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兰溪【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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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时值冬日，北风呼啸。
闻寻雪终于有几分撑不住，在距离长明宫山脚七里之外的一处庙宇停了下来。由于仙宗败落，庙宇已失修多年。闻寻雪甫一推门，房顶上的积雪就在“吱嘎”声中落了下来。
闻寻雪绕开地面的残雪，用左手捡起供台前尚算完好的蒲团，走至屋瓦完好处，靠着红漆石柱坐下来，放下怀中的断臂，阖上双眸，长长地舒了口气。
片刻时辰前，她还被诸仙宗围在长明宫——霁筠让她留下来疗完伤再走，行德看着她欲言又止，玄灵和忘忧出声附和霁筠，其余小辈弟子则各个目光紧盯着她，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没质问她为什么回来了，或者说是不敢，但她还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
长明危机暂解，十二影再犯也需要不少时日。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如果不想向霁筠解释什么，那在座的其余人更没资格留住她。
眼下在这风雪交加的破庙里，倒是体会到比身处巍峨长明更多的宁静与安心。闻寻雪睁开眼睛，睫羽轻颤，方才机械手环在体内运行治愈电流，已使她的疼痛舒缓了很多，剩下需要她自己动手的，就是接上这断臂。
由于折了两次，所以地面上躺着两截染血的，令她瞧着就像怪物。
闻寻雪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于她这种人而言，断臂并不痛，痛的是被漠视。她捡起大臂，对在自己右肩处，幸亏师姐动手时并未注入灵力，否则她无法用灵力复原。只见碧色灵光在关节处闪烁，生出些许生肉和细骨，慢慢连接起伤口。
闻寻雪仰着头，咬着唇，细汗从额头渗出。不知过了多久，肩周处彻底愈合，才揉着肩膀缓缓吐了一口气。她垂眸看着剩下的小臂，复又拾起，按照方才的步骤再来一次。
兴许是由于心不在焉，这次施力显得格外疲乏。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从下颌滚落，脑海里循环着一次次断肠谷的噩梦，胸膛在呼吸声里上下起伏。
“啊！”门被推开的声音再度于空旷破庙里响起，闻寻雪打了个寒颤，溢出一声喘息，猛地睁开双眼。
墨绿瞳孔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淡紫色眸子。
“兰，溪？”眼间雾气消散，闻寻雪摇了摇头，望着蹲在眼前的女子，诧异出声。
“没良心的，回来了不去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来人穿着一袭银色蟒袍，如雪的肌肤衬着疏离的淡紫色眼瞳，一根龙骨将长发盘起，不是别人，正是野连天所尊称的“兰阁主”——兰溪。
兰溪，是闻寻雪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认识时间最久的人。当年她从天而降掉入江中，误打误撞破了东海龙王的阵法，帮助兰溪脱困，免去了此人与东海龙王第四子蒲牢联姻的悲惨命运。后两人一拍即合，大义灭亲，制霸“兰溪”，脚踩东海，广收天下英妖豪怪，于“古草原”成立野连天。
旧时回忆渐已褪色，声音却还是如从前那般熟悉，浮在周身的杀气收敛回去，高悬的心彻底落下，闻寻雪试图朝眼前人挤出一个笑容，又因为断臂连接处的疼痛下意识抽了一口冷气。
“我来吧。”兰溪望着断口处，皱眉叹了声气。
她不仅是闻寻雪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闻寻雪秘密的人——这人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来自于距今数百万年的另一个时代。
轻柔的灵光安抚向伤口处，闻寻雪信赖地仰起头，放纵自己靠在石柱上：“怎么找过来的？”
兰溪：“让千凰问的长明宫一带的飞鸟。”
闻寻雪轻呵一声：“那知道千凰见过我了？”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寒暄。
兰溪连头都没抬，目光盯着伤口，轻声笑道：“这还用说，那丫头能骗得过谁？再说，我让千面她们进困仙陵，就是算到你该回来了。你既回来，不来找我，又要打探消息，十成十地会去找千凰。”
“那与蜃楼交战如何？”闻寻雪接着问道，倒是一点不再掩饰。
兰溪抬起双眸，正好对上闻寻雪睁开的墨绿眼瞳，不满地撇了撇嘴：“还能如何，我发现你送霍青眠的那把剑是真的厉害，要不是千凰在，野连天又要折损几名成员。”
“我这不就是知道千凰在，才会让你们听我号令动手么。”闻寻雪弯起眉，难得讨好地瞧一次人。
兰溪可不吃她这招，毕竟这人也不是每次利用时都会为她们考虑后路，当初第二次回来，决心与野连天撕破脸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于是她故意冷哼一声，在断臂愈合后忽然用力一拧，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惨叫声中，慢悠悠地开口：“我不管，既吃了长恨剑的苦，你这个铸剑者多多少少也该受几分罪。”
除了被拧折的疼痛，原先的断口已然修复。
