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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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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面色苍白,表情淡然,默默望着毒公子栽倒的背影。
所有人恭敬垂手立着,没有谁敢流露丝毫催促来人的意思。
沉吟片刻,来人才道:“好了,毒,该起来了。”
大堂内,众人又是彼此交换眼色,这唱的又是哪出?
趴桌上的毒公子,发出一声短暂的哈欠,揉揉眼睛,抬起半身:“师傅,你早点现身,我也不用这样骗人。”
“哈哈哈哈~”熹年哈哈大笑,“小子,怎么猜到是我?”
“先前不敢确定,只隐隐觉得是。索性骗出来看看。”扫一眼四周的人,“只是没想到,酒馆里都是师傅的人。”
搞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要我泡个澡吧。再说昨夜泡的那是什么,怪怪的感觉。
熹年挥挥手,堂内人出去一大半,只留掌柜、小伙计和二郎。
毒公子这才关心地问道:“师傅,你干嘛假死?”
“碰巧。”熹年一脸无奈,“那日我不假死,日后说不定会真死。”
“师傅知道是何人所为?”
“不知。”熹年右手摩挲着左手食指,“我怀疑是那两人之一。”
“谁?”
“缉赃司大义,缉凶司秦如许。”熹年放开自己的左手。
毒公子磕开鸡蛋浅杏色的外壳,用大拇指一捋,露出嫩白的蛋体:“师傅,打算怎么办?”
“为师暂时不会有危险。”熹年看向街面,“慢慢查吧,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毒下一站去哪里?”
“灵山,拈花湾。”
熹年勾起不好的回忆,裂着脸:“灵山?”
“与碎琼他们约好在那儿相见。”
毒公子嘴里被鸡蛋塞得满满,待咽下一半留出说话的空隙才又问道:“将军是埋在那里?”
“跟我上楼。”熹年突然这么吩咐。
毒公子瞄见熹年一脸寒意,不禁脸色僵了半分,用衣摆抹掉手指上沾着的蛋心粉末,跟在熹年身后上了楼。
“将军的埋骨之地,这世上知道的人只有三个。”熹年的语气似一把冰刀,包裹着寒意与锐气,“将军并非凡人,所以,他的尸骨不会腐坏。”
“有人想复活将军。”毒公子想起三清铃。
又简短把一路遭遇与三清铃之事告诉师傅。熹年额心的川字纹越来越深,活脱脱是蜀中的山峦。
“毒。将军埋在何处,你就不必知晓。”又补充道,“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
熹年岔开话题:“昨夜给你泡的药浴,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毒公子老老实实回答。
熹年笑两声,摸出绛紫色的瓷瓶,搁在桌面,用下巴示意毒取走:“吃一粒试试。”
师傅的毒,他知道,瓶子颜色越深,毒性越厉害。
取开瓶塞,倒一粒在掌心,仰头服下。
“没什么变化啊。”毒公子摊手疑惑着。
“昨夜的药浴已替你打通最后一层。”熹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恭喜你,真正百毒不侵。不仅百毒不侵,你的血既是毒药也是解药,毒药同源。”
“哎,为师也曾想练至这道境界,可惜缺了你的经历。”熹年有些羡慕,甚至嫉妒地这么说着。
嗜血蝙蝠?毒公子思忖,师傅说的经历应该是那日洞中与蝙蝠的缠斗吧。
“不好意思。”二郎的声音慵懒又狡黠,“打扰你们师徒叙旧。”
大郎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木质的地板仿佛不能承受他的重量,正在痛苦的喊叫。
四郎背着大镲,小碎步跑得最快,一溜烟钻进房内。
房间的门,熹年进来时并没关上,是以四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走了进来。
“师傅。”毒公子这声称呼里,包含满头的疑问。
“莫慌。”熹年脚下几个移动还没靠近香炉,香炉带几案一骨碌被推翻。
香炉盖转了几圈,撞到熹年脚面,当啷一声停下。
大郎山一般堵在门外,二郎拍拍他的后背,大郎让出一人宽的缝隙,二郎跨进屋内。
“大人要做什么?”二郎用手掌捂着嘴,头左右晃动两下,笑了起来。
毒公子要动,二郎闪电般出手,一个蛇手将他喉头锁住。
熹年手往宽袖中一拢:“不做什么。”
“大人不好奇,我们是谁的人?”
