出了手。
　　虽然看不见，他伸手的方向还是准确地向着希西。

　　希西没有理会，径直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把刚刚爆闪偷袭司林的战术手电重新绑在大腿上。
　　她失去了她的“我执”能力，这是她被扔回来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而大约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女孩子，就都喜欢往裙子底下藏武器吧。

　　进入正门之后有一条短暂的消毒甬道，空间逼仄的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两边的排气孔似乎在喷洒着什么除菌喷剂，闻起来有种火药的味道。冷光灯在头顶明亮的闪着。
　　大约是为了避免造成幽闭空间恐惧，头顶，地板，两侧墙壁，都是银亮的镜子制成的，方便人从各个角度看到自己。这也是希西从濒临毁灭的生死之际重新回到当初，第一次这样没有隐藏没有死角地看到自己。

　　她确实看上去不像从前那样轻盈乐观，没有负担了。
　　不管是眼神还是紧绷的肢体，都显示出这是一个心事重重身怀秘密的人，也不怪司林对她怀有戒备。她看上去太沉重又太可疑。

　　就这样走出甬道，几乎是豁然开朗的，整个人被放置在了过于炫目的阳光与暖色之下！
　　眼前的一切像是知名学府的宿舍楼区，粉棕色的地砖无边无际地向远处延伸，两边的建筑镶嵌着闪光的墙砖，整齐的明走廊相对，晾衣杆上，有的晒着招展的床单，有的搭起架子晒着一些可疑的机械。左手右手两边各有一套楼梯方便上行。

　　“这是……”
　　“这是我们的总部，阿朵。”司林说，“粉色的部分是居住区，资料区前面直走左边，地砖变绿的区域就是了；设备区右转，那边还有门禁，我相信你很快就能争取到进去的资格……”

　　“等一下！”希西急匆匆地打断他的讲解，“你说这是总部，那是阿朵又是怎么回事？”

　　司林眨眨眼睛笑：“哦对，你不认识她。我们曾经有个叫做阿朵的成员，‘我执’能力就是空间储存，如你所见，有这么大。她死后能力就划进设备区，不过这个太适合用来居住了，就拉出来做了总部，原先的总部只保留了走廊杀灭奇美拉孢子的部分。”
　　他讲解得事糜巨细，似乎根本没有了刚刚持疑的态度，甚至有点兴高采烈：“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总部隐藏起来了，相应的，大家生活质量也提升了不少呢！”

　　希西完全没有关注他后面嚷嚷的福利：“你是说，成员死后能力都会成为公用？”

　　“对哦对哦，”司林的口气听上去更高兴了，“就像我，如果我死了，我的车就谁都可以开出去做空间跃迁了——”
　　他说着语气陡然又一沉：“所以啊，小姑娘，你的能力可别太好用，否则可能会有人让你交出来做贡献的。”

　　希西无视他的威胁，甚至还隐隐察觉到门口那一场刁难的原因。可她真的顾不上关心这个，阿朵！她认识的战场之花一样永不认输的女武神……
　　“她怎么死——我是说，那个叫阿朵的，她是怎么死的？”希西稳着声音问。

　　“哦还好……她是正常的战斗减员，”司林满不在乎地说，“毕竟在她死前谁都不知道这个仓鼠精，储蓄空间这么大。”

　　这样对待战友的态度让希西心口紧了紧，她有点讲不出话。司林那边却是挥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新手指引员可能出任务去了，你就在这等他吧。”
　　他说完，也不知道和那台车的能力是否有关，居然走得飞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希西站在原地，茫茫然地看着两边的建筑。她熟悉的Beton总部只剩下了门口的消毒廊，大门都被改得面目全非。曾经的Beton只有管制室测算室和时间轴，充满着理性计算的冰冷质感，成员大多分散在各处，根据任务需求组队居住。可那时候大家都亲密又互相爱护，不像眼前，明明住在温暖祥和的花园中，彼此都在戒备与算计。
　　何况这种温暖，其实是一个人死去的遗骸。

　　她忽然伸手，狠狠地握拳砸了一下一边建筑的墙面。

　　“作死呀没有任务不好好休息！闹腾什么？吵得老子睡不好看我不咬死你！”
　　几乎是立刻，有人从门口探头出来往下嚷嚷，却又在看到希西时脸色一变，砰地关上了门。希西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晃眼的金色，摔门时露出的兽爪，她蓦地眼睛一热——
　　终于，见到一位活着的故人了。