闻寻雪到底还是心疼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右臂，才对兰溪道了句“多谢”。
兰溪扶额失笑：“行了，走吧，去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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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州城外三十里的一处茶庄内，先到一步的千凰已经备好热茶和一桌小菜。
此地是野连天的地盘，野连天中的精怪会幻化成普通茶农模样，通过茶贸交易游走于各座城池之间。
闻寻雪一踏进庄园，就看见只白毛狐狸。那狐狸妇人打扮，见到她时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在远去的背影中回过神来，发出激动的“呦呦”声。
“你虽没想着回来，但野连天惦记你的不少。”兰溪随口道。
脚掌踩在雪地上，如不是脚腕处的佛珠护着，早已一副惨象。闻寻雪在进屋前拍了拍裙摆和脚背处的雪，低头当没听见。
兰溪心中叹气，可也无奈，请着人刚进屋，千凰就掀开里屋门帘，像猴子似的窜出来抱住闻寻雪：“小姑姑，我们又见面啦！”
又……果然是骗不过任何人。
闻寻雪无奈望兰溪，兰溪不置可否地耸肩，在小凤凰打开话匣子前，拎着人出屋：“好了，雪里玩一会儿，待会儿再找你。”
“啊？不是……兰阁主，我这才见到小姑姑，怎么……”千凰话还没有说完，门就“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
绝情！
千凰忿忿看一眼紧闭的大门，揉了两团雪球用力砸在门上，正预备插着腰高傲地哼一声，听见里面一声清咳，瞬间迈开腿跑远。
里屋。
闻寻雪望着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知道这绝不是千凰做的，连筷子都没拿，只是端起手畔的一杯乌龙茶，浅浅抿了一口。
干涸的嘴唇在茶水浸润下渐渐有了血色。
兰溪帮她续完盏，才终于开门见山地问道：“阿寻，这次回来是怎么打算的？”
第一次她来到这个世界，名叫“闻寻雪”；第二次她来到这个世界，更多时候被人唤作“闻朝”。
闻寻雪如果知道，就不会想着在确认现状前，把长明宫和野连天都避开了。
她摇头，直言说不知道。这世界上，绝情丹无解，魔丹，她也不知如何去化解。她就像汪洋大海里失去定盘针的一艘帆船。
“如果说我有办法呢。”兰溪忽地轩起眉梢。
手中的杯盏瞬间握紧，闻寻雪偏头瞧她，墨绿瞳孔里数不尽的认真：“不要开玩笑，也不要说一些不靠谱的法子。”
绝情丹无解，其实是相对的。合欢宗的最高秘术是人尽皆知的一句话——“乐空双运，天人合一”。简单说来，就是“双.修”，它可以解合欢宗下的任何一种毒。
可这种秘术，对眼下的闻寻雪来说，与不存在没有任何区别。
别说双.修了，单是一直呆在霍青眠身边，她都没有能力做到。
兰溪啧一声，保证绝不是什么腌臜法子，相反，这是一举两得的法子，但是，她不确定闻寻雪可以做到。
“说来听听。”闻寻雪是信任兰溪的，也感激她，因为这人常用窥探天机之术帮她探寻转圜之机。
“神丹。”兰溪说，在闻寻雪疑惑的目光下，拿出她怀中的半截白泽角，“在我用此物占卜时，发现神丹降世了。”
“什么神丹？”闻寻雪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神丹乃上古神兽火麒麟眉间的一枚鳞片，因缘际会遗失人间，作为与天地始祖同生的火麒麟，眉间鳞纯善温厚之至，能净化心脉，重塑灵体、教人向善，是世间魔物的天然克星。原本此物无处遍寻，可随着水云宗启动神阵，同为神物的眉间鳞便在天地间有了感应。”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找到这神丹，也就是眉间鳞，师姐就可以宛如新生、摆脱痛苦、心中向善，修回原来的正道，”闻寻雪震惊地盯着兰溪，“甚至，也原谅我？”
“是这个道理。”兰溪答。
闻寻雪：“那照你说的，这个神丹岂不是有很大可能落在水云宗？”
兰溪点头：“是如此，可是我刚刚还说了，是已经启动神阵的水云宗。”
水云宗，原也是五大仙宗之一，可与其他仙宗不同，水云宗有更深厚的神灵渊源——水云宗的创始人是上古水、火二位天神，两位天神为避免自己喜欢的地方被毁于一旦，而设下神阵，告诉后人若面临不可逆转的危难，则启动神阵。神阵一旦开启，无法解除，除非其他诸神降临。
世间已无神。水云宗自百年前断肠谷灭魔一战后，启动神阵，如今百载有余，当真无人有本事侵入，就连十二影也是如此。
“比如说，有什么特别的？”其实不论兰溪如何夸大难度，在听见“神丹”的那一刻，闻寻雪就已经决定要去水云宗。
兰溪抿了抿唇，半晌，摊开手：“未知。”
“每一个进神阵的人，都没有经历过相同的情景，或冰原、或蛊雨、或荒漠、或汪洋……无论是什么，总之最后都以灵力全无或者死亡的下场狼狈离开。”
“野连天有例子，十二影也有，”兰溪说，看着闻寻雪渐趋阴晦的目光，扬声道，“不过有一个人，她是例外。”
闻寻雪抬起双眸。
兰溪指了指门外，道：“千凰。”
“或许她是上古神兽的后裔，她进神阵，与所有人都不一样，走的是一条鸟语花香的路，然后，水云宗宗主送她出来的。”
门外忽地响起敲门声，稚气地问“怎么还没聊完”。
闻寻雪沉下眸眼底温润，她想起捡千凰那日，好像是所有缘分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兰溪【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