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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及川彻】恋爱世纪 ...

  •   楼下邮箱又收到了他寄回的邮件,打开一看,这次是故意写错了姓名,纸上的空白处还画着胡乱的涂鸦。
      纸上的火柴小人旁边跟着一句,“及川先生才不签字呢。”
      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幼稚,轻笑了一声,把这张也和之前一样撕成碎纸片垫在小透的笼子里。
      小透是一只兔子,今年大概有十二岁,在它的种族中已经是老奶奶的年纪了,记得刚刚把它抱回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为了争到底要叫什么名字还吵了好几天。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接受他非要叫它小岩,岩泉一肯定会冲过来把兔子灭口的。
      从工作台上抽出另一张早就填好的离婚届,用大号的牛皮纸袋装好,再次写上他俱乐部的地址,明天到公司的时候寄出去,我知道从横滨到那儿我自己开车会比邮寄更快,不过没关心,我很有耐心。
      就像是刚刚过了赏味期限的牛奶面包,我知道吃下去也没事,可我不想吃了。
      瞥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着“已拒绝来电37通”,左滑消去提醒。我的手边摆着没有完成的设计图,这个周末之前要见两个客户,还要去工地看施工进程,我并没有空闲时间。把头顶台灯的亮度调高,手撑着额头,开始继续加班。
      和伟大的及川彻一样,我也有我的生活。
      ——??——
      看着我又顺手将牛皮纸袋放进了公司邮寄的箱子里的时候,前辈叹了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问道:“他还是没签字?”
      “没事,我慢慢等。”我耸了耸肩,伸出两只手指晃了晃,“前辈,有烟吗?”
      秋日中午,公司顶楼的阳光正好,远远能望见横滨港,我背过身靠在栏杆上,深吸一口,这真是久违了的被尼古丁拯救的感觉,人生乐事不过如此。
      “不是戒了吗?”在我旁边也点起了一根烟的前辈皱了皱眉。
      “不戒了,没必要,健康长寿什么的,人要活那么久干什么?”突然想起最开始戒烟的时候,我让及川把家里所有的打火机都藏起来不要告诉我,结果只忍了两天,最后我是用煤气灶点的烟。
      “你们就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前辈头顶没剩下多少的几根毛在秋风吹拂下显得有点凄凉。
      “我不知道。”低下头我隔了好久才回了一句。
      看着吞入的一切变成白烟从口腔和鼻腔里慢慢跑出来,眼前模糊起来的一瞬间我有点鼻酸。
      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认识十四年,恋爱十二年,结婚七年,正式分居四个月。
      没有孩子,只有一只兔子,目前我养着。
      有一间3LDK的公寓,在世田谷区挺好的地段,现在他一个人住。
      有一辆车,国产的普通SUV,一直是我一个人开。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并没有做任何的错事,没有第三个人出现,也没有难缠的双方父母,甚至连一场称得上是激烈的争吵都没有。只是有一天我们坐在餐桌上看着彼此,突然觉得对方都变得触不可及了。走过了一段最亲密的旅程,前年的情人节坐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的时候我们甚至还把里面提到的七年之痒当成是玩笑话一般,可是到了上年的情人节,我便从家里搬了出去。
      那时候是因为公司把我调去横滨主持新的项目,想着这是升职的好机会,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毕竟建筑公司里能够在这个年纪就做项目主持人的女性员工我还是第一个。他第一时间就说要和我一起过去,反正他有比赛也是时不时各地飞,住在哪里都一样。我说公司安排的是单身公寓地方太小两个人挤不下,周末的时候我会回东京,而且两年以后我就会回总公司,所以没有必要。
      这个人别扭了一阵,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一开始只要他在国内,我基本上每周都会回去,后来真的忙起来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就不用谈回去这一说了。于是我错过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错过了恋爱纪念日,错过了小透的生日,错过了那些在日历上圈下的每一个有意义的日子。
