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穿心》澹岚

49、第四十九章

　　一次失利并不能阻止Endless一路高歌猛进，失败反而更助长了他们战斗的气焰，只不过他们更加注重起了物资的搜索，不至于关键时刻没有补给。
　　在车轮战，每一场比赛都打得格外凶狠。选手们尽量保存体力，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每次打架都是你死我活。甚至在车轮战全部打完的时候，俞穿的手都在颤抖。
　　指节酸痛，手指痉挛。俞穿默默地用左手按在右手拇指处的肌肉上揉捏，试图让肌肉放松。
　　“不舒服？”岑锋的声量放得很低，不给麦克风收音的机会。尽管不是很想承认，俞穿还是抿了抿唇轻点头。
　　他眼中似是有着雾气氤氲，这双眼本就朦朦胧胧，如今一看更像蓄了千百种委屈与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小心谨慎地蕴在眼中。
　　岑锋的呼吸霎时放轻，生怕扰了蕴着的一汪含雾的潭。他小心翼翼地将目光向下移去，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自己注意点。又不愿意换位又高强度进攻，会不会保护手？”
　　俞穿一抿唇，岑锋心里顿时就又起了莫名的负罪感。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俞穿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我是想快些结束，手越拖越疼。”
　　“……那也不是你这样办事的，这样不是更伤手？”
　　岑锋收回目光。今日的比赛就此结束，积分正在计算。他抬眼看着那块屏幕，眼见着屏幕数字滚动。直到数字停止，战队开始顺序排名。
　　Endless，积分榜第一。
　　岑锋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休息室，顾叶抬眼看他们一眼，破天荒地没有率先开口。
　　“顾爷，那个……”
　　“俞穿，你怎么想的？”顾叶抬手揉着眉心，眉间几乎拧成了个“川”字。
　　“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还有半年多就是全国赛，你觉得这期间你的手能好吗？”
　　俞穿一噎，没说话。
　　岑锋面容沉静，辩驳道：“现在还没找到替俞穿的人，本就应让如今的二队作为替补，sky补俞穿位置。是老板多事，没法怪他。”
　　sky是秦天的ID。
　　顾叶一时语塞。
　　这场“战争”不只是各家战队的角力，更是Endless“清洗”的一场战斗。清洗的，是弱者。而弱者，在周焚清那里，是不配参与“战争”的。所有人，心知肚明。
　　比起老板，他似乎更像是皇帝，生杀予夺，连体面都不屑给予。
　　冷酷残忍至极。
　　“老板的安排我们都没法反驳，你既然清楚这样的规则，也还在Endless旗下，你就应该秉承Endless的规矩。”
　　顾叶的声音格外平和且冰冷，岑锋不是第一次与这样的顾叶打交道，更不是第一年在Endless做事。
　　“俞穿的手伤也是长年累月的伤病，谁都不知道会这个时候发作——你能怪谁？”
　　一年Dynasty，一年Forever，一年Endless，更不用提在做职业选手前的日子。训练每日都有，身上多少有堆积起来的伤病，谁都不例外。
　　对于Endless来说，保护俞穿上场状态的最好办法，要么是找个替补帮他完成不重要的比赛，要么是让他换位置，不打突击。
　　再者就是，俞穿以后都不必再打，直接因伤退役。
　　可骄傲如俞穿，他怎么可能甘心退役。
　　“我知道了。”俞穿点头，手指的痉挛早已停止，“我尽量在比赛结束之前，都保持最优状态。”
　　他们总会有喘息的时间，在复活赛，他们甚至不需要来会场。但这，也是唯一的喘息机会。
　　顾叶是在晚上的时候收到全国赛赛程变更的通知的。
　　经过联盟评审们的一再确认，最终敲定的方案新鲜出炉。全国赛的赛程及流程进行了较大的改动。预选赛赛程依旧是三天，择三十支队伍分为六组进行三天初赛。初赛后依据积分淘汰五支战队，二十五支战队分作五组进行三天复赛，淘汰五支战队，而后进行为期两天的换位突围赛。被淘汰的十支队伍进行一天三轮车轮战后，选出三支积分最高的队伍与在淘汰赛中晋级分数最低的两支队伍进行三场对决，积分最高的两支队伍补入晋级位。自此，全国赛的上半场到此结束。
　　下半场，二十支队伍成组厮杀，进行为期五天的五轮随机小组对决，积分排行前十名的战队晋级半决赛。而在半决赛内，只有进行过一天的三轮比赛后才能决出总决赛战队。进入总决赛后，五支战队五轮比拼，最后胜场最多、积分最高，才能为总冠军。
