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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45 ...

  •   045

      一朝风云变幻,江山易了主人。
      聪明人心头都知昨夜何等的惊心动魄。谁也不曾想到恒氏那个看似青涩冲动的小子,竟是如此深不可测。

      可江山易主,又岂会那般容易。
      礼部尚书面色涨红,从百官之中站出来,身披孝服,头戴麻布,头发花白,眼底青黑,句句掷地有声:

      “皇室子孙繁盛,岂会将皇位传给外姓之人!荒唐!陛下驾崩疑点重重,竖子心怀不轨,行事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有何德能继承大统!依老臣之见,此子与陛下之死逃不了干系,该当即刻下狱,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

      “刘大人为先皇之死哀痛,我等何尝不是?”庾氏家主,户部侍郎庾权出列,面露哀思,苦劝道,“但大人不能不以先皇旨意为重啊!先皇亲笔所书传位书,必是存亡之际艰难抉择,刘大人质疑先皇决断,若先皇泉下有知,会何等失望啊!”

      礼部尚书身子气得发抖:“匹夫与竖子同谋!”

      “刘大人!”

      礼部尚书指着庾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哆哆嗦嗦道:“陛下,陛下啊!”

      众人额头冒汗,迟疑着不敢上前,目光隐隐望向上位之人。

      恒琮轻笑了一声。
      “刘大人对先皇之忠心感天动地,孤亦感动不已,今念其年迈,又劳苦功高,着在家颐养天年,朝廷中有刘大人这样的忠君之臣,孤甚欣慰。”

      他伸手摸了摸眼角,叹息道,“先皇驾崩,孤于动荡之际受此重任,心中惶惶,夙夜难寐。奈何先皇言犹在侧,孤若是不应,先皇不肯瞑目!孤自知才疏学浅,幸而诸位大人皆经世之才,有诸位在,天下定有海晏河清,四海升平那一日!如此,岂非先皇毕生所愿也?”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跌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嘴唇哆嗦,脸色涨红,目眦欲裂,狠狠瞪着三跪九叩的同僚们,又吐出一口血来。
      “老师!”几位大臣脸色发白,其中一位面露不忍忙过来搀扶。此人是礼部尚书的学生,在他手下任侍郎。

      “来人,将这位藐视先皇旨意之人拖下去,杖杀。”恒琮视线扫过下首,声音冷漠。

      礼部尚书闻言,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年轻的侍郎面色煞白,忙跪下。

      可不待他开口,侍卫已将他拖了下去。

      恒琮视线从诸人面上扫过,见他们都紧张起来,心中冷笑了一声。

      庭杖捶在□□上的声音传来,众人额上浸出汗来。

      殷红的血在青石板上晕开,红得刺目,众臣不由跪下高呼:“陛下英明!”

      恒琮目露满意之色:“刘大人老了,来人,为刘大人解下官服,送回刘府!”

      这一招杀鸡儆猴众人心知肚明。那些早已暗地里归顺的对这位的心狠手辣警惕起来,而那些与刘大人一样心怀疑窦的,经此一事,不敢再鲁莽行事。

      一时之间,竟无人再质疑。

      “先皇突然驾崩一事,诸位心存疑虑,孤又何尝不是?”恒琮开口,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日,当着诸位之面,孤与众位大臣一起,便来听听御医所言。来人。”

      话落,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者自一旁走出。

      “院首大人。”有人认出此人正是替先皇料理身体的太医院院首。

      “先皇驾崩之时院首亦在殿中。”恒琮摆袖,“王大人,今日当着诸位大臣之面,你且说清楚当日之事。”

      王大人哀恸不已,眼含泪光。

      原来先皇龙体欠安已久,只是谢氏一族蠢蠢欲动,暗中谋反,先皇为了压制谢氏,下令龙体有恙之事不得走漏风声,违令者死。

      “前日夜里,谢氏举兵,先皇怒急攻心,又紧急布防,心力交瘁,罪臣竭尽全力,却还是无力回天啊!臣有罪!”