      我会道歉,但及川不是个很好哄的人,或者说他总是故意扮演一个不太好哄的人,而我本人是一个完全不需要哄的类型,和其他丈夫宠着妻子的家庭不太一样,我们家大多数时候是我说好话,然后他来黏我。其实我不讨厌这样,我也知道他不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像他的好兄弟说的那样,大概就是个太想被关注的小朋友罢了。
      蠢货川、垃圾川、笨蛋川,我永远可以期待岩泉一说出更多种不同的及川彻的名字。
      他也很体贴,会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所以在我说出暂时不要见面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和以前一样缠着我。
      很小又数不清的不满与情绪堆积起来,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彼此的临界点在哪里。
      凭良心说一句,及川彻是满分的男友,更是满分的丈夫,我想我不可能再遇到比他更好或者更适合我的人了,我也不觉得自己会遇到一个能让我更爱他的人了。
      和及川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从来不用担心生活中没有惊喜,因为他总有一千万种表达爱意的方式。
      我记得结婚前两年的圣诞节在国外具乐部dashuta打球的他为了联赛从来没机会回来,第三年的时候只是因为我一句“真羡慕岩泉太太一家三口啊”,他立刻就答应了国内职业队的邀请,除了被国家队召回以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我身边。他那时还一直把这个秘密藏着,在我提着蛋糕去岩泉家过节的时候,跑出来给我开了门。
      嗯,那时候是很感动的。
      我不太会烧饭,刚住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总是互相嘲笑对方做的菜很难吃,但是每一次,他都一定会把我做的那一份全部吃完,即便真的很难吃,不夸张,我自己一口都没能咽下去。
      “及川你舌头没问题吧。”老实人岩泉是这么吐槽的。
      我还有很严重的腰肌劳损,因为以前打过球,后来又久坐画图落下了老毛病,及川有时候训练回来明明自己很累了,却还是会认真地给我按摩。
      “我跟队医学了很厉害的一招哦,保证你肯定不会再痛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像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
      高二那年的春天,开学第一日的社团招新,我拿着一叠申请书站在篮球部的桌子前帮人丁稀少的男篮队吆喝。男篮的家伙每年都是一样的招数,用女生帮着招新生进队,很多人进来以后才发现青城女篮才是王者,男篮只是纯粹的菜鸡。
      “学弟,个子这么高要不要试一试打篮球,初学者也不要紧,我可以教你。”我拉住一个路过的新生,微笑着说。
      “学姐真的会教我打篮球吗?”这位新生转过身来,对着我绽开了一个宛如杂志模特一样的笑容。
      “如果进队的话,我会教的。”哄人嘛,先骗着再说。
      “那进队的话能和学姐交换联系方式吗?”他仗着身高微微低了点头。
      听着略显轻浮的这句话,我才准备摆出前辈的姿态教训他的时候,不远处有个黑发男生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排球非常准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同时伴着一声怒吼:“垃圾川,排球队要集合测试了!”
      “好痛,”他摸着后脑勺捡起地上的球艰难地直起身,走之前还对着我挥了挥手笑着说,“学姐,我的名字是及川彻,我会来篮球部找你玩的。”
      我摇头叹了口气,心想着现在的新生以为自己脸蛋长得不错进校第一天连学姐都敢撩了,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啊。
      后来他还真来了我们二号体育馆,不过不是找我而是和其他一年级来这里借垫子做体测而已。
      那天下午我们正在和其他学校打练习赛,关键时刻队长被人在篮下封住,把球传出来给在外线的我,趁机会刚要出手得三分,这个人好死不死给我喊了一声加油,手指一抖,球顺利地弹出去,被对方直接抢下了篮板。
      “及川你丫隔壁间谍吧!”我回头冲着他骂了一句,然后立刻转身回防,而哨声非常凑巧地在这个时候吹响了。
      一分差,我们队又输给了她们。
      如果我没弄丢了那个三分的话,想到这里我就在心里暗自决定之后一定要把那个脸蛋漂亮的后辈的头当成篮球拿来练投篮,放心,我是个得分后卫,给我什么都能给你精准地扔进篮筐里。
      “冷静,你一定要冷静。”好脾气的队长在往着排球部固定训练的一号体育馆去的路上拦住我。
      “冷静不了,不过是个一年级而已,我就去教教他什么是做人。”队长用打橄榄球的招数死死抱着我,但气头上的我仍然艰难地拖着她前进。
      还没走到那儿我就看见了一号馆门口站了一堆女生,从领结的颜色来看,不仅是一二年级连三年级的女生都有,我怎么不知道排球部的男生有这么受欢迎,和队长两个借着身高优势在人群后头看着里面,不过是全队体能测验罢了,至于这么多人围观吗?
