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知我之寒

7、第七章

　　林沐白居住在微涟院，院子的布局错落有致，假山流水，清隽雅致。

　　院里的大小水域里都有些许莲花，亭亭净植。上官悦心倚在亭子的木柱上，看着池子里的莲花，几尾小鱼游弋其中，甚是自在。洒下一把鱼食，鱼儿争相浮出水面，你争我抢，扑棱棱激起一阵涟漪。

　　上官悦心轻笑出声，心想，微涟……倒是非常应景。从前她总是跟在林沐白身后，看的总是林沐白的身影，他在哪，风景就在哪，林沐白眼中的美景，她好像从未欣赏过。

　　“在笑什么？”林沐白轻柔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上官悦心转头含笑看着林沐白，说：“以前总是不理解你的爱好，对你所欣赏的东西总是难以理解、嗤之以鼻……但是现在静心看看，发觉都很美。”

　　林沐白走过去，在上官悦心身旁站定，低头轻笑出声说：“嗯……确实都很美。”人和景，都很美。

　　上官悦心抬头，笑着说：“你现在不觉得我是不懂说懂了，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附庸风雅？”

　　林沐白语气里满是自己也觉察不到的怀念与宠溺，轻声说：“附庸风雅也好啊，总比看都不看的好……你以前都不爱看的。”

　　是啊，上官悦心心想，以前都不爱看的，看的都是你。

　　“嗯……我现在爱看了，但也还是看不出什么意境，只纯粹觉得好看而已，以后……”上官悦心顿了顿，又说：“以后，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怎么欣赏欣赏啊？”

　　“好，”林沐白点头，“你要学我就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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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上官悦心小憩之后起来，推开窗子看着院落里的景色。阳光正足，照在流动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抬头去看太阳，上官悦心被刺得眯了眯眼，脸上不觉泛起了微笑。

　　在微涟阁里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推窗晒晒太阳，看着林沐白从廊下徐徐走过……她五百年前日日如此，五百年里次次如是地想念着，梦寐以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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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温馨的日子。

　　至此，上官悦心才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留在他身边吧，简单平淡一点，这样就心满意足了，上官悦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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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悦心趴在窗边晒了会儿太阳，正被晒得浑身懒洋洋的，纪楠过来敲响了门。

　　上官悦心推开门，就看见纪楠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来，堆了满脸的笑。

　　“嗯？是给林沐白送过去的吗？”上官悦心问。

　　“不是，上官姑娘，这一碗是给你的。”纪楠说。

　　“给我的？”上官悦心先是很意外，遂又笑起来，伸手接过，说：“谢谢啊，没想到还有我的份。”

　　“当然要有！”纪楠说，“就算忘了师弟们的，姑娘的也不能给忘了。”

　　“嗯，谢谢。”上官悦心说，又问：“林沐白的你给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但我过去的时候师父不在，就放在了桌子上面，上官姑娘要是看见师父回来，就帮我对师父说一声吧。”纪楠说。

　　“好。”

　　“谢谢姑娘了。”纪楠感激地说。

　　“不必这么客气，”上官悦心说，“以后也不要一口一个姑娘地叫了，就叫我悦心吧，嗯……小悦也可以，你们叶师叔以前也这么叫过我。”

　　“不不不——不敢不敢，”纪楠忙摆手道，“师叔这样叫，我们不敢这样叫。”

　　“嗯……”上官悦心笑出声，说：“那就叫悦心吧，唤我的姓也可以，上官。”

　　“对对，上官……”纪楠试着叫了叫，“感觉上官比悦心叫起来更好些，那我以后就叫你上官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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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悦心在房间里呆了片刻，期间喝了几口银耳莲子羹，就起身去了林沐白的房间。

　　上官悦心过去时林沐白仍旧不在，她便索性坐下来等林沐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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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沐白回来时看见的便是上官悦心手里拿着勺子搅着她面前的莲子羹，正百无聊赖。

　　林沐白低头轻声地笑了笑。

　　上官悦心听见了动静，抬起头看见站在了她面前的林沐白。

　　“……回来了。”上官悦心没话找话说。

　　“嗯。”林沐白笑着了看那碗被上官悦心搅了不知多少遍的莲子羹，说道：“来的时候遇见了纪楠，说是做了银耳莲子羹送来。”

　　虽然觉得纪楠有点可爱，但上官悦心心中还是有些妒忌的，心中的占有欲作祟，就更不想让林沐白接受除她之外的徒弟送的东西。

　　上官悦心刚刚正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碗银耳莲子羹弄走。

　　闻言，心虚地放下勺子，说：“嗯，刚才他还对我说的。”

　　“嗯。”林沐白看着上官悦心还在守着那碗银耳莲子羹，问道：“想吃吗？”

　　“……嗯？”上官悦心抬头疑惑地看着林沐白。

　　看着上官悦心抬头眼里迷茫的样子，林沐白心中柔软得不成样子。温声说：“看你一直盯着它，不想吃？”

