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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陌生外男 ...

  •   阴阳怪气的一句话,不是在拿她逗趣,就是在暗讽她不打招呼不懂礼数,亏得他生了一副那么好的皮相,真是没有半点风度!

      许令仪在心里默默嫌弃。

      不过,看在对方大抵是许令元的好友的份上,她忍了。

      少年见这白包子似的小姐儿低着头,默不作声,不喜也不怒,倒是来了兴趣。

      这个年纪的小姐儿,又生在富贵人家,不是娇纵外放,一点便炸毛,就是害羞内敛,敢羞不敢言。哪儿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趁着四下无人,他伸出手,弯身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蛋子,笑意更深:“你是许家哪位小姐儿呀?跟个小大人似的。”

      说着,那双狐狸眼又目光下移,落在她那双白嫩小手攥着的瓷罐子上:“手里拿的是什么?能给我看看……”

      许令仪不等他把话说话,飞快地一扭头,朝他捏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咬去。

      “嘶……”少年显然没料到这一茬儿,被咬了个猝不及防,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收回手。

      一看,瓷白修长的手掌边缘上,一排小小的牙印,皮肉绽开,正往外滋滋冒着血。

      “你……”他蹙眉,正欲斥责,却见那小丫头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将那瓷罐子捧到他面前,用软软糯糯地的声音说:“哥儿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金创药,正好,您可以试试。”

      少年站直腰板,低眼看着面前这不过十岁的女娃子,双目微眯,怒意竟散去不少。

      许令元的这个妹妹,年纪不大,却是个蔫坏的!

      “哎呀,找了许久,可算找着了!”许令元拿着几本书册从屋里走出来,却发现自家嫡妹正跟自家好友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于是不解地问:“你们……这是作甚?”

      许令仪眼疾手快,抢先一步跑到许令元后头躲着,白嫩小手扯着他的衣摆,硬挤出几滴眼泪,呜咽道:“大哥,他,他欺负我……”

      她此时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娃子,踮起脚都不及他们二人胸口高呢!况且在向来爱护自己的长兄面前,幼弱更增强了她的优势,她还能白白被这外男占了便宜不成?

      年纪小就能让他随意摸脸吗?

      果不其然,许令元马上就凛了神色,看向那陌生少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欺负她?那这伤,还能是我自己咬的不成?”少年哭笑不得,只得举起手,让他看看手上那一片血腥。

      “是他先捏我的脸的……”许令仪脸上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这么小小一只人儿,加之声音又温又软,瞧着可怜吧唧的。

      “母亲、祖母,甚至连给我们上课的陈夫子都曾同我说过,女儿家脸,是不能让外男碰的,若碰了,那便是……便是……”她抽抽噎噎地解释,越说情绪越激动,干脆“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许令仪很少在人前落泪,这一哭,把许令元的心都哭焦了。

      “仪姐儿,乖啊,别哭了!”他慌忙蹲下身子,捧起她的小脸,用拇指替她抹去脸上的泪,可是刚抹掉一股,又有一股新的流下,简直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这样吧,我替你出气!”哄了半天都哄不好,许令元也没办法了,干脆站起身,一把夺过那少年手中的紫檀木剑,佯装用力地朝他打了几下。

      许令元一边打,一边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配合表演。

      “疼疼疼!我错了还不行么?”少年无奈,只能抱头乱窜高声求饶。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还真把她当小丫头哄了啊……

      许令仪一边哭一边偷着看,差点没憋住笑,不过倒是很给他们面子,渐渐收了哭声。

      许令元打了好一会儿,见妹妹终于要给哄好了,这才收手,将木剑扔回少年手中:“下不为例啊,桓征!”

      桓征?!

      这人该不会是那个谋逆不成,反被皇上诛了九族的尤桓征尤丞相吧?

      许令仪心一沉,悔意陡升,她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危险人物?!

      她虽只是个内宅妇人,又不谙世事,但尤桓征这个人,她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她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他是魏国公尤铭永的世子,才学过人,更是文武全才,二十岁就高中状元,往后靠着自身的智谋以及家族的支持和皇上的器重一路高升,位极人臣。

      然而,昌顺十九年,尤桓征却伙同其党羽谋逆。

      那时,十万精骑围了皇城,皇上连退位诏书都快写好了,许令元和许令玄却领着一批早就埋伏好的将士突然杀出,将尤桓征斩于剑下。

      群龙无首,精兵们变作一盘散沙,这场精心策划的谋逆最后以失败告终。

      动乱平定后,尤桓征被诛九族,逆党们也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许令仪的丈夫周祈怀甚至因为曾向尤桓征行贿,一度被捉入天牢调查。

      在周祈怀被关押调查的那段日子里,周家上下人心惶惶,乱成一片,周祈怀的几个姨娘趁乱给许令仪扣了个克夫灾星的帽子,逼她自缢家中。

      说来讽刺,一场谋逆,成就了两位哥哥的仕途,却让妹妹走上了黄泉路。

      若非尤桓征起兵谋反,她说不准还能多活几年呢!

      许令仪忍不住又看了尤桓征几眼。

      他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样貌堂堂,朝气蓬勃,尽管生了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却仍显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前途无量的朗朗贵公子会有一天走上大逆不道的路子。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惋惜的同时,也打定主意,此生必得远离此人,若有机会,也要提醒元哥儿多加小心。

      “怨我不知轻重。”尤桓征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身,附身朝她拱手一礼:“小姐儿,尤某在此跟你赔不是了。”

      低眉顺眼的,倒是有几分真诚。

      不过,不管真诚不真诚,许令仪都没想跟他多掰扯。

      “哥儿不必道歉,我也有错。”她摇摇头,从袖口里掏出方巾,将脸上的泪水蘸干。

      各退一步,这事儿本该就这么过去了,可尤桓征忽然又上前了一步。

      他摘下左手拇指上一个镶着胆青玛瑙的银扳指,塞到许令仪手中,接着露出了一个春风拂面般柔和的笑:“这小玩意儿,姐儿收下吧,就当是尤某的赔罪礼。”

      许令仪哪儿敢收他的东西?