      这位老臣确实是先皇身前最信任的太医,他说得涕泪俱下,仿佛老了几十岁,众人心中不由相信了几分。

      众臣都是混迹朝堂的老江湖,哪怕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不露声色。
      庾氏家主为首的一众掌权老臣既然已表态,谢氏伏诛,又有刘大人罢官在前,大势所趋,所有人恭顺低头,对这位新皇表示祝贺。

      “可笑!这是谋反!”有人回到家中暴怒不已,却被家人死死拉住,唯恐隔墙有耳。
      “谁当皇帝与我们何干?我们只要当好臣子就是了。你若敢乱说,落得跟马侍郎一样血溅宫门的下场,我,我不如现在便撞死了干净!”

      ……

      南康王府。

      虞枝昏昏沉沉中烧得厉害,嘴唇干裂,分不清过了几日。
      她心中很悲伤,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她想皇伯伯,想太后奶奶,想爹爹。

      可是她出不去,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

      “碧喜。”她颤颤巍巍睁开眼睛。
      “郡主!”碧喜喜极而泣,“郡主你可醒过来了!”

      “爹爹——”
      碧喜脸色有些白,握着她的手:“郡主昏睡的时候王爷来过的!”
      虞枝眼睛睁大:“皇伯伯——”

      碧喜鼻子一吸,低下头去,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被褥上。

      “先皇驾崩已是前几日的事了,如今新皇登基,要忙的事多着呢。”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碧喜脸色一白。

      虞汐踏进门来,衣衫明丽,光彩照人,身后跟了两排侍女。

      虞枝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她狠狠盯着虞汐:“你,好大的胆子!皇伯伯新丧,谁允你穿成这样!给我脱了。”

      虞汐笑了一声,提着裙摆转了一圈:“这身衣衫好看么?新皇登基,蜀中新进贡的料子,皇上都赐给我了。”

      虞枝脸色发白,气得哆嗦:“滚出去。”
      皇伯伯出事,她心里有预感,可是爹爹怎么了,怎会允许虞汐如此放肆。
      难道爹爹真的肯任由虞汐如此作践她么?

      她眼眶发红:“你等着,待我见到太后,我让她惩治你不知天高地厚。”

      “你还以为自己是南康郡主呢?”虞汐怜悯地看她一眼,“来人,将她拖下来,送到牢里去。”

      虞枝难以置信:“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虞汐拍了拍衣摆,示意下人开口。

      “放肆,二小姐可是皇上亲封的宁和郡主!你与谢氏勾结谋反,连累王爷下了大牢,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待着?拖走!”

      虞枝头痛欲裂,她看向碧喜,眼睛里一片茫然:“碧喜?这是怎么回事?”
      碧喜抱着虞枝大哭:“郡主!奴婢也不知晓,昨日突然有人来将王爷带走了!郡主,你快去找皇上,恒公子成了皇上,他一定会救你的!”

      “闭嘴。”虞汐一巴掌扇到碧喜脸上,“皇上的名讳也是你一个贱婢可以提的。”
      虞枝心头憋了几日的难受,她扑到虞汐身上,一口咬住她手背,死死不放。

      虞汐痛得哀呼:“快把她弄开!”
      虞枝红着眼眶,牙齿咯咯用力,恨不得扯下一块肉来。

      下人见虞枝这副疯魔的样子,有些畏惧,毕竟以前是嚣张跋扈的郡主,府中下人都怕她。
      虞汐脸色发白,摇摇欲坠:“把她弄开!”

