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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四回 奋力一搏 ...

  •   “清锋师兄?”
      “清锋师父!”
      云眷与成渊二人一惊一喜。云眷知道清锋对广涵一向关心,能寻来此处必然已见过她且将她照料周全。若她此时前来,不辨是非,今日恐怕要埋骨于此。成渊也素知清锋倾心于广涵,平日对自己加以青眼也是因广涵之故,此刻来为助力,局面或可反转。
      正平虽从未与清锋交过手,但也知他是内门弟子中第一流好手,恐怕与广涵不相上下,掌门赐下一个“锋”字便是赞他剑法犀利。他这一来,自己这方便少了胜算。算算时辰,自己约的帮手和心腹弟子将至,或可倚仗人多稳稳拿下这三人。
      清锋本约了广涵茶叙,知她今日练功甚晚,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去她打坐的静室。谁知灯火通明,敲门却无人应,推门进去,只见她被缚在柱上,神情呆滞,身上衣衫破烂处满是血痕,问及缘由,广涵不语,一副哀伤心死之状。
      清锋帮她解开穴道,又推拿一番,再问了几句,她喃喃道:“云眷走了,成渊......也走了......”
      清锋不知就里,从她只字片语中连蒙带猜,知道云眷出走,成渊追随,似是要去寻仇。清锋心知不好,问道:“他们要去何处?找谁寻仇?”广涵席地而坐,抱头不语。
      清锋与云眷相识多年,知她平素虽温文隐忍,但是傲骨烈性非常人所及,今日她对广涵下如此狠手,必定是怀了去不复还之心。见广涵神情呆滞,晃晃她肩膀,在她耳边大喊:“云眷这一去,怕是要玉石俱焚,成渊恐怕也要折在敌手,咱们若是现在去,或许还能补救。你想一想,他们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广涵慢慢回过神来,想想云眷激愤之语,茫然道:“她只说昨夜跟踪张义去了同散堂,或许......”
      清锋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点点头道:“你先上药,换身衣衫再来,我先去同散堂看看。”
      前些时日正平举证云眷监守自盗,中饱私囊,清锋虽知她冤枉,但一来并无证据,二来她当众处死那泼皮,广涵甚为恼怒,清锋苦恋她多年,自是不愿见她不快,且云眷本人对此惩罚不以为意,他便也将此事放在一旁,不予理会。今日见广涵心如死灰,与往日心高气傲之状直有天渊之别。思及眼下形势,还是去救那二人要紧,否则二人若有差池,此事终成死结。虽见她满身是伤,也顾不得心疼,携剑匆匆赶往同散堂,正遇云成二人陷于危急。
      他素知云眷颇受委屈,不便理论,但成渊得广涵悉心教导多年又寄予厚望,眼见众人合围并不来攻,气愤之下反手一掌击上成渊面颊,恨恨道:“喂不熟的白眼狼。”成渊默然不语,只留神戒备。
      三人背靠背而站,云眷面朝正平等人,微侧了脸,冷然道:“成渊如此皆是因我之故,清锋师兄是不是还打算再赏我一记耳光?”
      清锋听了并不辩解,只留神对方动静。偶一抬眼,淡淡道:“估计今夜咱们都要拼命了。”
      云、成二人一愣,看向清锋那侧,见有两队人向堂前而来,皆着忧黎弟子服。一队手持火把,身配长剑,整齐肃然。另一队有的弯弓,有的持剑,有的拿刀,有的举火把,停下脚步后或坐或站,散作一堆。书院弟子习武皆是自习剑而始,相比之下,这群人显得甚是怪异。
      清锋又道:“不对,你看,他们样子不对。”
      云成二人就着火把,见那堆人站无站相,坐无坐相,神色或无赖或惫懒,歪眼斜嘴,发髻不整,身上的弟子服有的并不合身。众人也望着战圈中清锋等人,指指点点甚至讥笑嘲讽,更因见有一名女子在其中口出秽语。
      成渊心念一动,道:“这是他雇来的市井无赖,亡命之徒。”他年幼起便混迹市井,对这种市井无赖、泼皮受雇打架砸场之事见得甚多。清锋虽心思慎敏,但一向专心术业,远避俗事,云眷虽理院务,来往尽是同门或弟子,少见市井之徒,二人反不如他明白得快。眼看众痞当前,三人心中愤恨,知道正平为达目的已是不择手段。
      清锋知云眷与成渊都有伤在身,对面一方中正平与佟五是劲敌,那老者已能站起,目光闪烁,面有不甘,想必也不能善了,再加上这许多弟子,三人绝不是对手。如今只能尽量分化对方,或可觅得一线生机。打定了主意,低声道:“云眷师妹,你掌院务多年,这些弟子中不少人识得你,你可否以掌事身份劝说他们不要为虎作伥?”
