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说书人说

75、第七十五章

　　前面领路的侍者双手隐在袖中，眉目低垂，很是恭顺。

　　见李谪仙嘴角抽动，温言解释：“这座茅厕是去岁初春盖的。原本这里是一片空地，不远处是侍者们的居所。”

　　侍者眉目含笑又接着说：“有个不懂事的小侍者对他娘说，等夏天一到，院子里很臭。顾王当时正好散步至此，便问那小侍者这是为何，小侍者回说，因为院子正中就是茅厕。”

　　侍者慨叹道：“顾王听后，便命人将茅厕建在此处，既离居所不远，又使居所不会有不好的气味。”

　　连侍者的生活都考虑如此周到，真是难得。

　　李谪仙却犯难，这要怎么挖？他正惆怅地抓脑袋，一队换好装扮的侍者们带着工具，出现在几人眼前。

　　领路的侍者又道：“顾王吩咐，只管替公子找到藏宝。茅厕毁了还能修，公子请放心。”

　　看这架势，他们只用抄手等着。领路的侍者衣袖一挥，立刻有人上前为他们撑伞。

　　在合适的距离凉棚已经搭好，摆上竹制的桌子和几把竹制的交椅。

　　侍女们呈上特制冰碗，碗中飘着银耳，碗底有菊瓣白玉丸子，用加了糖水的冰片沁着，在这样毒日头里吃一碗，暑气消解不少。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那边有人喊道：“找到了！”

　　就见有衣着干净的侍者飞跑过来，呈上所挖之物。

　　李谪仙接过侍者用双手托着的东西，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东西有些沉，用苎麻布裹得严严实实。

　　苎麻布有千年不烂软黄金之称，用它包着，百年千年都不会腐烂。

　　将布袋打开，内里是一尺多长的沉香木盒，木盒掀开，一柄折扇躺在里面。

　　李谪仙伸手去触折扇，汪临风的手抢先一步过来，快过他先一步将折扇收在怀内。

　　“今天你还挺积极。”李谪仙笑嘻嘻说着。

　　“交出来。”毒公子弹去一段青烟。

　　汪临风闪身避过，寒烟绕即刻出鞘。

　　李谪仙愣住，这又是什么戏码？还没等他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眼前又是一闪，荡晴晖被秦玉树握在手中。

　　碎琼有些讶异，讶异归讶异，他还是沉默着站到毒公子身边。

　　搞什么？李谪仙一头问号，怎么就我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于是像酒泉看去，发现酒泉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就李谪仙转头这么个当口，那边打起来了。

　　很显然双方并不想伤害对方，他们争夺的不过是汪临风怀中的折扇。

　　看明白的李谪仙大喊：“有事好商量，既然你们都要争折扇，不如将折扇交给我来保管。”

　　很好，双方停手，齐齐看他一眼，转头又打。

　　李谪仙：我这么靠不住？？以致于被忽视成这样？？

　　酒泉同情地看他一眼，李谪仙感到莫大的侮辱。

　　碎琼的食指已勾住扇柄，汪临风将寒烟绕往回一收，拱背向后，他的手指便于折扇失之交臂，不过折扇也从他怀内露出半截来。

　　不等他塞回去，碎琼对上汪临风身侧的秦玉树，毒公子看准机会，指尖划出一道火光，空中有条看不见的火线，直直烧向寒烟绕，汪临风挑起寒烟绕，绕着那道火光转动。

　　那火光在寒烟绕的搅动之下，越烧越厉害，不知毒公子使了什么手段，火光带得他身子横凌空中一起搅动。

　　李谪仙欲上前协助，酒泉一把拦住，在他耳边：“少爷，你忘了老爷的吩咐？毒公子不会伤他性命，你再等等。”

　　酒泉何时力气这么大？李谪仙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

　　折扇从汪临风怀内滑出，扇面有些散开，毒公子飞身去接，已经抓住折扇一侧扇骨，汪临风却也抓住另一侧扇骨。

　　两人抓着折扇，各不相让，将一柄折扇完整展开，各执一边。

　　李谪仙眉头依然皱着，折扇扇面素白，只用浅浅的几笔勾勒出贝壳的形状。画上贝壳微张，似乎里面藏着什么，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图案或是题字。

　　这和李谪仙幻境内看见的折扇略微有些出入，他正在低头琢磨。

　　那边毒公子冷厉道：“汪公子，放手。”

　　碎琼快步过来，拱手道：“汪公子，误会。既然大家都是同个目的，何须如此？”

　　汪临风抬起眼帘去瞧秦玉树，秦玉树略一点头，他还是不肯松开抓着执扇的手。

　　毒公子指尖又是一擦，火星四溅竟将折扇烧起来。

　　李谪仙愕然看着四人，毒公子一脸骄傲得意，汪临风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秦玉树像是松口气，碎琼望着秦玉树瘪了瘪嘴。

　　这就完事儿了？李谪仙又一头问号。

　　方才李谪仙注意力都在四人打斗上，现在才发现，咦，侍者们都走干净，只留领路的侍者在不远处，背身侍立。

　　大概以为他们是见财起意，内讧起来，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当然不希望更多人看见。

　　顾王的下人也真是训练有素，不失水准，侧面反应出，应当也是经历过不少腥风血雨。

　　“喂~”李谪仙冲侍者喊一声。

　　他缓缓转身：“公子，何事？”

　　“这附近有没有安静的地方？”