      明明一副虚弱的样子,也不知道虞枝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最后还是一个丫头拿花瓶砸在她头上,将她砸晕了过去。

      看着地上嘴里都是血的人,下人吓得变了脸色:“郡,郡主。”

      虞汐皱眉,扶着下人,身子打飘,阴狠道:“她可不是什么郡主了。送到牢里,给我好好关照。别让人那么容易就死了。”
      “是。”

      “这,这个丫头?”下人脸色发白。
      下人方才顾忌着虞枝不敢下手,对碧喜可不会手软。

      虞汐用力踹了一脚晕过去的人,冷笑:“她么,将她关在虞枝隔壁,每日用刑,让她好好瞧着。我的这个姐姐好日子过惯了,也该让她吃点苦头才是。”

      虞枝被人拖出南康王府,街上人群指指点点,那些目光有如利刃,将她刺得千疮百孔。
      她扭头去看南康王府的匾额,那里一如往常,可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直到这时,她才从虞汐的话中明白了什么。

      恒哥哥,成了新皇?

      她的脑袋疼得厉害,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恒哥哥一定会帮她的。
      就算所有人都阻止她,都骂她,恒哥哥也不会。

      “我要见皇上。”虞枝声音高高在上。
      她曾经是皇帝捧在手心的郡主,真正的千娇万宠,气势在骨子里。

      压着她的侍卫有一瞬迟疑,可想到宁和郡主的身份,冷声道:“你乃有罪之人,皇上已废了你的郡主身份,谢氏满门抄斩,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吧,还以为自己是郡主呢。”

      虞枝咬牙:“我不信。恒哥哥答应过会娶我,抓捕谢氏乃是我与他一起行动,谢叔容是我亲自引到他布的局中,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岂会任由尔等作践本郡主!”

      她说得笃定,目光坚信,因为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她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

      虞汐的话她一句也不信,她一定要见到恒哥哥,届时就可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侍卫被她的话唬住,气焰有些萎靡。
      “你将我送到宫门口,我让宫人送信,他定会见我!”虞枝抹了把嘴角的血,理了理头发,心头有些焦虑。

      侍卫也不想将事情做绝,听她的话去一回,若是皇上不理她,也好了了自己的疑虑,免得日夜难安。

      在宫门口等候的时间是煎熬的。
      虞枝急忙打理头发,整理衣衫,心里满是忐忑。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恒哥哥,心底很是难受,可惜今日匆忙,形容欠佳,来不及梳洗打扮,不知道恒哥哥会不会嫌弃她。

      她想看皇伯伯一眼,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爹怎么可能会跟谋反扯上关系,还有虞汐……恒哥哥定会告诉她的。

      日头晒着,虞枝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很憔悴。
      等的时间越久,她心底的害怕就越重。

      最后,侍卫不打算给她机会,准备将她押走时,传话的宫人终于来了。
      “陛下答应见你了,随我来吧。”

      虞枝昂起头,对侍卫道:“看吧,我没骗你。恒哥哥定会见我!你回去吧。”

      她像是一只骄傲的凤凰,迈着以往一般无二的步子,走在这个她不知来过多少次的皇宫。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等候的那么长时间里,她心里的勇气已经渐渐消散了。

      她很害怕。像是她小时候用尽全力讨爹爹喜欢,爹爹最后都会被虞汐抢走那种预感。
      很害怕却无能为力。

      太极殿,虞枝站在汉白玉台阶下,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疯涌而出。
      “皇伯伯。”她呜咽道。

      殿外没有永远都候着她的彭公公,总是第一时间瞧见她,笑得满脸褶子,弯着腰跑过来:“我的郡主哟,你可算来看皇上啦!”

      “呜呜呜——”虞枝拿双手抹眼泪,心口疼得厉害。

      “这不是以前的南康郡主,如今的有罪之人吗?”
      虞枝泪眼朦胧,抬头,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声音尖细。

      “彭公公呢?”她抽泣着问。
      那太监捂着嘴笑了笑:“有句话你该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彭公公那都是老黄历了,你说他去哪了?去伺候先皇了呀!”