      云眷想了想,道:“我试试吧。”虽是应了,但她心中并无把握,心想若是安无师父在此振臂一呼,奉令者必不在少数。想到安无师父平素的慈爱宽和,胸中一阵酸楚,心道:“安无师父在院务上倾注半生心血,只为这两处书院清明井然。便是他已身故,这番心血也容不得谁如此践踏。无论如何,定要把这群人杀退,最多一死而已。”
      想到此处,豪情顿生,踏前一步,向阵列整齐、身配长剑的一队弟子朗声道:“我乃别院掌事师父云眷,正平欺师灭祖,假公济私,如今又勾结江湖匪类与市井恶霸侵占书院,有辱先贤。在场弟子明辨是非者收剑退开,过往不论;冥顽不灵者,便是侥幸在我等剑下逃得一命,来日也必逐出山门,且广贴告示,公告四方,以遣退论。”
      前几朝重农抑商,沿袭至本朝农桑兴旺,为加强货物流通往来,今上极重互市,大兴水利,广修官道,近二三十年来尤为兴旺。忧黎弟子除了诗书还要研习算经、古礼、骑射、剑术,甚至还有西夜语,所知所学甚广。随着近年来声望日隆,弟子离去时书院会参照其素日表现给出考语,若有几句“通诸经、习古礼、品行纯良”之类赞誉便似一面过硬招牌一般。相反,考语若涉及劣迹,世家大族招揽客卿、门徒、师爷也会拒之门外。若是出身豪富之家、有田产傍身倒也罢了,若是出身寒门,科试无望,这劣迹考语无疑是断了生路,坏了衣食。然跟随正平为非作歹者大都出身平平,辛苦求学无非是图一个将来。云眷此言一出,倒有不少人犹豫起来,面面相觑。
      一时间,弟子一队静默,多数人持观望态度,市井一队嘻嘻哈哈抱臂旁观。清锋听云眷一番话铿锵顿挫,心中暗赞。
      正平见此情形,使了个眼色,张义会意,越众而前,大声道:“各位师兄弟还有所不知,云眷掌理别院,私吞银钱、欺压弟子,别院中师兄弟皆知;她下山游历之时恃武凌弱,虐杀不会武功之人,别院诸位师父皆可作证。月余之前她已被囚禁,今日纠结同谋夜闯书院,居心叵测。”又转向云眷道:“你如此行径,不配为师,我便是拼着藐视伦常、不敬师长之名,也要将你行径揭于人前。哪怕是丧命于你剑下,虽死犹荣。”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两院弟子或有同乡、或有亲戚,常有来往,云眷被罚去禁室并非一两日,书院弟子早有耳闻,今日听他之言与平日耳闻丝丝入扣甚至严丝合缝,心中都信了几分。立时便有几名弟子愤而出剑,准备与圈中三人一决生死。
      云眷见众弟子神情,心中冰凉,半回首,低声道:“清锋师兄,多说无益,唯有一拼。只是......”
      清锋点了点头,神情漠然,道:“我知道,对外门弟子手下留情。”云、成二人一起点头。
      成渊忽地扬声道:“张义,既然你如此尊师重贤,大义凛然,为何背着授业师父改拜他人为师?难道广涵师父也是私德有亏?高时,还有你,你怎么说?”