      “及川同学,加油呀!”
      “及川同学好帅!”
      皱起眉头听着她们在尖叫,我的眼神落在了准备要发球的及川彻身上,这个时候就已经穿上了有背号的队服的他手拿排球从角落连跨几步将球抛到空中,同时高高跳起,手臂的动作像是鞭子一样,球一瞬间便到了球网的另一侧,而再回头看他的表情,是自信的而又充满着少年傲气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容人怀疑的存在感。
      这次就算了,我在心里劝自己,然后拉了拉同样在花痴着的队长的衣服开口说:“走了,今天赛后检讨还没做呢。”
      回去之前我又看了他一眼,感觉耳边正响着他的声音,真是挥之不去的存在感。
      那时我眼里站在球场上的及川就好像正在对着全世界说:“看到了吗?”
      而十七岁的我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向全世界发誓此生只对着我一个人说这句话。
      ——??——
      接连两根烟燃尽,午休时间也结束了,前辈拍了拍我的肩膀先下了楼,我把烟头团在纸巾里,用标准的投篮姿势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不错,十多年了还一点没生疏。
      “明天就到十月了欸,及川组长你是不是十二月就要回东京了?”我刚回了办公桌前,在倒咖啡的下属跟我说道,“真舍不得啊。”
      “还能不回去吗,组长可是和老公分居两地快两年了,再不回去及川选手可要伤心了。”另一个人附和道,“回总公司千万别忘了我们啊。”
      “怎么会忘?”我挤出一个笑容客套地回应他们,然后便坐下看着明明没有打开任何文件的电脑屏幕,认真地彷佛正在工作。
      我给过自己一个时限,如果在调回去之前他还不签字,那么我一回东京就会找律师解决这个问题,然而至于为什么拖到今天我都仍然没有去找律师帮我做一份协议书的原因我自己心里很是清楚,担心自己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担心自己会后悔,担心真的没办法挽回,所以我才会狠心把及川彻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进黑名单,也不看任何有关体育的电视,不看任何他有可能出现的节目,连最喜欢我每次见到我都要抱着我撒娇的岩泉家的小姑娘我都再也没去看过她。
      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一听到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我向前走的脚步就会立刻停下来的话要怎么办?
      ——??——
      “学姐,你昨天是不是来看我打球了呀?”几个体育社团的晨训都是在操场跑圈,跑在队伍最前方的我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及川的声音。
      心里是不想搭理他的,因为我们自己队伍的女生已经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了,所以我立马加快了速度,可他还是很轻松地就追了上来,只能是没好气地回他:“是你看错了。”
      “肯定是学姐,因为我们的背号是一样的。”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前,虽然这会儿并没有穿着队服。
      脸上突然一热,我别过头去又跑得更快了,笑什么笑,我知道你笑起来好看。而罕见的自己晨训完居然就已经筋疲力尽的我回到教室趴倒在桌上,邻桌的女生问我怎么了,我无力回答只在心里再次暗下决心,这一回不把他投进篮筐里,我誓不为人。
      第一节课下我拿着化学实验册子正往着立刻教室去,刚走倒二楼走廊便迎面又撞上了及川彻,他脖子里的校服领带稍微有些松开,衬衫袖子很随意地卷上去,和旁边那个上次用排球一击必杀的黑发男生边聊边走,距离就要被看见还差一步时我拨了拨头发低下头遮住了脸。
      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心里一边默念着一边贴着墙边往前。
      “学姐,又遇到你了。”他又说话了。
      不自觉又转过身来,我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可恶,我这腿怎么不走了,你是条成熟的腿了,你应该学会自己行走了。
      “我们下午体育课要打篮球,学姐还没教我呢。”及川为什么连耍赖的笑都看起来这么好看。
      “因为你没来我们篮球部啊,及川学弟。”我大概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句话,接着在我的腿能够动起来的第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走廊中。
      旁边的黑发男生很是困惑看着我离开的背影,问及川说:“你以前认识这个学姐?”