      轰隆——
      雷声震得她耳鸣,太监的嘴巴一张一合,虞枝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滚!”她一把将人推开,她谁也不信。这些人一定都是虞汐派来的。
      他们都在骗人!

      “恒哥哥!恒哥哥!”她一路冲进太极殿,看见殿内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她的脸刷地白了。

      恒琮抬头,目光诧异:“怎么这副模样?”

      虞枝视线模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皇伯伯真的没了。

      她哽咽道:“我皇伯伯哪去了?你把皇伯伯怎么了?”

      恒琮脸色一冷:“放肆。孤见你已是网开一面,你便是这副问罪的嘴脸?”
      虞枝心里疼得喘不上气,她没见过这样的恒哥哥。

      她身体里直冒寒气:“恒,恒——”
      “你若不想被谢氏连累,便乖乖到牢里去,待孤抓到谢叔容,自会恢复你的身份。”恒琮见她这副胆小怯懦的样子,想起以往,心头的火下去了几分。

      听到谢叔容,虞枝心里有些发冷:“灯会,是你叫我骗谢叔容去九品阁,他明明没有谋反对不对?”

      恒琮皱眉:“谢氏谋反,暗中早已筹划多年,证据确凿,谢叔容岂会不知?他怎么可能清白。你是糊涂了,连自己皇伯伯的死都不顾,真是枉费他那般偏爱你。”

      虞枝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我没有。”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便问了,谢氏害死先皇,谢叔容如今逃走,你若想替先皇报仇,就好好待在牢里等谢叔容自投罗网。”

      虞枝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她喃喃道:“我爹爹呢?他为何也被下狱?”
      “若南康王不与谢氏扯上关系,你的处境便不会危急。谢叔容那样聪明,一般的陷阱他怎么会跳?”

      “为什么是我?”虞枝抬头。
      恒琮淡淡看着她:“你不知道吗?”
      虞枝面色有些白,她的额头上满是细汗,目光羸弱:“我,我们——”

      “行了,你要见孤,如今也见了,你有疑惑,如今也问了,还有何不满意的?”
      眼前之人穿上皇帝龙袍,整个人仿佛高大了几丈,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
      虞枝心头一空,她道:“我要见皇伯伯和爹爹。”

      她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之人。
      他跟恒哥哥不一样了。

      恒琮皱眉,语气有些烦躁:“你如今怎么了?以往说一便是一,如今我说话不听了是吧?”
      虞枝想什么,脸上便是什么。
      她眼睛里的犹豫怀疑让恒琮心头生起一团怒火。

      他冷笑一声:“想见先皇和南康王,还有什么要求一便提了吧。”

      虞枝见他生气,心头有些难受,喃喃:“为什么要封虞汐?”
      她生病了好几日,如今还发着烧,面无血色,瘦了一圈,实在可怜。

      “放肆!”恒琮目光发冷,“孤做什么事还要向你解释不成?虞汐于孤有救命之恩,做人当知恩图报,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他漠然摆手道:“罢了,你没心没肺惯了,怎会知道这些。来人,带她去先皇陵墓祭奠,不可教人知晓。”
      “祭奠完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天牢待着。”

      虞枝摸了摸胸口,跳得厉害。像以往一样,每次见到恒哥哥都跳得不受她控制。
      可她感觉心里莫名空了一块:“我知道了。”

      虞枝被带走后,恒琮捏着笔批了几封折子,眉头拧紧,淡淡道:“虞枝孤有大用,着人好好看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孤唯你是问,明白吗?”

      太监揣测着皇帝的意思,诚惶诚恐答应:“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更新疫情正好清零了,结果上海的星号只是短暂消失了一下,我都还没有享受没星星的便利,就又!有!了!又开始马不停蹄忙碌,最近更是昼夜颠倒,痛苦面具QAQ。
    中秋节快乐!我要趁有时间赶紧写完,这篇不会很长。
    实在不能保证日更,抱歉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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