      高时不敢与他对视,往旁边闪了闪,张义目光转了几转,道:“广涵师父虽剑术精绝,但是向来倨傲,目中无人。正平师父他老人家品行端方,处事公道,有名士风范。弟子此生,唯正平师父马首是瞻。”后一句却是对正平说的,正平捻须微笑,似乎颇为受用。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你们说了这么半天,到底还打不打?难道你们忧黎派的师父一个个都是凭嘴皮子功夫么?要是这样,云眷师父,你来教化教化我怎么样呀?啊?”声音透着一种无赖之气,颇有哗众取宠之意,引来身周众人一阵大笑。
      那队弟子听了张义挑拨之言本觉云眷有过,但想到之前云眷那句“......勾结江湖匪类与市井恶霸侵占书院,有辱先贤......”不禁心中暗愧,眼见这堆人衣冠不整,言语粗俗,均觉即使云眷等人有错,正平也不该招揽这些歪门邪道,自己也羞与这群人为伍。
      突然有人应了一句:“打!”恶痞身后树冠中蹿出一段银色长鞭,缠住说话那人颈项狠狠甩出,直摔到战圈中,那人口吐鲜血,双目泛白,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众人见他情状,心中恐惧。清锋见状,低声道:“出手!”三人各持兵器,冲向正平等人。
      正平与佟五一为权一为利,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义与高时背叛授业师父,已无法回头,唯有狠下心搏命拼杀。那队弟子中有一半长剑出鞘,加入战团,市井地痞逃开了几个,余下的也上前拼命。外圈只剩了那名使枪老者、单文光、钱强和不愿出手的几名弟子。
      混战中,三人皆受刀剑之伤,也顾不得包扎,咬牙力战。参战的众弟子见倒下的皆是那些市井无赖,圈中三位师父朝自己身上递招皆是用剑拍开或是以拳脚招架,渐渐的有人收起手中剑,退出战团。
      随着弟子撤开越多,三人顾忌越少,奈何有伤在身,敌众我寡,虽施展开了些,但若再拖的时间长了,必败无疑。
      混战中,云眷长鞭过处,击倒两个敌人,后心见空,正平见清成二人正举剑苦战,来不及援手,眼见有机可乘,便挺剑急刺她后心。
      清锋刚杀退一人便见正平偷袭,急道:“云眷,小心身后。”看情形虽知恐来不及阻拦,仍是长剑脱手朝正平掷去,跟着疾奔几步,奋力一跃想将云眷推开。
      正平跃起,避开掷来的长剑,手中剑去势不减,直取云眷后心。清锋恰好赶到,顺手将云眷推开,但觉胸口一凉,长剑已透胸而过。他知道命不久矣,拼尽全力,抬腿踢向正平小腹。正平看他这一踹使了死力,自己拔不出剑,只好空手后跃,随手抽出身旁一名弟子佩剑,纵身再上。
      云眷解决掉对手,回头见此变故潸然泪下,扶住清锋,察看他伤势。视线模糊中,正平再一剑刺来,她不及以鞭剑相迎,脑中一片混乱。
      忽地一声惨叫,继而是两剑相交之声,紧接着是一声女子清叱。云眷抬袖擦了擦双眼,只见单文光抱腿滚在当地。他见正平取了弟子剑再出杀手,情急之下,举起手中断剑挡他去路。正平随手挥洒,将他断剑又削断一截,去势不停,划上他小腿,再出剑时却迎上一名女子,正是广涵,她身后跟着清萧、阿薛还有别院弟子。广涵挡开正平长剑,清萧摆手,众弟子将正平一方团团围住。
      广涵已换了一身素服,神情淡漠,挡开正平长剑后俯身察看清锋伤势,只见他长剑透胸而过,命在顷刻之间。
      清锋见广涵来到,吐出口中血沫,努力挣出一丝笑容,道:“还好我来得不晚,我能给你的......只有这条命了......以后我不在了,你......好好的。云眷师妹......”慢慢转头,目光涣散。
      云眷忙点头应声道:“清锋师兄,我在。”
      清锋目光呆滞,慢慢转头朝向云眷,费力道:“云眷师妹,她不是坏人,只是太好强了些,所以周遭事情......看得便不那么明白。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委屈隐忍,过往是她对你不住,但请你看在......看在我舍命救你的份上原谅她,她......是我一生所爱,她......我不放心,你原谅......求求你......”手紧紧握住云眷衣袖,眼中满是恳求之色,云眷连连点头,泪如雨下,道:“清锋师兄,我答应你,只要她以后不再招惹我,终我一生不会与她为难。”
      清锋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广涵,目光渐渐透出几分神采,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广涵忍住泪水,点头道:“我知道你心意,你放心,你家中老母,我奉养终老;孀居寡嫂,我视如亲姐;子侄嫁娶,我必亲力亲为;从今日起,我......”低下头去,凑在清锋耳边,轻轻道:“我便是你的妻子,生时固守忧黎,死后与你合葬。”
      清锋大喜,慢慢道:“若有来生,我......”