      “不认识。”及川摇了摇头。
      “那你成天地缠着人家。”男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小岩没发现学姐长得特别像牛奶面包包装上的兔子吗?”及川意外地很是天然地回答道。
      “不要让学姐听见,她会杀了你的。”被称作小岩的男生一下子就想象出了这个篮球部的学姐把及川彻塞进篮筐的场景。
      因为及川彻的存在感,我一度怀疑人的耳朵有自动过滤音频的功能,在我的听力范围内,只要他叫我的名字,我的两条腿就会立刻像是长在地上一样动不了,不管我的大脑告诉我多少次我要把这个人解决了,我最后还是会心平气和地听他说话。
      有一次他甚至说漏嘴叫了我一声“兔子学姐”,因为我有对很明显的兔牙,队里和我关系很好的人常常会开玩笑地用“小兔”来称呼我,尤其是队长,她在比赛场上都会这么叫,但这很明显是篮球队限定,谁允许这个一年级的这么叫了。
      要问我生气了吗,当然,可是问我对着他生气了吗,我没有,因为我只是没出息地看着他的眼睛直接脸红到咳嗽了出来。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及川以后见到我一定是以“兔子学姐”开头的,久而久之居然连“学姐”都省了,最狠的一次从“兔子”进化成了“兔兔”。
      噗,他就是要我死,擦了擦嘴边的血,我微笑着提醒他:“及川学弟,要么我们还是叫回兔子学姐怎么样?”
      ——??——
      第二日确认邮件已经送到东京之后,我从公司往工程现场去,待了一整天回到公寓里,刚放下包蹲下来准备逗一逗小透,突然发现趴在软垫上的它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把它抱起来,虽然比起同种类的花明兔,它的个头有些小了,但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是有点重量的。低着头看了它好一会儿,我才用毛毯把它包好,放在了气温比较低的阳台上,之后再想办法让它有个地方继续睡觉吧。
      小透还是走了,或者只是说,小透老了,毕竟我也不是十几岁了。
      我记得它刚刚来到我身边的时候,记得自己第一次叫它小透的时候,也记得自己第一次叫他阿彻的时候。
      ——??——
      学校附近的一家宠物店在我高三的时候要歇业了,老板见我常常去店里玩,便特意把剩下的唯一一只巨型花明兔幼崽送给了我,要我一定好好照顾它,因为大型兔子只要细心地喂养就能够像宠物狗一样陪伴主人至少十年。
      那天刚刚训练完的我非常开心地抱着兔子,提着笼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呜哇,这是什么!”
      又是及川彻。
      回过头去,他旁边那位我已经知道了名字是岩泉一的黑发男生先给我很有礼貌地点头打了个招呼,准备还礼的时候,及川便走上来摸了摸兔子的耳朵,惊奇地说:“耳朵好大,不对,这只兔子好大。”
      用眼神向岩泉询问了一下“他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岩泉也还给我一个非常肯定的眼神。
      “这是巨型花明兔的幼崽,”弯下腰来把它塞进笼子里,“成年的最大可以长到这么大。”我用手比了一个差不多的大小。[1]
      “学姐果然还是很喜欢兔子。”及川用手指隔着笼子小心翼翼地摸着兔子的毛。
      “因为,”我摆出一脸正经的表情,“你知道兔子急了会咬人且真的不会松口吗?”
      “我以为这个说的是乌龟。”岩泉在旁边很煞风景地打断我。
      “我只知道学姐急了会脸红,”及川站直身子戳了一下我的脸,“比如现在。”
      我深呼吸了一下气沈丹田,然后对着已经溜走的他大声喊:“及川彻,你立刻给我切腹谢罪!”