　　几乎是仓促和冲动地，希西顺着楼梯往上冲，又一次警告响了起来，只是没有了倒计时和遣返威胁，而是干脆利落的高压电。失去意识之前希西握紧了裙子下面唯一的武器，却还是在浑身焦麻的刺痛中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中希西梦到了从前。
　　刚刚加入就被越野车拉到了沙漠开始任务，救起了目标就被沙蝎型奇美拉包围了。队友背对着车开始迎击，只有她这个新人和被救下来的目标坐在车里被保护着。她自己也怕的要死，还是不停地给目标喂水扇风努力缓解他的中暑症状，嘴也没闲着，絮絮叨叨地安慰着把只见了一面的队友吹得天下无敌。
　　因为那一次执行任务留下了影像资料，复盘时她的彩虹屁成了所有人的笑料。大家一边赞美她还是新人就有这种素质，一边又取笑她的口不择言。然而慢慢的，所有人都发现了希西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放弃希望的素质，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以至于后来她的“我执”被开发出来时，没有人觉得意外。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本来也不会有这些信心。”还是真实十六岁的少女红了脸，伸出手把赶来庆祝她的伙伴挨个抱了一下。

　　Beton的任务是守护历史节点中的重要人物，让他们发挥自己的力量，成功的活到历史转折点之后。以期避免未来世界的崩毁与历史的扭曲。
　　原本这是很容易的事情，长期以来Beton的成员都在做普通的维护。

　　如果不是千禧年之后赶来的奇美拉暗杀者越来越多。这些由不同生物嵌合而生的物种不仅战斗力惊人，而且非常精神污染，被它们攻击到的人类，不仅□□会被侵蚀饱受痛苦死去，最可悲的是死后全身都会化作有毒的粒子级孢子，成为它们繁殖的温床。
　　原本Beton的技术，成员的战斗装备是可以抵抗的，但随着奇美拉的进化，抵抗力越来越弱。希西的能力恰好能在进攻之余作为一种大面积的净化，随着她能力的觉醒，所有人都看到了战争反扑的希望。

　　本来一切都在好转的。
　　之前历史偏差值一直在20%到25%波动，各种物种进化畸变产生的奇美拉层出不穷，但是只要压到9%以下，它们就很难出生。如果能够冲进5%，那么历史的稳定已经是囊中之物。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奇美拉这种没有知性的物种，竟也策划了一场偷袭。

　　消毒甬道中的喷剂被置换成了奇美拉孢子，大量后勤测算的人员中招死去。即便医疗组核心人员那丝尽力救治，少数人带着信息逃出总部，在路上也不过成了伤害队友的间接感染源。
　　他们包扎着没有被完全侵蚀的肢体，且战且停，拼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干脆同归于尽。一路踉踉跄跄地奔逃，还要保护一无所知的路人。希西忘记了那场路途有多么漫长，但是她还要保持在队友身边能够微笑出来。哪怕她最好的朋友死去的时候。

　　“希西，杀了我。我绝不能让自己成为感染或者伤害你们的源头。”那个代号那丝的女孩对她说，她一路拖延了无数的队友的死期，最后却要求她的朋友杀了她。她明明是医生却喜欢被称作护士，她有一双希西所见最明亮美丽的眼睛，只是死去的时刻落满了浑浊的泪水。

　　希西点头发动了能力，她还要把笑容送给好友在世界上的最后一瞥，祝愿她能安宁平静。
　　她的能力，她的“我执”来自于希望，她甚至没有绝望的资格。

　　最后的决战发生在内陆一处高原的雪线以上。
　　过高的海拔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阳光从头顶毫无遮蔽、肆无忌惮地笔直照下来，晃得人几要睁不开眼，而雪片晶莹闪烁着光芒折射阳光，又让睁不开眼的人干脆盲在里面。

　　这是计划好的，最适合希西能力发动的地方，他们掩护她，去一处山峰处用能力借天光杀灭所有的敌人。这是总攻。

　　为她牺牲为她死去的人一个接一个。
　　所有的计划都围绕着她产生，他们争吵，谩骂，抱头痛哭，统统都是为了她。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希西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她一直在怀疑自己到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功。

　　也许，她连一点能力都挤不出来了。
　　反正最后失败或者成功，几乎都没有人能够监督她了。

　　就在希西捂住嘴满脸泪水地登上山顶时，一个队友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那个人看上去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奔逃的狼狈，也没有受什么伤，他把手搭在希西的肩头，对她轻声说。
　　“不要勉强自己，希西。”
　　“我……”她那个时候能发出的只是哽咽而破碎的单字。但她还是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举手向着天空。

　　“再试一次吧，希西，不要看这次的结局。”
　　他的笑容是那么复杂，温柔又充满悲伤。
　　他对她轻声说。
　　“你不能熄灭，_____。”

　　“不——”
　　希西拼命地挣扎阻止他发动能力，却还是在那个人手心变得越来越薄，直到成为一张纸。眼前的一切风景成为了透明然后飞快逝去，当她发现自己重新拥有厚度时，她正在高考结束的同学聚会上。
　　伸出手，“我执”已经不见了。
　　战术手电服帖地被绑在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