　　上官悦心听见，林沐白不吃，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应下：“想吃想吃。”

　　林沐白笑了笑，说：“吃吧，下次……”

　　上官悦心正低头吃起来了，听见林沐白说话，没有抬头，只应声问：“嗯？”

　　“……下次你要是想吃的话就告诉我，我做给你吃。”

　　上官悦心闻言愣了片刻。

　　林沐白见状，问道：“怎么，我做得没纪楠做得好吃吗？”

　　“没……”上官悦心还有些愣愣地，摇了摇头，又突然反应过来，说：“不是，我是说你做得比他做得好吃。”

　　“……那以后我要吃什么你就做什么给我吃吗？”上官悦心抬头认真地问。

　　“嗯，只要我会，都做给你吃……不会的，我也会学来做。”林沐白温声说，看着上官悦心的眼里满是宠溺。

　　“那我就提前谢谢了。”上官悦心闻言笑起来，眉目都沾染了自内而外的笑意。

　　林沐白看着上官悦心的笑颜，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唇角勾了勾，轻轻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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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悦心坐在书案前吃银耳莲子羹，林沐白就随手抽了一本书倚在窗边看着上官悦心。

　　碗中的银耳莲子羹快见了底，上官悦心咂了咂嘴。
　　纪楠做得银耳莲子羹很不错，入嘴甜丝丝的，但不腻，莲子则焖得很烂，软糯糯的，入口即化，上官悦心很喜欢。

　　想到自己屋里还有一碗，回去还能再吃一些，上官悦心笑了笑，但……以后纪楠再送来，她也不能一直一个人吃两份。

　　上官悦心用手托着脸，看向林沐白，陷入沉思。林沐白觉察到她的目光，没有抬头，由着上官悦心盯了片刻，半晌才抬头看向她。

　　偷看被抓包后，上官悦心一眼望进了林沐白的眼睛里，但立马就把目光移走了。

　　看着上官悦心低头用勺子戳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羹汤，林沐白笑了笑，问道：“怎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上官悦心手下的动作没停，摇头，低声嘟哝着说：“没什么。”

　　“饱了没？”林沐白问。
　　“嗯，饱了。”

　　看着面前的的白玉碗，上官悦心沉吟良久，出声说：“纪楠……他一直这么给你做饭吗？”

　　“嗯，他做给我还有几个徒弟吃……有几个没学会辟谷的，平时的饭都是纪楠负责，”林沐白说，“不过，会辟谷的这些，平时的需求不大，偶尔会有点口腹之欲，让他做一些一起吃……平时的话，都是他做了什么就吃什么。”

　　“嗯，”上官悦心点点头，说，“他人不错。”
　　“是不错，他的脾气是一众师兄弟里最温和的。”林沐白说。

　　“嗯。”上官悦心点点头，听见林沐白对纪楠的评语，心中很不是滋味。

　　少顷，上官悦心开口道：“听说……他是你后来收的第一个徒弟。”

　　闻言，林沐白撑着书脊的手掌握紧了，他看向低着头的上官悦心，眸中的神色暗沉下来。他心里明白，上官悦心对他收了徒弟这件事心存芥蒂，他曾信誓旦旦，地向她承诺过只有她一个徒弟，可他食言毁诺，收了不止一个徒弟。

　　林沐白原以为上官悦心会向他抱怨、质问，可她像不在意了一样，一言不发。

　　他何尝不想去找她认错呢？
　　可上官悦心呢？
　　五百年，恣意洒脱不见了，尽是沉默沉默……

　　他突然想冲过去，覆上她的唇，封住她的声音……

　　她的询问，像一次次梦里的质问，让他不知所措。

　　盯着上官悦心半晌，林沐白渐渐抚平了心中的暗流涌动，清了清嗓子，说：“是，你走后有两百年多吧，我陆陆续续地收了几位徒弟，纪楠是我收的第一个。”

　　“你是随便挑的吗？”上官悦心轻微地笑了笑，“纪楠说他的资质不好，这几天的练习我也看得出来，他确实不如大部分人。”

　　“不是，”林沐白说，“他是我在外面收留过来的。”

　　“嗯？”

　　“那时候天下战火纷争，朝廷顾不上无辜受牵连的百姓，伤的伤死的死，又有凶兽肆虐……有一年我下山去捉杀那些凶兽，在凶兽手里把纪楠救下来，但当时我得太晚，他的家人都死了，他无家可归，我就收留了他。”

　　“哦……”上官悦心笑了笑，说，“我总是从他话里听出来他很感激你，原来是这样。”

　　“嗯，他虽资质不好，但胜在努力心善，以后学成下山，定能守卫一方百姓。”林沐白想把这些事情都解释清楚，说清了，他们之间的隔阂或许也会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