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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二回 继任掌门 ...

  •   日头已高,值守的弟子们收拾了刑架等物纷纷散去,廊下众人也陆续离开。安无望着空无一人的试剑场,叹道:“我素知广涵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万没想到她能有今日之举。自从清锋离世,她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云眷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轻轻道:“我平素不喜欢她,很多时候还讨厌她,可刚才看她如此受罚,心里却......很是难过。以前她有什么病痛清锋师兄总是陪伴左右,现如今她又病又伤......”抬头恰好看到阿薛走过,唤他过来问道:“你那还有没有外伤药?以前给我用过的那种。”
      阿薛知道她用意,白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没有。”见云眷盯着自己,似是不肯罢休,不由伸指虚点着她数落:“妇人之仁,活该被她欺负。”
      云锐走过来拍拍阿薛肩膀,对云眷笑道:“放心,薛师弟之前配了些药给弟子们疗外伤,还剩了好些在我那,等会我给她送去。”
      望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安无斜斜看她一眼,笑道:“义不掌财,慈不掌兵,你还是太心软了些。”
      云眷出神地望着阳光下未及消融的残雪,轻轻道:“人生过半,我有共度余生的良人,有活泼可爱的孩子,有慈父般的师长,有亲如手足的同门,上天于我,已是厚爱。”略顿了一顿,转头嫣然一笑,道:“可见心软也有心软的好处。”
      安无拍了拍膝盖,缓缓点头:“上天造人,再不肯辜负,以前纵有辛苦委屈,以后会越来越顺遂。这次子期回来便要成亲了么?”
      云眷脸红了红,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次他离开除了处理家中琐事便是请族中长辈来下聘求娶,商议吉期。”说到此处,蹲下身来,望着安无,咬了咬嘴唇,腼腆道:“弟子......无所倚仗,到时候少不得还要麻烦师父您。”
      安无先是一愣,心中微微一酸,随即朗声笑道:“看你有个好归宿,安无师父高兴还来不及,这如何能叫麻烦?只是我身无长物,你可不能嫌给你置办的嫁妆寒酸。”
      听到嫁妆二字,云眷想笑,却瞬间红了眼眶,喉头酸涩。
      安无拍拍她肩膀,皱眉道:“怎么动不动就哭,越大越不成个样子,依我看还不如年少之时性子冷硬。如此这般,还怎么掌院理事?眼看着要嫁为人妇,如何做得了当家主母?这些时日我看着月牙儿也比你老成,不如让她叫你姐姐?”见她破涕为笑,打趣道:“云眷师父左右无事,烦劳送我回去,我赶紧养好腿伤,也好为你张罗婚事。”
      成渊将广涵安置在平日练功的静室中,又吩咐弟子去山下医馆请张大夫来看诊。清萧恰好赶来照应,见状道:“张大夫年过花甲,雪路难行,恐来得慢些,我粗通脉息,试试看吧。”成渊本担心他只肯旁观不肯出手相助,也不敢开口相求,闻听此言欢喜不已。
      清萧细细切过脉,复看了看广涵气色,安慰道:“无妨,除去外伤,师姐她只是郁结于心,肝气不舒又染了风寒,吃几剂药发散出来便好,只留心保暖,别再受了寒,背上外伤一定不能沾水,一会我去寻上好的外伤药差弟子送来。”
      “知道她用得着,我拿来了。”云锐推门而入,听到清萧所言便接上话茬。清萧与成渊绕过围屏,三人围坐案前,成渊取杯给二人奉茶,甚是恭谨。
      云锐从怀中取出两只瓷瓶,朝一旁侍奉的女弟子要了一只小钵,将瓶中粉末各倒出一些,细细拌匀,说了用量与用法。
      “这药粉还是薛师弟配的,绿色去腐生肌,白色收敛伤口,但有一样,即拌即用甚是灵验,若拌好不用,半个时辰便失去效用。前些时日给弟子们治外伤我颇有心得,若不明白了再来问我。”
      成渊心中感激,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叔费心,弟子一定好好照顾师父,不辜负您的一番好意。”
      云锐打量他两眼,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势利眼,很是替云眷不值。没想到啊小子,大事当前,颇有骨气,云眷她不亏。说实话,这些年来我常给你脸色看,你恼不恼我?”
