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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回 七招为限 ...

  •   进了书房,柳父问道:“何事?”
      “一月之后书院大试,通过选拔者可留在书院做内门弟子,女儿已向掌事师父报了名。”
      柳父闻言震惊,皱起眉头,不敢置信,问道:“你要留在书院做内门弟子?”
      柳洑坦然与父亲对视,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女儿不愿困顿闺阁,只愿诗书为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柳家是本地望族,近两年来上门提亲者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单说眼前,崔大人已跟我挑明了说等公子痊愈就上门提亲,那崔家公子论门第、人品、相貌样样出类拔萃。放着这般人才不嫁,你这一去,同遁入空门有何分别?”
      “父亲,女儿只是去参加大试,未必一定能入选。再说书院并不禁内门弟子婚配,与我同年的弟子中便有两位是授剑师父之子。”未等父亲答言,柳洑续道:“还记得女儿年幼开蒙,每日父亲必查功课,从不间断;还记得家中收到书院的招录文书后父母亲何等开心,直说我为堂弟堂妹做了一个好榜样,女儿聪慧,不逊男儿;还记得那日父亲开心,醉酒后道‘我虽无子却胜有子,洑儿必能光耀我柳氏门楣’,何况......”
      房门轻响,柳母推门而入。看了母亲一眼,柳洑续道:“何况若是出嫁,服侍翁姑、相夫教子,连回家探望双亲都不能随心而为。家中现在有珺儿承欢于父母膝下,女儿若做了忧黎内门弟子,离家不远,单就陪伴父母、随侍左右而言,实在比嫁人好得多。”
      见柳父犹疑不定,柳母笑道:“官人一向开明通达,怎得到了大事上反而糊涂了?”朝柳洑抚慰一笑,续劝道:“当初洑儿去书院读书你是何等开心?直说这女儿比儿子还强。现在洑儿想再进一步做内门弟子,若是成了,日后还能做书院的授业师父,这岂不是比当初又强出不少?如今世风开明,大家族中女掌事、大查柜已不少见,咱们柳家出一位女夫子也算光耀门楣了。”
      柳父迟疑道:“这总是误了她终身,何况那崔家......”柳母拍拍他手,轻轻摇头,笑道:“忧黎内门弟子难道便没有婚配的么?再说那崔公子心疾已有年余,至今未曾痊愈,你若硬是把洑儿许配给他,那才是误了洑儿终身。何况明知对方有疾还要嫁女,咱们不免落个攀附之名。”
      柳洑一向觉得母亲不易亲近,未曾想临到大事关头如此这般为自己说话,父亲虽不赞成己意却也是为了自己终身着想。一时间,心中感怀亲恩深重,脱口道:“女儿是父母养大,不愿嫁人,只愿孝顺父母,报答养育之恩。”
      柳父捋须思索良久,心中难以决断,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车马劳顿,先去歇息吧。事关你终身,待为父想一想,明日再说。”柳洑见父亲未吐口答应,再看母亲一眼,心中不安,全礼而退。
      回了东厢,柳儿正在打扫外间书房。过不多会儿,柳婶进来送刚晒好的薄被,听到她二人谈及书院大试,又见柳洑忐忑之状,叹了口气,笑道:“小姐不必忧心,老爷一定会答应的。”柳洑心中郁郁,勉强笑道:“柳婶总是宽慰我,母亲虽然赞同,但是大事上她总是顺着父亲的,不知明日有何结果。”柳婶温柔一笑,轻轻拍拍她后背,安抚道:“好小姐,你且信柳婶一回,这次你一定能心想事成,我去做几个你爱吃的小菜。”
      夕食,柳家正厅,合族齐集一堂。二婶三婶送了几件金玉配饰、玩器,珺儿看了看,意兴阑珊,埋头大吃,吃得饱了就伸手找柳洑抱,说要看猪猪跑。柳洑放下碗箸陪她玩耍,引得她欢声大笑,也引来了其余几位堂弟妹注意。众人见珺儿可爱,又知她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心头肉,争着用磁石驱使小猪做出种种花样哄她开心,一时间笑语满堂。