　　往年的全国赛赛程并没有拉得这么长，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仓促的意味。这次赛程一拉长，每天的比赛不超过六场，不仅给足了选手的休息时间，更让解说员也感到轻松。
　　不过比起全国赛赛程改变，让他更惊讶的是在联盟网站里面看见优夏被挂牌的信息。
　　职业选手被挂牌是常事。
　　他们如同每一件冷冰冰的商品一般，被标注上基本信息以及价格进行售卖。若是幸运因为能力而被其他俱乐部看中，交接转会也会极为迅速。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没有被看中、无法转会、被俱乐部开出天价而被迫提前退役的选手。
　　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优夏竟然会被拉出来挂牌。
　　更何况还是以一千五百万这样的天价。
　　半年以后就是全国赛，全国赛成绩更是明年世界赛的入场券，Wildfire怎么舍得挂牌优夏？更令人担忧的是，优夏走了，副手突击谁当？队长谁当？
　　一直到第三天Endless上场的时候，他们这群因为比赛而伤脑筋的选手都还不知道优夏被挂牌的事情。
　　顾叶也没打算告诉他们。
　　只是俞穿注意到，他的好兄弟这两天都没有来接Wildfire二队的小孩。
　　Though：你这两天没来？
　　优夏：嗯，有事。
　　Though：行。
　　俞穿没有多问，按灭了手机，看着天花板，像在思索些什么。
　　今天的比赛强度不大，对他的手来说却是不小的负荷。原本被养得不太疼的手自从前天车轮战后便再度发作，即使只打了三场也令他手指酸痛微微痉挛。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呈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他的房门被敲响，却没能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胥迎泽探了个脑袋进来：“干什么呢？吃饭了。”
　　俞穿没理他。
　　胥迎泽缩回去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岑锋，他抱臂站在门口，脸色看不出喜怒。
　　他又喊了一句：“都等你呢。”
　　明天是最后一场比赛。五支队伍中的豪门战队所剩不多，他们的二队却一路披荆斩棘，艰难地爬进决赛。
　　这一餐，也是因为二队出人意料的表现而攒的局。毕竟，自从Endless从去年秋季赛归来那天之后，Endless全员几乎就没在一起吃过饭。
　　俞穿因为手伤不能完整参加日常训练，其他三人比平时还要拼命。为了先发资格，几乎把二队当半个仇人看，更别提同桌吃饭了。
　　更何况，周焚清似乎也更在意二队。
　　岑锋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右手指尖轻敲腿侧。
　　他不愿意参加这种场合。
　　更不愿意和暂时的对手同桌。
　　“知道了。”门内传出一声回复，似是带着疲惫，“你先走吧。”
　　胥迎泽回头看了一眼岑锋，“锋神，走吧？”他抬眼，微微点了点头。胥迎泽这才看见，岑锋眼中蕴着的，化不开的坚冰。
　　席间，蒋秋毫殷勤地为每个人倒上饮品，他看了看岑锋身边空着的位置，放下手中的饮料瓶。
　　“俞穿还没来？”
　　说实话，没人愿意来。岑锋暗自腹诽。
　　他看得出来二队的紧张拘谨，也看得出来苏程和胥迎泽身上燃烧的战意。所有兄友弟恭的戏码都被撕得一点不剩，余下的只不过是些同俱乐部的情意与对手的针锋相对罢了。
　　“他说一会到。”
　　话音刚落，俞穿便披着队服走了过来。他神情略显涣散，手上缠着绷带，一副落魄模样。蒋秋毫叹了口气，连忙把人拽过来按在椅子上。
　　“怎么了？气氛这么down干什么，咱们都进了决赛，应该开心才对。”
　　或许只有他这么想。岑锋翻了个白眼，催促道：“能动筷了吗？”
　　蒋秋毫总觉得他在这里有些多余。
　　“……吃吧吃吧，聚个餐还要问这种事。”
　　岑锋执筷的手一顿，半晌才回过神来，夹住盘内青菜。
　　习惯果真是会成自然的，且时时刻刻地影响他。
　　吃到一半，俞穿的手机蓦然亮起，一条消息弹出，是周焚清。
　　周：吃完饭发消息给我，有话和你说。
　　周：哦对，还有岑锋。
　　周：算了，你们一队一起吧。
　　记忆里，周焚清好像很少会去给二队开会，到底是一队不好管，让他多费心思。
　　Though：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