      广涵抱住他肩,将头靠在他额前,轻声道:“若有来生,携手终老,可好?”
      清锋眼中乍现狂喜之色,口不能言,点了点头,一口鲜血喷在广涵肩头,再也不动了。
      “你......好好去,等我,待我百年之后,地下相见。”广涵神色不变,唇边似有一抹微笑。身周众人静静看着,不敢上前,有的已在暗自垂泪。大家同在别院多年,皆知清锋心意,奈何广涵眼中只有剑道,容不下儿女私情,此刻见她神色,显然不是对清锋无意,只是执念过于深重了。
      众人默然间,忽地传来痛呼惨叫之声,云眷惊觉,胡乱拭了拭泪珠,转头俯身去看单文光伤势,只见他腿上血流不止,脸色惨白,忙点了他几处穴道止血,问道:“谁带了外伤药?”
      阿薛拍拍胸前,摊了摊手。清萧等人因清锋殒命心中难过,又因他乃是正平爪牙,一时懒得理会,弟子见师长如此,便是有药也不敢上前。云眷喊了两遍,见无人应声,想了想,求道:“清萧师兄,给他用些伤药吧,他......他若不是为我挡了一剑也不会受伤。”
      清萧抬起衣袖拭了拭眼眶,撇撇嘴道:“就知道你是个滥好心,你还没想明白么?”伸手入怀。
      云眷接住伤药,就着火光为单文光清理伤口,上药包扎,道:“本来不明白,刚才他同正平一起出现时我便想明白了,想来他是迫于无奈吧。”
      单文光本觉疼痛钻心,听了这话,只觉心中更痛,愧道:“原来师父想到了,弟子......”在衣衫上擦了擦手中血污,从贴身衣袋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交到云眷手中。云眷展开一看,正是当日自己签的那份支取单子,叹了口气,慢慢站起,交到清萧手中。
      清萧就着火光看了看,转向正平,扬起手中纸张,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却见正平夺下身边一名弟子长剑,死命向单文光掷去。那剑去势甚快,众人离他不近,眼见来不及施救,这一剑恐怕要将他活活钉死在地。单文光腿上有伤,挪动不便,不由举起双臂遮住眼睛。长剑刚及他小腹,一条银色长鞭后发而至,抽向剑身无锋处,长剑顿时失了力道,斜飞出去落在地上。
      单文光眼见腹部衣衫红了一片,只觉胸中空荡荡的,无气可提,轻轻喊道:“云眷师父......”
      云眷抢到他身侧,单文光断断续续道:“我曾记恨您不肯收我为徒,所以趁刻手章时习练您的字体,栽赃您的那页账册也是由我伪制,我......对不住您。刚才我伤了您手臂,您还对我手下留情,我......太白楼的酱鸭好吃,我......那是第一次吃,还有荷叶鸡......”
      云眷泪湿眼眶,点头道:“你是个好孩子,等你大愈了,我再买给你吃。”单文光满脸欣慰,点点头,两眼闭上,头歪向一侧。云眷慌乱,抓住他肩膀,晃了晃,喊道:“单文光,单文光?”
      清萧将手指搭在他颈中,又拉起他手把脉,翻了翻他眼皮,道:“无妨,只是晕过去而去,也可能是惊吓所致,好好休养便无大碍。”招呼两名弟子将他肚腹伤口简单处理过送回了居所。
      众人心中皆愤,正平明知大势已去,此举显然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单纯只为泄愤,简直丧心病狂。
      正平见众人对自己怒目而视,嘿嘿一笑,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不过,噬心草的解药,你们还想要么?”
      在场众人均不明其意,但见他气定神闲,显是早就想好了退路。清萧、广涵却面露愠色,云眷与阿薛更是恨得要将他剥皮拆骨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手边琐事繁多,为保证文字质量,要暂停大约一周,诸位看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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