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穿心》澹岚

54、第五十四章

　　岑锋觉得秦天脑壳可能是个呆的。每次打架之前都要看他们上不上，问他们能不能上。幸好他年轻反应快，但凡反应慢点，他这个主突击就不用上，他们三打四就可以了。
　　“昨天说让你注意细节，好像没让你这么不敢上吧？”岑锋凉凉地瞥他一眼，立刻让环境温度降为冰点，“瓦特昨天说你雷玩得不错，那苏程你打副手，让他打辅助玩雷去得了。”
　　“哎哟，你看你又这样。”苏程没管他的建议，连忙劝架，“祖宗，你可别折腾人了。这孩子转位置也来不及了，要不让Through给他指导两天？”
　　最近俞穿跟着二队混，但他的腱鞘似乎并没有因为训练强度降低而好多少，从右腕到手指整天贴着膏药戴着护腕，浑身都是膏药味。
　　“也行，让他提前适应教练生活。”岑锋打开桌子抽屉拿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
　　Sword：干什么呢？
　　Sword：来训练室教教sky。
　　Through：马上来。

　　俞穿看着温柔和善，但遇上了与他对标的选手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骂得比岑锋狠多了。如果说岑锋是阴阳怪气，那俞穿是无愧他国服突击的名号，正面输出伤害属实不低，对秦天进行了全方位的教导。
　　俞穿倒是没怎么教别的，看着他打了一局后就决定在一旁实时观战。没事的时候也不出声，只有他有些地方存在问题才会在赛后纠正。
　　“你们当时说他不抓细节？”俞穿仿佛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胥迎泽点点头，“顾头不顾尾，上头操作变形，也算是细节问题了。”
　　“我倒觉得比细节严重一些。”俞穿用笔点了点他在纸上记的问题所在，“他操作很到位，我让他用现在操作难度最高的水蛇测试了一下，他大多数操作和反应都很不错，但是动态视力不太好，不够敏锐。以及战术思路不清晰，不知道该做什么。”
　　“还有就是你们反映最多的细节，倒也没错。孩子年轻没怎么参加过比赛，爱上头，顾不上尾巴。慢慢练吧，先知道错了再说。”
　　“没时间了。”岑锋的眉头皱得像能夹死两只苍蝇，“他必须以最快速度改正他现在的所有错误。马上要放春节假，你觉得他回家有时间练吗？回来了之后没多少时间就春季赛，他必须上场。”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无言。不止是秦天，他们回家都不一定能像现在这样训练磨合。顾叶看了一眼数据分析师手上的数据资料，暗暗叹了一口气。
　　“秦天本来就是正手，消耗大一些。咱折一个首发正手，在电竞圈就是半截入土，可耗不起第二个了。周老板为了刺激你们破天荒招了一次人，这样下去都能直接开青训营了。”
　　“那就开……”说出的话戛然而止。周焚清是个正经富二代不假，发奖金付签约金也从来没有手软。但从这么多年只有一套阵容的习惯来看，他真的养得起吗？
　　“难道我们老板本质是个穷鬼？”

　　“骂谁呢？”训练室的门被开了个缝，被养得身形渐长的柚子茶抖了抖身上油光水滑的毛，连忙迈着短腿往里面挤，那人便弯腰直接把柚子茶捞了起来抱在怀里，任由小猫咪在臂弯里扑腾，“谁说我是穷鬼的？”
　　没人应声。他用脚卡着门，空出来的手调试了一下姿势，将柚子茶抱得更舒适些。
　　“想涨工资怕我发不起啊？嗯？”
　　打工人顾叶一心向老板，直接坦白从宽：“他们想你开青训营。”
　　那双修长的正顺着猫毛的手一顿，长如鸦羽的眼睫微微一颤，却不曾开口说话。训练室陷入诡异的寂静中，似乎所有声音都在这一瞬消失。
　　“可以啊，从你们奖金里扣。”蓦然开口，那眼睫抬起，露出一双狭长精明的眼，如幽黑深渊的黑眸紧紧抓住他们，“先少扣一点，一队总奖金先扣个一百万出来吧。不多吧？每人平均分一分也就二十五万。”
　　“一百万养青训营估计能养一段时间了。同意吗？同意我就招人。”
　　苏程和身旁的胥迎泽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一种东西，叫作“确实如此”。
　　“即便是为了Endless的以后，这个青训营也必须要开。”
　　周焚清颇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俞穿，突而露出一个笑来，本该愉悦地弯起的眼睛却依然轻蔑而傲气地瞥向他们。
　　“我真没想到，你不是最利己主义了吗，也会说这种话。”周焚清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柚子茶温暖的额头，丝毫不在意此时严肃的氛围，仿佛他不存在任何压力一般。轻描淡写避重就轻，是他最喜欢用的手段。
　　“你要不先问问你队长，他同不同意扣自己这二十五万？”
　　岑锋突然被点名，脸上的惊慌与纠结一闪即逝。俞穿偏头看向他，似乎在期待他像从前那样对周焚清的这番话进行强硬的回击。但他抿了抿唇，最终移开视线，不再看着周焚清的方向。
　　所有人再度陷入诡异的静止中。周焚清轻笑一声，是那么不屑而刺耳地回荡在训练室里。
　　“比赛奖金，战队给到你们个人的奖金从来都不少，当然是在个人上。按全国赛奖金两千万算，刨去纳税，你们每人拿二百万就已经很好了，能不能到这个数还全凭我心情。当然，Sword知道，去年到他手里的奖金纳完税好像还不到两百万。”
　　“假如按季度赛参加两次来算，一次奖金八百万，每个人分到手里一百万都不到。”
　　“我是说过之前那种话，毕竟我当时真心想帮你。”周焚清的目光转向岑锋，无辜地眨了眨眼：“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变了。不然就变成，世界赛吧。”
　　“世界赛结束，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或许你凑一凑还真能达到你的目标。”