“说吧。”熹年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是不得已才要听答案。
二郎也不气,展齿一笑:“军长。”
“哦。”熹年很是冷漠。
“大人与军长许久未见了吧?”二郎仔细观察着熹年的反应,“今日便安排二位见面,如何?”
熹年在袖中抖抖双臂,连带着宽袖扇动起来,大郎厚实的双手一把将他的胳膊钳住。
熹年斜他一眼:“怕我下毒?”
“怕。”二郎诚实地回答。
“晚了。”熹年也如实回道。
大镲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伴随着二郎一声呼喊:“四郎!”
四郎直挺挺倒在地上,浑身僵硬,二郎再喊已是不能出声,也哐当面朝地板倒下。
大郎还在坚持,只是钳住熹年胳膊的双手逐渐松开,不情不愿滑倒在地。
熹年拽拽被大郎压住的衣角:“多谢三位,自己给自己下毒,省得我再动手。”
毒公子检视一圈:“师傅,你何时下的毒?连我都没看出。”
“今日为师教你一招。”
熹年用脚将挡住他的大镲踢开,气得大郎想骂骂不出声,想打四肢不听使唤。
“还记得昨日第一次中毒吗?”
“记得。”毒公子一指香炉,“就是它和窗外那股甜腻的风。”
“没错,他们只知熏香有毒,却不知这香灰飞散在空中,被吸进体内同样有毒。”熹年推开面街的窗户,“不过,这毒不至如此,你猜是何缘由?”
毒公子回忆着昨日与昨夜。
“妙啊。”毒公子恍然大悟,“我泡澡的绛色液体。”
“三位。”熹年有些惋惜地看着三人,“你们也不想想,为何这样重要的事情,我不交给别人,偏偏交给投靠我不久的你们。”
和致毒接触一整夜,毒随着皮肤渗进经脉。香灰的毒本就起个激发作用,打翻香炉,香灰四散,他们吸进不少,此刻倒地也就不出奇了。
“现在换我问你们。”熹年给二郎嘴里喂了颗小丸,“军长派你们来做什么?”
二郎很是爽快地答道:“把你绑去见他。”
“我有什么好见?”熹年摆明拒绝的意思。
二郎妥协道:“或者你说出将军的埋骨之地,也行。”
“他要干嘛?”这信息让熹年警惕起来。
二郎努力仰头,不让脸与地板亲密接触:“不知道。我们出发的时候,他正派人去找什么三清铃。”
三清铃?毒公子与熹年目光一撞,看来是他想复活将军。
“我们会死吗?”地上的二郎全然不知两人想到了什么,关心起自己和兄弟的性命。
熹年闻声而答:“开玩笑,你们死了,有损我名声。”
话锋一转:“想要解药,可以。不过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你说。”二郎两眼透亮。
“把我绑回去。”
二郎倒吸一口气,磕磕巴巴道:“开什么玩笑,我哪儿敢。”
熹年解释一番:“你看,把我绑回去,算你们完成任务。我呢,就想看看军长玩什么花样。”
军长派出的人,一般都是雇佣而来。所以,只要这三弟兄完成任务,就有奖金可以拿。
二郎自是愿意,又疑心,这人不会有别的打算吧。
想杀熹年的黑衣人还没抓出来,有三个保镖送他去见嫌疑人,这可是求知不得的待遇。熹年心里就是这么打主意的。
双方一拍即合,毒替三人喂下解药,二郎反手把熹年捆上。
“师傅。”毒公子冲他竖起大拇指,“您高明。”
熹年豪迈道:“我先走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为师也不担心你。对了,记得跟碎琼讲一声,免得他担心。”
毒公子望着兴高采烈犹如郊游一般远去的师傅,一时间不知该讲些什么。
跨上马背,毒公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灵山,拈花湾,现属江州。
江州顾王,也是一名女子,且是名不同寻常的女子。