      第二日,柳洑一早起身便去问父母晨安。父母着她到厅中坐下,对视了一眼,父亲开口道:“我与你母亲商议过了,你去做忧黎的内门弟子也好。我们膝下无子,只有两女,珺儿尚且年幼,光耀门楣就看你了。望你诫之慎之,不负我二人期许。”柳洑闻言,喜上心头,恭恭敬敬对父母行了大礼,道:“女儿若有幸成为内门弟子,定不负双亲所望。”
      回书院后,柳洑白日习剑,夜间挑灯苦读。因诸位尊长尚未议定考较之法,规则或有变更,葛柏风便时不时透露些消息给她。倒也并非旁人不知,只是早上一两日,不必与其余众人一般张榜后方知。听葛柏风言道最终报名者共一十七人,入选者并非定数,看资质而取,多多益善。
      转眼大试之期便到,自二十四到二十七连比四日。古礼、算经、西夜语等六项笔试分占前三日上下午,最后一日是比剑。
      柳洑提前检视文房四宝,将弟子服浆洗干净,每餐清粥素食。二十四日一大早,起身穿戴整齐,确定仪容整洁、衣履并无不妥后简单用过朝食便赶往道业堂。
      时辰尚早,众人议论、低语声不绝于耳,柳洑拎着书箱静立在堂侧。候不多时,人已到齐,一眼望去,十六人中依稀有两张面孔见过,余者皆不相识。
      巳时将至,葛柏风站在堂口,大声说明试场规则:凡进堂参试者书箱中只能带笔、墨、砚台,若有纸张书籍一概没收,以违规论。之后便与另一名弟子一一检视众人书箱,放人入试场。柳洑为避嫌疑并未站在葛柏风一边,而是交由另一人检视随身之物。进了堂中,按照考规要求找位置坐好。
      论考工纲要。
      车分差数几何?何也?何谓察车之道?
      又有四分之三、七分之六、九分之七,问孰多?各多几何?
      有圭田广十五步,正从二十步,去五分之一,问余田几何?
      ......
      ......
      如此三日之后,笔试方毕。
      二十六,夜。柳洑沐浴更衣,静坐调息。就武技而言,书院中外门弟子均可得习七套入门剑法,就内功而言,前辈师长思及外门弟子课业庞杂,不宜修习高深内功,书院便只传授了最粗浅的调息吐纳法门。除以上必修之外,习练其余技艺则要看个人资质与机缘,有出类拔萃、学有余力者往往得习更艰深的认穴针灸之术、调息导气之法。便不算这些精深技法,外门弟子所习诸术虽无法与江湖高手比肩,但就一般人而言,强身健体、自卫防身已是足够。
      凝神吐纳,引气导息,柳洑只觉脑中澄明,心中空灵,又把几套剑法招式及诸般变化推演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算算纯熟者近八成。逍遥与南华两套剑法最讲究悟性,若要参透,就自己资质而言绝非数年之功,想到此处不禁惆怅而叹。明日不知结果如何,但求尽力而为。
      第二日柳洑早早起床,神清气爽,取护腕束袖,绾发成髻。先去用过朝食,出了膳堂,看时辰尚早,缓步向试剑厅而去。
      未到厅门便看有人徘徊其间,眉目疏朗,浅淡衣衫,正是曲溯。柳洑想也不想,扭头便走。曲溯飞奔而来,拦住她去路,轻轻道:“柏风有事情和你说。”说罢,将一张字条塞入她手中,不舍而去。
      柳洑知道必是与今日比剑相关,不敢大意,寻了一处僻静所在打开来看,只见寥寥数语:凌云剑法,七招为限。柳洑看了倒是一喜,凌云剑法乃是入门第一套剑法,共一十九式,自己早已烂熟于心。此剑法招数古拙,无甚推演,以轻功为基,因挥洒间有凌云之意,故而名之。至于七招为限却不知何意,只待见机行事。
      心中有了底,不禁对葛柏风暗暗赞叹:这位葛师兄虽然性子疏狂,但是粗中有细,想是因一时找不到自己,未免落人口实便请曲溯为他传递消息。曲柳二人纠葛已久,莫说同窗,便是同窗的同乡、同乡的同窗也略有耳闻。此时二人相见,不会被人疑心与今日考较剑法有关,便是疑心,葛曲二人自然不会承认。如此做法,确实是上上之策,只是对曲溯难免有利用之嫌。
