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天与心上人》十里菱歌

27、宅男收割机

　　听见我开门的声响，她和老妈齐齐转过头，朝我看来。看见是我，她端着碗，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嗯啊”两个音节，一口咬断面条，口齿不清地和我打招呼：“你回来啦？”
　　云叙环五官标致，长相非常甜美，声音也非常甜美，凭借这两项天生的优势，从大学时代起她就在网络上积累了大量人气，到今天已经是大神级的知名女博主，江湖人称“宅男收割机”。
　　我把提着的纸袋随手放在玄关，一边艰难地走进大厅一边问她：“你怎么来了？”
　　我记得她最近接了几个游戏代言，忙到飞起。
　　她急匆匆把面条吞了，义正词严地说：“我是来听八卦的。哎哟我跟你讲，当我记起你今天要去相亲，我体内的八卦之魂就不断躁动，封印也封印不住，一心只想关心你的情缘。今天我刚站街回来，连衣服都没有回家换，立刻就跑来这儿等你了，饭也没吃……嗯嗯，你家陈伯手艺不错，这面条拉得很有嚼劲。”
　　她抓着筷子竖起拇指，手动点了一个赞。
　　她说的站街，是指去站漫展。她当知名女博主当得太成功，我差点都忘了，她主业是当coser，副业才是当网红。
　　云叙环话里太多二次元词汇，我体贴地问：“妈，你听得懂环环在说什么不？”
　　我妈受不了地飞了我一眼：“你真当你老妈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潮流？”
　　我赶紧讨好地赔笑：“哪敢啊。”我肃然起敬道，“老妈，您真是老当益壮。”
　　“你这成语水平真的是……唉，你在外面千万别说你是我林满素的女儿。”我妈无力地叹气，眼看着我锲而不舍地蠕动了老半天也没离她们近多少，她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问我，“我刚才没听见有车子入库，你没开车回来？你的车呢？”
　　我说：“哦，车啊，停在八月梧桐了，等下把钥匙给赵司机去开回来。”
　　她扫视了一回我全身上下，总算打量清楚了我此时是何等凌乱的状态，皱了皱眉，盯着我的手，问：“你的前肢怎么回事？”
　　我答：“擦伤。”
　　她看向我的脚：“后肢呢？”
　　我答：“暂时性瘸了。”
　　她的视线移向我的足部：“这明显不是你风格的小拖鞋哪里来的？”
　　我说：“男人送的。”
　　“男人……”她沉思两秒，“约会如何？”
　　我有问必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刺溜刺溜吸着面条的云叙环闻言，愣了一愣，脑袋从比她脸还大的汤碗中抬起来，举起手说：“那什么，我打断一下你们母女对话啊。”她望着我，双眸吃惊地瞠圆，“火妹，你刚才是说革命尚未成功？不会吧，你都把自己搞成鬼见愁了，还不能成功拒绝对方？Oh my 哥哥，这关峄可怕啊，什么审美，果然高智商人才都比较变态……”
　　她呜哩哇啦地把关峄胡乱批判了一通，低头继续吃面。
　　我声音幽幽的：“环妹，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呃？”
　　云叙环嗖地抬头，眼神惊吓，嘴边挂着一根来不及吃下去的面条。
　　我说：“我感觉我好像爱上他了。”
　　我妈猛地一抖。
　　云叙环也猛地一抖，拉面险些没被她打翻，瓷质汤勺在碗里激烈晃荡，碰撞出了一记清脆的叮。
　　我妈腰背坐直，面色凝肃，过了好久一会儿，她的表情才慢慢软化，她看着我，抿出一个慈祥的微笑：“火妹，妈妈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你刚才说什么？妈妈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口吻温柔得像在哄小孩。
　　我说：“我爱他，我爱关峄。妈，你准备一下，我要嫁给他。”
　　老妈的眼睛瞬间直了。她一向精明聪慧，我是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呆萌的神态。
　　“不是，我说……”云叙环坐不稳了，她用力将面条咽下，把碗筷放到一旁，抽起一张纸巾潦草地擦了擦嘴角，瞠目结舌地瞪着我，“所以，你现在不是准备拒绝他，而是准备攻略他？”
　　我步履维艰地摸到一张圆凳上坐下，对云叙环满意地点头：“少女，可以的，你的理解能力满分。”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你的桃花是打了激素不成？怎么开得这么快！”云叙环神情激动。
　　“一见钟情，行不行？”我反问。
　　云叙环撇撇嘴，毫不掩饰她的嫌弃：“然而我听闻关峄并不是会让人一见钟情的体质啊，不是说他长得对视力不友好？”她一叹，“想想也是，他可是相过四次亲的人，要真是个大帅哥，别人早一见钟情去了，哪里排得到你……”
　　“嗯，关于这个问题……”我背靠雕花木柜，舒服地瘫着，“你先让我歇一歇，我等下再解释给你听。”
　　“不用解释了。”出声的是我家亲娘，她终于平复好了心情，除了脸颊还隐隐有些受惊后的苍白，她已然恢复过来，接受了这个事实，“妈妈也年轻过，妈妈理解你想要逃避的心理。”
　　她目光柔柔，心疼地看着我：“火妹，为了忘掉江旗亭，你就随便找这么一件替代品？”
　　我一时愣住了。
　　云叙环“啊”了一声，有如茅塞顿开，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嘛，火妹好歹是跟我混大的，美男子也见得不少了，没理由眼瞎成这样。原来是为了忘掉江旗亭，啧啧，万恶的江旗亭，有毒的江旗亭……”
　　我妈跟上：“我可怜的火妹，我无辜的火妹。”
　　我挣扎着站起来，拖着一条短期内瘸掉的腿，慢慢地、艰辛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往楼上我的房间走去。不能再和她们待在一室了，她们功力太深厚，我分分钟得内伤。
　　云叙环问：“你去哪？”
　　我妈回答得比我快：“她去逃避呢，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了。环环，你看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充满了愤懑、埋怨、委屈、爱而不得、哀而不伤……那些都是她忘不了江旗亭的证据，唉，可以理解，到底是那么俊俏的一个小伙子……”
　　我妈靠在云叙环耳边，自以为讲得很小声，而我还是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我好笑又好气，站在楼梯口，靠着木质扶手，耐心地等待她们讲完，然后，在她们齐齐射来的同情目光中，我十分淡定地清了清嗓子。
　　“老妈，安心写剧本吧，以你宝刀未老的脑洞，天下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