　　侍者立刻道：“再往前走便是孤山，是湖中一小岛，由一架飞桥与这沿湖路连着。等公子们进岛，小的守住飞桥，也就没人能去打扰公子们。”

　　入孤山，侍者将他们安置在放鹤亭中，亭内悬挂一副对联：水青石出鱼可数，人去山空鹤不归。

　　放鹤亭背倚一排梅树，尚未至开花时节。

　　亭中的桌椅是有人先他们一步去放置，桌上的茶余温正适合入口，整个亭内却只有他们，不见别人。

　　六人坐下默默吃着点心喝着茶水。

　　亭内还有一桌，摆着笔墨纸砚。

　　李谪仙在桌下拉拉汪临风衣袖，毒公子坐在碎琼和秦玉树中间忍受眉目传情。

　　“我说。”李谪仙挤眉弄眼，“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师傅的意思是把书生扇找出来，毁了。”碎琼笑笑，“既然折扇已毁，谪仙也不必纠结什么了嘛。”

　　哇，李谪仙内心哔哔哔，这折扇他们找得这么辛苦，到头来，就这样容易便毁掉了？

　　秦玉树跟着说道：“爹也是这个意思。”

　　李谪仙观望一圈，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埋骨之地的事？”

　　“等师傅来了，再做决断。”碎琼用指腹将秦玉树面前落下的灰尘点走。

　　我知道啊！李谪仙虽然想这么骄傲地喊出来，想想，还是作罢。

　　在西湖畔一等就是数日，在微雨的午后，盼来几位长辈。

　　的信件。

　　六人一起哔哔哔。

　　“你没搞错？”毒公子两指捏着信件，“就送了这个？”

　　“毒公子，不会有错。”酒泉很肯定地回道，“这信走的是李家商路，直送直往。”

　　碎琼蹙眉道：“没有收信人？”

　　几位前辈不仅没有亲自前来，送来的信件还没留收信人姓名。

　　几人面面相觑，李谪仙抢过信件：“干脆一起看。”

　　遂拆信，展开信纸。

　　吾儿，见字如面。

　　路途太远，天气又热，几个老家伙就不专门跑一趟啦。

　　折扇已毁，甚好甚好。

　　当年将军没交待这柄折扇如何安排，我们便将它埋在风景尚好之处，又留下地图，好指点后人前去寻找。

　　至于为什么让你们找，又为什么让你们毁，相信看过折扇你们也就明白了。

　　将军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往后的路，你们自己选。

　　我们几个老家伙打算在灵山镇再住几天，不必担心，等待够了，我们会各回各家。

　　“少爷，老爷的意思是不是…”酒泉咽下一口唾沫，试探着说道，“他不管了，让我们也不管了？”

　　没有人回答酒泉的问题，看着这样一封信，那五人各自心内有一团乱线。

　　秦玉树沉默良久，才开口：“既然这件事告一段落，那我继续中断数月的工作。”

　　李谪仙好奇而探究的目光扫过去，秦玉树又道：“自从被师弟的信号指引过来，自己手头的工作倒是放下许久。”

　　也是，当初秦玉树会出现在麦府，正是因为汪临风的求救信号。

　　“玉树当日在追查什么？”碎琼望着他。

　　“一桩旧案。牵扯得有些多，现在准备接着追查。”

　　“我同你一道。”碎琼颔首微笑。

　　“少爷，我们是不是回长安？”

　　“是啊。”李谪仙用手指点点酒泉的肩窝，“不过，不是我们，是你。你回长安。本少爷我，还有要事要做。”

　　说完，李谪仙的目光滑向汪临风，汪临风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波澜起伏。

　　毒公子叹气又摇头：“江湖没救了。”

　　又是一声长叹，忽而仰头大笑：“只能我救。”

　　“有你什么事？”李谪仙不屑道，“还想做大侠？我看你是做梦！”

　　两人吵闹起来，顾王笑盈盈从那边走来，扬扬手中的四封信：“你们也收到信了吧？”

　　六人六双眼，都各自认出信封上或是自家老爹，或是自家师傅的笔迹。
　　脑内整整齐齐响起一阵哔哔哔。

　　顾王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没收到？”

　　李谪仙笑笑：“收到了。”

　　笑得尴尬而做作，顾王何等聪慧，瞥一眼桌上的信件，心里便明白。

　　“本王和几位是多年不见的故交，他们特地来信表示感谢，顺便邀请本王去做客。”

　　她这样一说，几人纷纷感觉自家老爹、自家师傅就是垂涎顾王美色，当年将折扇埋在这里定是别有所图。几人默默点头，互看几眼，都心照不宣。

　　秦玉树一礼：“这些日子，多谢顾王，我们任务已经完成，今日便要启程。”

　　其余人，异口同声：“多谢顾王。”

　　顾王还礼，也不留他们。

　　正当几人昂首挺胸，迈步向前，轰隆~轰隆~天边一道煞白的闪电劈下，雨点如疯狂的石子般砸下，几人将迈出的脚步收回来，齐齐转头。

　　顾王会意：“无碍，多留一日也好。”

　　第二日，雨势未收，顾王：“没事，再留一日。”

　　第三日，雨势依旧，顾王：“不必挂心。”

　　第四日，雨终于停了，顾王：“几位公子路上小心。”

　　“不好了，不好了。”侍者慌忙跑来，扑倒在地，“通往外界的道路被冲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