　　“他说的目标是什么？”
　　在周焚清将这些说出来后，他便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第一个前来质问他的人是胥迎泽。虽说是如此严峻的话题，但他为了让岑锋少些负担，也插科打诨了两句。
　　water：你不是去违法乱纪搞黄赌毒了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像啊？
　　Sword：……你哪只眼睛看见过我离队？
　　water：那你怎么回事？
　　Sword：说起来有点长。
　　岑锋离家的那天，收到过父亲的来电。他的声音带着怒火，先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最后说。
　　“你五年赚不到五千万你也别回来了。”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句气话。直到岑锋第一次在过年的时候回家，父亲率先开口。
　　“五千万赚够了吗？”
　　正因如此，岑锋甚至不会买什么太贵的东西，零零碎碎地攒在一起，存在一张卡里。就连陪伴他职业生涯的键盘，还是某产品商的推广试用。
　　“五年五千万，在公司里，一年的流水就不止五千万。”他印象中父亲从真皮沙发上站起身来回踱步，“你现在就是签约，哪怕是两年也只有不到一千万吧。”
　　“五年五千万，对你来说真是个天文数字。”
　　他允许岑锋算上他自己的不动产。但在上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个房子又何尝是一件易事？他只能努力打比赛拿奖金，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仔细算一算，岑锋一年打的比赛顶天七百万收成。再加上直播、广告、活动的报酬分成，算在一起能凑出来八百万就算不错，这还是在一分钱都不花的情况下。
　　Endless向来在签约费上很舍得给，但今年的一千四百万也无法弥补之前两年当替补的缺口。
　　无论父亲的话是不是玩笑——哪怕真的是一句玩笑话，他都得尽全力做到，这是他的准则。
　　今年是第四年，明年就是他的职业第五年。而在第五年结束前，他得交上这份答卷。这二十五万，他不是拿不出来，而是不能拿。

　　water：你不早说，你那份哥们一人分点怎么也能凑出来了。实在不行青训营咱不要也罢，谁知道老板能不能养得起呢。
　　Sword：但青训营也不是简单的面子问题，新队一直靠买挂牌选手总有翻车的一天。
　　Sword：自己的选手知根知底，从青训营上来也方便用。之前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现在这种情况，必须得把后面的人培养上来了。
　　water：二十五万……咱就是奖金再丰厚，二十五万也不少。那你怎么办？
　　Sword：大不了不回家呗。
　　water：……
　　water：其他人有没有问你这个事情？
　　Sword：苏程早知道了。就是俞穿那，你替我保密吧。
　　water：？？？什么理由啊，他问起怎么回答啊！
　　Sword：呃。不知道。
　　俞穿其实从一开始也没想问这件事。
　　以他们之间的信任，如果岑锋想借周焚清的话说出来，那他完全可以直接说。假说是什么难处需要帮助，也一定会讲。他不愿意主动坦白，要么是他自己能解决，要么就是他自己那该死的面子阻止了他。无论是哪种情况，俞穿都觉得现在成全岑锋的想法才最好。
　　倒是岑锋先给他发了消息问他。
　　Sword：我以为你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