她是江州第二位王,在做王之前,她是王的女人。
江州文王爷离奇死亡,顾王一介女子倒将他的位置坐得稳当。
毒公子入了江州地界,经九江,过安庆,今日到达青阳。
算着日子,那几人不会比自己快多少,是以一路行来,毒公子并不着急。
太阳此刻停留在偏西的角度,他已经决定在这里宿下。
牵着马幸步穿过镇上的牌楼,街道两旁,关门歇户。
街沿坐着不少男女老少,毒公子纳闷,都说江南富庶,怎么这地方这么多乞丐。
边走边寻客栈,突然感觉一滞,回头一看,一只黢黑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沿着小手看去,脏兮兮的小脸上拖着两道鼻涕。
那鼻涕被主人一吸,又缩回鼻孔,一双月牙儿样的眼睛,盯着毒公子直瞧:“公子一看就是大善人,赏我一文钱买馒头吃,可好?”
“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毒公子蹲下身,在小乞儿掌心放了十文钱,喜得他鼻涕又不受控制地溜下来。
转身要走,衣摆又被拉住,毒公子叹一口气,心道:要被赖上了。
“公子,你是不是在找客栈啊?我带你去吧!”小乞儿跳到他面前,扬起小脸,“这家客栈又干净又舒服,公子一定会喜欢。”
毒公子望着他,有些难以拒绝,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小乞儿领着毒公子转过几个街角,在一处小小的门面前停下。
门面虽小,匾额上却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聚龙客栈,毒公子哑然失笑,好大的口气。
小乞儿轻车熟路将他领进客栈,掌柜迎上来:“公子好,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公子,楼上请。”掌柜把毒公子往楼上引,又转头对小乞儿讲,“星子,到后面让你大娘给你洗洗,看脏成什么样子了。”
“好咧!”小乞儿快活地应了声。
毒公子再下楼,小乞儿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满脸期待地等着他。
聚龙客栈大堂只一间,摆了柜台,三张四方桌,再放不下别的东西。
二楼也仅有一间客房。
掌柜两口子住在后院,三间小小的厢房,一间作了厨房,一间堆着杂物,一间正经起居。
“星子。”毒公子听掌柜喊过,便记着,“你在等我?”
星子点头如捣蒜:“公子,你是个好人,和大叔大娘一样好。你千万小心,最近镇子里很多人都得了怪病,别去外面乱吃东西。”
怪病,是说沿路那些面带炭色的人。
毒公子几三步跑下这狭窄又陡峭的楼梯:“星子,走,去瞧瞧。”
眼前是高大的门坊,正中匾额写着太平山房四字,门外坐着不少人,愈往里行人愈多,无一例外全都面带炭色,神情阴郁。
星子低声念着:“公子,这里都是病人,全都治不好,只能等死。”
他声音虽小,那些病人耳朵却很尖,听这不吉利的话,一起将能杀死人的目光射来。
星子抿嘴不敢多话。
正堂中,有人朝这边看来。
星子跑过去:“姑娘,姑娘,这是位路过的好心公子,说要来这里看看。”
毒公子对着姑娘一揖,礼道:“在下略学过些医理。”
李谪仙不在的时候,毒公子真似翩翩公子,温柔又有礼。
“公子有心。”姑娘即刻还礼。
“姑娘救我。”老伯向着姑娘扑来,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正好也在毒公子脚边,扶他起时,顺手搭脉。
毒公子心念电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