      成渊憨憨一笑,诚恳道:“弟子知道您是为云眷师父抱不平,您恼我一分,便是对云眷师父好一分,我不怪您。”
      云锐哈哈一笑,端了杯茶,道:“你果然是个明白的,云眷师妹看得准,里边趴着的那位眼睛也够毒。”
      清萧负手叹道:“师姐今日所为,实在与往日不同,不得不令我们刮目相看。成渊,你师父这缺了什么尽管来说。”
      “没错,就算清萧师兄忙着,你找我或你云眷师父也是一样的。听弟子们说你师父那夜拼力死战,我对她便有了三分佩服,今日她唱了这出负荆请罪,我佩服她倒有七分了。”云锐摇头感叹,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拍了拍成渊肩膀,道:“我们走啦,你好好照顾你师父吧。小子,有时间再跟你聊。”
      成渊闻言甚是开心,连连点头道:“等师父伤好些,弟子还要多向两位师叔请教。”恭恭敬敬将二人送出门去。
      镜封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吩咐书院上下洒扫,预备新掌门接任典仪。因前些时日风波初平,好些弟子还未痊愈,未免其他门派看出端倪再起波澜,同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只书院内选个吉日良辰便可,不请嘉宾观礼,礼成后派些精明强干的弟子送书信知会各派,道年节岁末准备仓促,恐招待不周劳动诸位望乞海涵云云。
      大礼前夜,镜封遣弟子唤安无来见。安无近几日忙于筹备典礼见镜封甚少,今夜一见,竟似风中之烛。忆起多年前他携自己初入忧黎的情景,心中一酸:“师尊。”
      “安无,知道我寻你来是何事么?”
      “师尊是要询问大礼筹备的如何,还有就是......告诉弟子继任掌门人选。”
      “你所料不错,依你看来,谁是最佳人选?”
      “云眷之德、广涵之才合二为一,必定可使忧黎傲视群伦,无人可撄其锋。”安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镜封抚胸,皱了皱眉,点头笑道:“云眷到底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弟子。”
      安无直视镜封,目光清澈,道:“举贤不避亲,弟子乃是就事论事。”
      “我如何不知道你是就事论事,我是指你与云眷想法一般无二,不过她提及的乃是安无师父之德、广涵师姐之才。”
      “弟子......志不在此。无青螺相伴,功名利禄,于我不过是云烟过眼。惟愿一生付与忧黎,足矣。”
      “你是我带入忧黎一手栽培,你的性子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如今镜字辈只我一人,我已是古稀之年,予、风、长、正四辈有几位颇具才干,但也尽数折损。广涵虽是奇才,但功利心过重,容易为人唆摆利用,前几日她自罚之事我有所耳闻,若她从此之后勤修德行,掌门之位尽可传与她,但眼下还是太过冒险,何况她噬心草余毒未清,养伤仍需时日;云眷被囚禁室时曾伴我左右,她为人虽规矩刻板,但满是侠气,一腔血性尤胜须眉,不过她最向往的还是归隐田园,相夫教子;清锋看人准,擅权谋,心性佳,本来才堪大用,可惜为情所困,还送了性命;成渊是后起之秀,但究竟太过年轻,历练不够,且他一意追随云眷,恐志不在此。阿薛虽尽得我亲传,但心性单纯,不足以担此重任,若哪日广涵生了异心,他倒是可做制衡。内门弟子余者如清萧云锐等担当、才干、眼界虽均有所长,但长处不甚长,短处却极短,再无人可与你比肩。何况郑绍平遣人下毒时恰逢你逃亡在外,你算是因祸得福,焉知不是天意?