      而还站在原地的岩泉瞬间担心战火转移,也立刻离开了现场。
      碰过兔子的手不要随便碰别人的脸啊,这个蠢货。
      晚上洗过澡我才在床上躺下,及川就给我传来短讯问兔子的名字起好了吗,我想着一定不能总是我吃亏,所以回了一句我决定叫它小透。他特别不乐意地反对说怎么能用他的名字给一只兔子取名,我强词夺理地说他是个文盲,说我用的不是彻是透。[2]
      那也不行,及川的耍赖姿势第一式又开始了,还说既然一定要重名为什么不用小岩,兔子个头又大只毛色也深,本来就很像岩泉。
      我说岩泉和可爱的兔子之间差得也太远了吧,结果他就说要去跟小岩告状说我讲他坏话了。
      这种无谓的争斗延续了好几个晚上,一直坚持到他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了为止,而且谁让这是我的兔子。
      为了给自己争回一点面子,及川特地一大早跑来三年级的教室拍着我的桌子说:“以后小透就是我,我就是小透,学姐想到每晚我都在你房间里一定会完全睡不着觉吧。”
      “不,完全不会,”我笑了两声,“我难道没告诉你吗,小透是一只雌兔。”
      成功拿下一胜,及川彻终于惨败。
      之后有了小透做借口,放了暑假的及川时不时就要来我家里玩兔子,避不开父母总是饱含深意的眼神,我只好跟他说我出门遛兔子的时候会叫他一起。然而所谓遛兔子,其实也就是我每天晚上吃过饭抱着它出门散步而已。
      宫城入夏比较迟,这个时节也没有多热,终于结束了高三最后的大赛,脱下了去年秋天才从队长那里继承来的四号队服继续传承给下一任,除去每周都要上补习班,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这么轻松的假期了。
      “啊——最后一年了还是在IH首轮就嗝屁了,”我看着公园里在打球的中学生这么感叹道,“以后就没机会了。”
      “学姐不继续打球了?”穿着白色短袖的及川比高一见到的时候又高了一些,路灯从头顶照下来,这个家伙果然还是好看得人神共愤,睫毛居然比我还长。
      “打什么,你见过个头勉强一米七的篮球选手吗?”我切了一声,“不过我成绩还不错,想试着考一下东北大学,专业的话,想学建筑。”
      “王牌专业,不愧是兔子学姐。”及川回我,“是想给小透建兔子窝吗?”他在忍笑。
      “你最好感谢现在小透在我怀里,”我动了动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篮筐,“不然在那个里面的就是你的头。”
      “什么时候我这个彻才能在学姐的怀里呢?”他确实是在讨打。
      “阿彻是不会在我怀里的,只有小透会在我怀里。”我抿嘴笑着说。
      “赚到了,”及川比了个耶凑到我的脸前对我说道,“学姐你叫我的名字了。”
      刷的一下脸又红了的我,立刻后退摇头,说:“还不是你误导我?”
      “学姐,”他直起身来,“我会继续打球哦,一直打到胳膊再也没办法举过头顶的时候。”
      “嗯,我知道。”我看着说话的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闪耀着光芒的妖精。
      “我会让学姐看到我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及川张开双臂,“比仙台更大,比宫城更大,比整个日本更大。”
      他会的,仅仅是这样听着,我就觉得他一定会的。
      “我希望那个时候,是兔子在阿彻的怀里。”他向我又走近一步。
      后面是花坛,我退无可退。
      “因为我喜欢兔子,喜欢学姐。”连着小透一起,他轻轻地抱住了我们。
      夏日微热的风扫过我的脸颊,陡然变得滚烫无比,我眨着眼睛惊了一阵,后来又淡定下来。
      “我也希望,”我慢慢靠上他的肩膀,“我喜欢阿彻。”

      ——??——
      安葬完小透之后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跟岩泉说了一声,一是不想联系及川,二是他最近应该在比赛,我不想这时候再干扰他。
      每天出门上班前,我都会记着把戒指又戴回去,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我只有在家的时候是不戴婚戒的。频繁的拆戴把戒指的内侧磨得光滑,我手指上的印记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而这天大概是因为小透的事情,还有已经过了很久及川都没有再把离婚届寄回来,我也没有收到他把离婚届交上去的消息,总之,我肯定是有些烦神了,不然我也不会忘记戴婚戒出门。
      前辈立刻就注意到了我的手,开过早会以后问我:“你这是手续办好了?”
