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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赤羽令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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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里漆黑一片,陈时上下摸索了一遍,幸好棺材里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估计是个空棺。他撑住棺材板儿的一边,从一侧爬了出去。
脚小心翼翼地落在地上,探了两下,还好,是个空地。
陈时又将自己身上摸了一遍,没有什么伤口,善喜给他的佛珠也好好地戴在手上。
唯一不见的是他从盒子里拿起的那枚东珠,此刻并不在他身上。
昆仑给他的那枚平安扣也没有什么动静,就是不知道这些幻境是怎么做到既没有惊动佛珠也没有惊动平安扣的。
甚至当时昆仑本人就在他的身边,即使这里是个两千年的古阵,但怎么可能连昆仑都没有任何察觉呢?
如果说陆苗远,不,谢泠引他来此处的目的是为了知道当年的真相,那唐余和昆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些夹杂着血泪的过去,又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陈时靠着棺材又坐下去,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还有电,在黑暗里微微亮着光,将这一小片墓室照亮。
此处跟他们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墓室不太一样,墓室内侧摆着一口棺材,外侧则堆着两堆尸骨。
陈时记起来了,这里确实应该有一口空棺。
那些来插冷刀子的友军们带的棺材数量刚好是够陈家上下所有人的,包括陈时。
当时陈时的尸骨伴着守城军和蛮族人一起烧成一堆,根本就没法认出谁是谁的。阿江清醒过来后,悲痛之余只能捡了一点骨灰装瓶,又从尸堆里翻出陈家军的令牌,急忙赶回京城报信去了。
剩下的就只能拜托幸存下来的百姓们就地掩埋了。
所以这口棺材里存放的应该是那个时候阿江带回去的那瓶骨灰,但刚刚陈时什么都没有摸到。
说起来骨灰,当年留给阿江包裹里应该还有一瓶骨灰。
是那个叫做邱玉京的外乡人死后烧成的骨灰。
他当年一路往西,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个外乡人口中描述过的故乡,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邱玉京。
陈时突然想起一句诗来:“天上白玉京”。
那些修道的人曾经叫昆仑山叫玉京山。
玉京山,邱玉京。
陈时靠着棺材,关掉了手机的光,在黑暗中冷笑一声。
陆苗远是个骗子,看来这个邱玉京也是个骗子。
还有唐余,这些不是人的东西辛辛苦苦骗他这一场,是因为他是这个陈时,还是那个所谓的什么仙君?
又或者两者皆有。
不管如何,现在他都已经身在局中,不得不往前走了。
陈时摸索着重新站起来,明明手机可以照亮,但此刻他却不太愿意继续用。
这时墓室里又传出强烈的震动感,陈时没站稳,摇晃两下,膝盖磕在棺椁上,磕得他呲牙咧嘴的。
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见鬼了这真是,姓谢的你到底行不行?”
“这些凶灵杀不死也杀不完,你行你来?”
“和尚小心后面!”
“这方向对不对啊,老胡怎么又联系不上了?”
“往左,左!”
唐余他们的声音透过墓室墙壁显得杂乱而遥远,但又好像只要这边张口喊一声就能让他们听见。可陈时揉着膝盖,保持了沉默。
声音渐渐远去,墓室里重回寂静。
陈时按亮手机,和那两堆骨堆对视。骨堆们也沉默着,并没有凶灵冲出来砍他。
如果他现在重新躺回身后的棺材里,再过个几年,是不是就会成为这个凶阵的一部分?到时候是不是就能和他在幻境里看见的那些亲人们重聚?