      眼见安无沉默不语,镜封急道:“我一向视你如己出,如此临危受命,你竟不应么?难道还要师尊求你?”
      安无苦笑道:“有师尊在,弟子乐得偷懒,只打理好诸般琐事便可。如今师尊交了这么重的担子在肩上,弟子怕有负师尊所托。”
      镜封一时情急,气息略显散乱,斜倚在榻上,缓了片刻方续道:“当日你宁可受冻也不烧书取暖,我便知你心性坚忍,敬畏道法义理。以你之能,就算不能光大我派,但守成有余。你正值壮年,若是大刀阔斧,兴利除弊,书院这么多弟子,还愁教不出几个出类拔萃的?”说到后来,语声已见凌厉。
      安无见镜封情急之状,知他心意坚决,便双膝跪地,举手立誓:“今日弟子在师尊座前起誓:安无有生之年,无论身居何位,皆以光大忧黎为己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镜封见他言语铿锵,满面坚毅之色,心中甚慰。
      第二日,忧黎内门弟子齐聚道业堂。镜封道:“本座执掌忧黎数十载,如今心力不足,再难率众而前。内门弟子安无,宅心仁厚,才堪大用,自今日起继任忧黎掌门。凡有所号令,门中弟子敬奉凛尊,不得有违。”众人长揖,齐声道:“谨遵掌门师尊号令。”
      镜封温言道:“安无,你上前来。”
      安无上前跪倒,镜封为他别好掌门玉冠、披上绣有忧黎山脉的掌门袍服,袍服一角绣了一座小小山峰,取“风雨不动安如山”之意,朗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忧黎第七任掌门,以后需时刻以忧黎为念,勤修德行,为众人表率。切记。”
      安无道:“弟子谨奉师尊之令,时刻以忧黎为念,对内诗书礼乐教化,育一代贤才,对外守信重义担当,保一方安宁。终我一生,长怀此念,列位先贤与门中弟子俱为见证。”语声朗朗,气度从容。
      镜封取过掌门印鉴,递到安无面前,道:“掌门之印,号令全门,自我而下,无有不尊。”
      安无叩谢后双手接过,他执掌院务多年,德行素来为人所知,颇受弟子拥戴,今日继位掌门,乃是众望所归,在场众人,无不心服。
      镜封环视众人,见广涵面色苍白,容颜消瘦,心念一动,温声道:“广涵,你上前来。”
      广涵微微惊讶,依言上前,跪倒在镜封座前。
      “你入忧黎仅两载剑术便有小成,以二八之龄做授业师父,开我派未有之先例,天赋绝佳。因你攻不独攻、守不独守,招式杂糅,有涵盖万象之势,本座便赐下一个‘涵’字。之前你拼死护派,前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请受罚,比之你天赋异禀,本座更欣赏你这份坦荡担当。今日本座将你名号改一字,将‘涵’改为‘容’,你发式与修道之人一般无二,便赐你名号广容子,容字虽亦有包含之意,但本座希望你对后生晚辈有错包容,处事宽容,气度从容,终具宗师风范,你以为如何?”
      广涵抬头,见镜封双目中满是鼓励希冀,胸口一酸,颤声道:“师尊恩深似海,弟子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生死以伴忧黎。广容子多谢师尊赐名。”
      众人陆续散去,堂内渐渐空荡。镜封起身离座,站在堂中,仰视堂上忧黎祖师画像,低声道:“不肖弟子镜封资质鄙陋,忝居高位,识人不明,重用包藏祸心之徒,如今内力全失,残毒难去,乃是应有之报。今弟子不堪重负,卸去掌门之任,让贤于后起之秀。祖师在天有灵,保佑我忧黎人才辈出,长盛不衰。”勉力下拜,端正九叩,颤巍巍站起,再环视堂中,朗然一笑,踽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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