      “没啊。”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了。
      “顾虑这么多,我觉得你还是再和他谈一谈,及川你们两个挺合适的,真的。”前辈再次劝我。
      “我知道我们很合适,”我笑了一声,“我一直都知道。”
      算命的老婆婆说过,“你们是能够走过一生的人。”
      可惜,老婆婆还是没说对。
      ——??——
      二月中旬我去参加东北大学的考试之前,及川神秘兮兮地跟我说神社附近有个老婆婆算命特别准,他决定要帮我去问一问顺便祈祷试验一定通过。而此时正处在临死抱佛脚阶段的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无神论立场,什么东西都会相信,所以放了学就跟他一起去了神社。
      一直都穿着巫女服的老婆婆据说一生未嫁,我和及川两个人都还没开口说什么,她便用她满是茧的粗糙的手紧紧握着我们俩的手,然后很是语重心长地说:“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走到更高处,你们是能够走过一生的人。”
      没听懂她这段话的用意,老婆婆拉过我们的手放在一起又补上一句:“不要忘了,两个人在一起才算数。”
      牵着手的我们站在原地,看了彼此一眼,又看了老婆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等等,我不是去祈祷考试合格的吗?”从神社回去的路上我突然反应过来。
      “最后好像变成恋爱咨询了。”他笑起来,“反正也不算亏了嘛。”
      “阿彻真是个小朋友。”我嘲笑他。
      “小朋友可不会这个。”单手揽过我的腰,接着低头便吻上来,慢慢离开我的唇的同时,他又说,“这是及川先生的专利。”
      “或许,你看到我爸站在路口了吗?”我淡定地指着脸色略显阴沈的我的父亲大人提醒道。
      我爸是棒球队教练,不笑的时候能吓哭小朋友,而且是一吓一个准。
      “叔叔,下午好!”及川刚刚的神气一下子泄光了。
      “爸,这是我……”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词说出来。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而我爸并也没有等我们俩做什么解释,就自己先转身走了,但我觉得他可能只是不想在我的面前把及川彻掰成两半而已。
      没过两天我去考试了,及川特地给我塞了四个牛奶面包,说动脑子一定容易肚子饿,哭笑不得的我只好是收下并点头说我一定会吃的。不过还真被他说中了,考完一门以后的休息时间,我确实有点饿了,坐在考场外的台阶上,我撕开包装袋,然后吃了起来。
      除了有点干,味道还不错。
      连考两日,建筑学方面还要多一门素描测试,等一切都结束了整个虚脱的我像一坨行尸走肉一般跟其他看着跟游刃有余的学霸们一起走了出来,看这架势我估计自己是要黄了。
      “学姐——”穿着校服的他及川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你不是应该在学校?”我抬起头问道。
      “我从学姐带我爬过的后门出来的,” 他还真是没跟着我学点好,“老婆婆说了,我们俩要在一起才能爬到高处,所以我来陪你了。”
      “阿彻怎么办,可我觉得自己肯定考不上了,”我说着说着就突然哽咽了,“题目好难,我每场都是最后才写完,素描也没画好。”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手指轻轻擦了擦我的脸颊,然后理了理我乱掉的头发,又牵起我的手,两个人慢慢地往车站走去,就好像我们真的会这么一直走下去一样。
      瞎猫真的会碰上死耗子,哭成那样的我最后居然考上了,放榜的时候我用不同的查询方式各确认了三遍,才准备跑去告诉及川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站在了我们家院子前面等我的消息了。
      “我考上了!”奔下楼直接扑进他的怀里,我很是高兴地说着。
      “我就知道老婆婆说的没错,”他也紧紧回应着我的拥抱,“有及川先生陪考兔子学姐不会失败的。”
      话音刚落我爸抱着小透从一边走过,及川又一次愣住,而我只是笑了笑,死死不松手,埋在他的肩头说:“在一起真的很好。”
      ——??——
      这周开始我就要准备做交接工作了,因为进行中的项目都挺复杂,所以要提前很久开始交接,前辈前两天的话还在我脑子里,而我也还没来得及找会东京以后暂时住的地方,因为就算谈离婚,作为夫妻共同资产的那间公寓在对半劈开分给我们两个人之前,我是不打算回去的。
      至于一开始我一直在想的问题,到这个时候也没能有个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最近我还不停地梦到很多以前的事情。
      梦到我大一那年刚考完驾证没多久便翘课借了前辈的车送他去机场,彼此哭红了眼睛道别。梦到大四毕业的当天突然出现在我宿舍楼下的他,经历近三十个小时跨越了半球,只为了跟我说一句毕业快乐。