      柳洑奔至膳堂,找老崔借了火折,在无人处将葛柏风的字条细细烧毁又碾成灰,确定再也看不出任何字迹。
      时辰到,十七人齐集试剑厅,过不多时,掌门镜封与书院中几位授剑师父毕至,端坐厅北诸位。安无与一人分立东西首,那人柳洑两年前见过,正是正平。众位弟子恭行大礼,拜见诸位师长。
      镜封缓缓道:“今日比剑定胜负,胜出者均有望成为我忧黎派内门弟子。望众弟子尽展所长,无论结果如何,不负在座众位师父教导一场。”十七人齐齐拱手道:“弟子必尽力而为,不负夫子传道授业解惑之功。”
      镜封点点头,道:“安无,你来告知众弟子比试规则吧。”安无恭敬称是,转向弟子朗声道:“凌云剑法乃是外门弟子习剑之始,更是内门弟子研习高深剑法之基。今日考较大家剑法,为公平起见,参试弟子皆与正平师父比试,以七招为限,过满七招视为胜出。”此时柳洑方才明白葛柏风字条含义,眼见实情与他所言丝毫不差,心中好生感激。
      葛柏风与另两名弟子在厅西墙书案边充作记录文书,见安无示意开始便唱出人名:“第一位,郑高。何安准备。”只见那郑高拿起备好的木剑,站至西首,道:“正平师父,请。”正平也不言语,挥剑出招。柳洑看正平出招不甚凌厉,但张弛有度,一招一式皆合窍要,郑高见招拆招,法度严谨,显已将此剑法烂熟于心。转眼七招已过,郑高胜出。
      郑高退下,何安上场。见正平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何安取木剑在手,背对厅门,行礼如仪,恭谨道:“弟子何安,请正平师父赐教。”柳洑看他二人用的均是最常见的招式,一拆一解流畅自然,看得心驰神往。何安出招颇为稳重,七招到,毫无悬念地胜出。
      待考较完十名弟子后,正平在厅东首落座,稍事休息。有弟子奉上茶来,正平一边喝茶一边打量余下的七名弟子。这七人中柳洑排第一位,正平不免多看了几眼,孰料越看越是眼熟。他在派中只专心研剑,从不教授弟子课业,按常理绝不会对一个外门弟子印象如此之深,必是在哪里见过,不禁放下茶碗,侧头苦思。
      时辰至,剑试开始。柳洑听葛柏风唱到自己姓名便从座位起身,深吸一口气,取了一柄木剑站在下首,候着正平上场。
      站定抬头,恰与安无打个照面。安无知她紧张,轻轻颔首,微微一笑以示安抚。柳洑见状,稳了稳心神报以一笑,再看看西墙边葛柏风,只见他咧嘴一笑,举手轻握成拳,眼中满是勉励之色,心中更觉踏实。想到自己在书院中得遇良师、益友,如父如兄,即使不能如愿成为内门弟子,此间四年也已是平生最美的时光。想到此处,顿觉勇气百倍。
      眼见正平在上首站定,柳洑反手握住剑柄,剑尖指地,躬身垂首,朗声道:“弟子柳洑,请正平师父赐教。”
      未等抬头,便见正平剑尖对着自己轻颤而来,顷刻间轻颤变为横扫,忙使出一招“轻罗小扇”,右手举剑手腕微抖,划出半圆,边划边退,封住正平剑尖来路,如此划出三个半圆后已过了半息,身形退开一步半,化解了他这招“月下流萤”。随后双腿微曲,身体向左侧微蹲,双手持剑柄置于腰侧,正是一招“晓月清辉”。这招乃是凌云剑法中的防守之式,姿势极似闺阁女子道福之礼,可用于避开上三路来击且格挡中路兵刃,柳洑在隔开来剑后使出这招暗含了对长者的敬重之意。
      正平不动声色,加紧手中攻势。方才柳洑上场前与安无对视,安无那抚慰一笑令他想起眼前之人便是楚家公子逃逸后死也不肯开口服软的那名女弟子。还记得她跪地受罚、被当众责打仍是执拗万分,楚父对自己逼得又紧,当时只恨不得将她活活打死才解恨。后来楚家公子虽有信回复,但楚父到底对自己颇为怪责,连带家人被辞,少了生计。一口气无处宣泄,只觉尽是眼前弟子之过,此念既生,手中木剑去势越发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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