这本来也就该是陈时的结局吧,和家人们一起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凶阵里,等着有能之人前来超度他们。
陈时将目光投向自己手腕上的佛珠。
从幻境被触发的那一刻起,昆仑就不见了。明明一开始他还攥着陈时的衣角,结果关键时刻还没有一个和尚来得让人安心。
唐余顺着张宣月指的方向好不容易找到了回一开始那个墓室的路,胡教授还算聪明,把漆盒抱在怀里,连人带盒坐在石台上。
张宣明掏出的符咒也都是精品,顺着石台贴了一圈的无尘符竟让那些凶灵忽略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们接上胡教授,也来不及解释现在这些超灵现象。
好在老胡和老唐共事多年,也多多少少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并没有多问。
圈子在唐余的控制下又往外扩了一点,将胡教授稳稳当当护在中间。
此时连她都略微有些吃力,顾不上跟谢苗远吵架了,急匆匆地掉头出门冲向善喜指的方向。
凶灵的数量比他们一开始遇到的数量多多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看不到路。
胡教授看不见这些凶灵,但能感觉到移动速度在下降。
谢苗远的脸色开始泛青,甬道里光线昏暗,几乎要让人以为他跟外面的那些凶灵才是一批的。
直到他们彻底停下来,根本无法再继续向前了。张宣明的符咒数量已经彻底告罄,善喜和尚顶替了唐进东的位置,但他手上没了佛珠,许多本事都施展不出来,也颇为吃力。
更不要提陶运英和张宣月两人,累得都快吐血,两柄长剑都黯淡无光忽明忽暗起来。
众人和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凶灵们对视,每一个凶灵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根本找不出一个还存在灵智的。
但有经验的都知道,这些还只是普通的士兵而已,那些被埋在阵眼上的陈家人只会比这里的更凶。真的算起来,得算是凶将。
如果他们还有灵智到还好,如果没有的话,那这座阵就不能叫凶阵了,是死阵。
那样的话,即使是唐余也不一定有把握能活着出去。她虽然是神仙,但毕竟是残疾之身,很多时候都有心无力。
本来众人的突然静止让凶灵们一下子停止了攻击,没僵持一会儿,他们明显开始躁动起来。
有些特别残破不堪的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冲上来继续劈砍这些不速之客。
谢苗远微微叹了口气,从队尾走到唐余的前面,顿了顿,踏出了保护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赤红色的羽毛状令牌,红光微微照亮这一小片范围,凶灵们呆滞的目光纷纷投向这枚令牌。
唐进东和胡教授互相扶持着,也跟着看向这枚令牌。
然后眼都看直了。
胡教授看不见凶灵,所以不太明白这个学生为什么要突然走出队伍,但他看清了学生手上的令牌,直呼了一句“我的妈啊——”。
唐进东也低低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看样子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并且冲击力巨大。
谢苗远举着令牌轻轻晃了晃,直勾勾看着令牌的凶灵们也跟着晃了晃,跟被风吹过的麦田似的。
张宣月都看傻了,默默后退半步,又跟她哥哥站到了一起。
“赤羽既出,众将听令。”
这个令牌对这些凶灵大概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即使时隔两千年,即使他们被凶阵抹去了灵智,即使他们已经不认得眼前的故人,他们也遵从着持令人的命令,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他们低下头颅,等待着持令者的命令。
唐进东:“这真的就是赤羽令?”
胡教授:“这居然是赤羽令?”
张宣月:“赤羽令是什么?”
谢苗远:“······”论队友在线毁气氛怎么办。
“请诸君各自散去,就地安眠。”
凶灵们听令之后略微愣了一会儿,他们迟疑地抬起头看向谢苗远。这个命令和阵法的设定几乎是相互冲突,他们没有灵智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个冲突。
这时凶阵的深处传出悠扬清脆的金属敲击声,凶灵们听到声音后,逐渐四散去了。
谢苗远听到声音握紧了令牌,片刻后将令牌收回口袋,重新走回保护圈。
这个敲击声的意思是叫人撤退,能让凶灵听话的也只有阵眼处的陈家人了。
不知道是谁,二郎、四郎又或者是大郎?
既然醒了,又为什么不出来见他?
唐余却顾不上这些,见谢苗远归队,她重新御起法阵,急慌慌地继续向善喜所指的方向冲去。
不太对劲。
都这个时间了,不管怎么样陈时都应该从幻境里清醒过来联系他们了才对。
就算不联系他们,也应该和昆仑碰上头了。
可她连云清和胡之卿的存在都能隐约感觉到,唯独昆仑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一丝属于昆仑的气息都搜寻不到。
如果不是她亲自带队下来的,她都要怀疑昆仑是不是真的没有出现过。
没有了凶灵的阻挡,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善喜所指向的位置。
是一间墓室,墓室门微微开着一个缝。
唐余来不及等张宣月算吉凶了,法力顺着她的指尖轰开了墓室门。
石门轰隆一声朝内侧打开,谢苗远的手电光立刻跟着照射进墓室。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见两堆骨堆一左一右堆放在一座棺材的前方,棺材盖被人掀开在地上,属于善喜的那串佛珠被挂在右边骨堆中间伸出的一只白骨爪子上。
谢苗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棺材前,陈时也不在里面。
他回头冲唐余摇摇头,唐余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善喜的佛珠是在这里没错,可陈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