      可她刚要推拒,许令元便拍了拍她的肩头:“拿着吧,我作个证,你们俩的恩怨就此了了。”

      晚些时候,许令仪回到自己的厢房,遣散了屋子里所有人,才敢将那扳指拿出来。

      多大点事,至于赔个扳指吗?男人的心思真难懂!

      她一边埋怨,一边拿着那扳指细细检查。

      这扳指上镶着的胆青玛瑙柔润光滑,没有一丝杂色,扳指胚子也雕刻精致,一看便是个值钱的东西,不像是那种随便戴着玩的饰物。

      她看完外圈,又看里圈,果不其然,在里圈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发现了两个小小的刻字——桓征。

      想必是他常带在身上的随身之物。

      她拿着这个扳指,只觉得好似拿着一个燃着引线的炮仗。

      若是哪天被人瞧见了,她可名声不保!还是寻个机会,趁早还给他才好!

      尤桓征在许令元那儿用了饭才走。

      乘着归途的马车,他一边回想着许令仪的一举一动,一边轻抚着左手那少了一个扳指的指节。

      唇角,漾开意味不明的浅笑。

      ——

      深秋的夜幕落得早,这太阳一落山,屋外更是寒风呼啸,守在屋外的丫鬟也冷得寒颤连连。

      不过这些却与许令仪毫不相干,她的屋子宽敞明亮,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毯子,修在墙边上的地暖此时烧得正旺。

      踌躇许久,她决心不再纠结那扳指的事儿,让人上了菜用起晚膳来。

      黄檀木精雕细琢而成的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晚膳,三荤一素一汤。

      乳娘邹嬷嬷站在桌旁,满脸温和地为她盛汤夹菜。

      正吃得开心,却听守在屋外的丫鬟轻声说:“仪姐儿,白姨娘与榕姐儿来了。”

      言罢,便听闻白氏柔美的声音远远传来:“仪姐儿,妾婢今日做了些您最爱的吃得点心过来”

      哟,早些时候说话不算话,现在还敢过来找她?

      许令仪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接过邹嬷嬷递来的绢丝方巾,仔仔细细、慢慢吞吞地将那白嫩丰腴地小手擦了一遍,才对着门口道:“请姨娘进来坐坐吧。”

      门边站着的两名丫鬟这才开了门。

      刚一开门,就有一阵冷风吹来。

      突然受寒的许令仪忍不住抖了一抖,心里只道这天真是愈发冷了。

      白氏一跨进屋子,就看见一桌子的珍馐,慌忙道:“我们可是扰了仪姐儿用膳?”

      许令仪笑着摇摇头,用方巾沾了沾嘴:“已经吃完了,谈不上打扰。”

      许是方才被她晾在门外的缘故,白氏和她牵着的许令榕在那带着湿意的冷风中站得久了,脸色均有些发白,头发也有些凌乱,面上笑容都有些僵。

      这样的深秋时节,便是皮糙肉厚的白氏都有些耐不住,何况年龄尚小的许令榕呢?

      尽管她穿了棉袄又披了鹿裘,但到底还是抵不住这阴冷,紧握着自家生母的双手,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许令仪拿起盛着热茶的青釉瓷器的茶杯,用杯盖压了茶末子,细细品尝起来,非但没有为怠慢了母女二人道歉,反倒自顾自喝起了茶,将她们晾在一旁,也不招呼坐下。

      因为她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许长坤不是个贪图女色之人,只在少年懵懂之时有两位通房,娶妻之后因没有子嗣方面的忧虑,所以也未曾纳妾。

      白氏便是那两位通房之一,她前后为许长坤生了一子一女,可许长坤心冷如石,并没有因此看重她。

      倒是因许令仪母亲亡故,许长坤又三年之内不能娶,内宅大小事务不可无人打理,这才将她与另外一位通房张氏一道抬成了姨娘,两人分着行使主母的职权。

      白氏这会儿穿着件烟罗紫小袄。

      这小袄上没有刺绣,一眼看去倒是素净,可若仔细一看,就能看这袄子发着淡淡的金光,棉袄的面子以金缕及上好的丝制成,瞧着平淡无奇实则熠熠生辉,若换做寻常侯爷家的妾室,是穿不起的。

      主母亡故的这三年来,她为私囊里添了不少银两。

      熬了那么久才尝到甜头,她怎能就此满足?

      有了钱,她还想要权,想要光耀的前程。

      只不过从通房到姨娘,她已经摸到天花板了,再不能晋升,于是就打起了小辈的主意。

      恰好,主母去世的时候,嫡长女许令仪才不过七岁,自小被好吃好喝地供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人心险恶,最是娇弱温顺,单纯天真。

      纵观这府上一干子嗣,又有谁能比她更能牟利更好拿捏?

      三年来,白氏趁着许令仪深陷于丧母之痛,对她百般关心呵护,终是将她哄得服服帖帖,唯命是从。

      而后,白氏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利用她。

      最开始不过哄骗许令仪拿出一些珍贵的珠宝首饰,后来又让她带着许令榕去赴那京城里的贵人们所设的宴会,甚至还推她承担她们母女二人犯下的过错。

      直到最后,许长坤娶了续弦,许令仪这个嫡长女成了烫手山芋,白氏这才将她狠狠抛开。

      还未重生前,许令仪就曾无数次想过,若能回到儿时,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这姓白的妇人。

      现在白氏同她女儿主动送上门来,她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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