      梦到在这个公司工作快三年我的设计终于第一次确定要投入建筑的那天,拿了联赛冠军的及川隔着时差和网络正式向我提出了结婚的请求,之后第二天晚上他便到了东京,捧着鲜花站在公司楼下,正在加班的我收到了他的消息,在许多同事的祝福下答应了他的求婚。
      梦到结婚届生效后,我一边吐槽着真麻烦,一边还是去把银行卡和各种证件的姓氏都改成了及川。
      梦到我们两个决定买下世田谷的那套公寓,我拉着他的手在旧货市场淘家具和装饰品的时候。
      还梦到……
      我梦到的都是幸福的,回想起来我一定会笑的,都是回头才能看到而向前看就看不到的事情。
      没过多久我找了专打离婚官司的从前篮球队的队长,准备周末回东京见一次面,推开咖啡厅的门我走进去,我没见到我的队长,我见到的是戴着黑框眼镜做伪装的及川彻。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镜框的作用微乎其微。
      应该转身就走的,但我的腿又长在了地上,该死的,怎么就不能自己动起来呢。
      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省略了所有的打招呼情节,及川开口对我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神社的老婆婆了。”
      “她今年快一百岁了吧。”我非常擅长打破气氛。
      “她握着我们两个人的手说的话你记得吗?”他看着我,让我无法再躲闪目光。
      “你们是能够走过一生的人,”我回答道,“算命这回事,不准也正常。”
      “不是的,最重要的那一句你没有说,”他摇了摇头,“她说,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算数,只有我们在一起这个一生才算数。”
      “阿彻,回不去的,我累了,你也累了。”我的鼻子又有点酸了。
      “累了正好,一起休息就可以了,”熟悉的及川耍赖姿势第一式,“你不会放下我,不然你不会像兔子一样红了眼眶,虽然我觉得这样的小兔很可爱。”
      他很久没有叫过我小兔或者是兔子之类的称呼了,久到我记不得他说这几个词会是什么样的声音了。但我还是会脸红,会想伸手故意扯着他的脸颊让他别再乱说了。
      我突然,想牵他的手。
      “你为什么就是没办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呢,”我看着他,“为什么怎么样都会想起你呢,为什么回去的一切一点都不会淡忘呢?”
      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和过去一模一样的眼睛,十四年过去还是能够一瞬间把我带回十七岁的时候的眼睛。
      他开口说:“我想了很久,我认为如果相遇得晚一些就好了,过去的时间把我们都锁起来了,我们两个人都不敢去想未来会比过去更好,但是你想过吗,这可能才是我们两个人必须要在一起的理由。”
      “因为,如果不是两个人在一起走到高处,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向前看是不是真的比回头看更好。”我大概一直是想得明白的,但我一直在瞒着自己不去想而已。
      “如果不谈过去,也不谈从头来过,我们从现在开始好不好?”他慢慢向我伸出手。
      没有说好,我只是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按着桌面俯下身子去亲吻他。
      “明天大概要上八卦杂志了。”亲吻的同时我这样自言自语着。
      “就让他们随便说及川夫妇秀恩爱吧。”及川回应了我并加深了这个吻。
      原来不是我的生活,而是从来都是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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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巨型花明兔耳朵很长,最大可以到十几公斤,抱着跟宠物狗没差,幼崽的耳朵看起来就很大了。
      2.透和彻这两个日文汉字是同样的发音

  • 作者有话要说:  提起没有安全感这么一个话题,我脑子里一下子出来三部剧,木村大神的《恋爱世纪》、瑛太的《最完美的离婚》和今年的那部《婚姻故事》,所以这个故事就出现了。写起来很快,因为中间写到有些想哭才断了一阵,后来失眠又一口气写完了,其实对于一段亲密关系来说,说再见或者是继续都是一种选择,两个人想过分开并不是因为不想要在一起了,我想表达的可能就是这样一个感觉。
    2021.8.1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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