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下有只色狐狸》李成蹊

65、梅枝

　　“墨听潮，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自马车停在府门前，男人一下马车便大步往里走，脚步声风，带着怨气，完全没有要等等苏火火的意思。而苏火火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全然不知某人此刻已经快气裂开来。

　　苏火火又追了两步，最后干脆一跺脚，朝那白色背影喊道，“墨听潮你站住！”

　　男人便就果真站住了脚，却负气的不肯回头。

　　苏火火：“……”

　　“你有没搞错啊，三天两头的生气，还生出瘾来了？”苏火火瞪着那绷直的背影，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从来都只有她生气的份，现在怎倒好，居然反过来了？还得轮到她亲自好声好气地哄着，完事了对方还不领情？

　　简直是反了天了！

　　墨听潮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毕竟事事细想起来，自从与她彻底捅破窗户纸后，他的情绪确实有些不受控制。他蹙着眉头，正想着她如此不讲道理，应当用什么话怼回去才好，余光就瞥见火红色的影子已经蹿到了他身侧来。

　　呵呵，现在才想着讨好他，会不会晚了些，方才不是还同司徒府的那位依依不舍么？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余光却是不受控制地瞟向那火红色身影。

　　嗯，一如既往地娇媚小巧，一如既往地招人疼，一如既往地……

　　等等，她手上怎么多出了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何物？”

　　墨听潮望着转到他面前仰面的小姑娘，脑子忽然有些懵。

　　“不认识？”苏火火将手中物件掩在斗篷里拍了拍，笑得一脸猥琐，“小皮鞭啊。”

　　小皮鞭的角度被苏火火掌握的很好，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无论什么方向的暗卫，见到的只能是他们在说话而已。

　　墨听潮心中隐约有了个念头，等那荒唐的念头逐渐浮出水面，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少女。

　　苏火火颇为无辜地冲他点点头，继而身子猛地往前靠拢一步，以握柄的银丝顶端轻轻地、轻轻地戳上男人小腹，并在上面坏心眼地画着圈圈。

　　“既然墨哥哥不听话，那本姑娘自然是要好好调教一番……”她笑着踮起脚，在他耳边吹起，声音魅惑娇软。

　　不成体统，实在是不成体统！墨听潮的身子已经紧绷如石，鼻尖萦绕的醉人香味直敲得他脑袋阵阵发晕，小腹处传来的酥酥痒意，令他整个身子都硬得发痛。

　　他拼命平复翻涌上来的血气，往后退了一步，才将自己从那妙不可言的热意中拯救出来，咬牙切齿道，“你从何处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处？苏火火歪了歪脑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图册。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墨听潮的眼睛，他冷声道，“交出来。”

　　苏火火捂着胸口，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摇头拒绝。

　　墨听潮眯了眯眼，显然并不打算多跟她废话，刚要亲自上手去取，又听到少女问他，“你确定？”

　　“交出来。”他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并朝她摊开了手掌。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会把他的小姑娘教成这幅无赖泼皮的流氓模样。

　　“啪”的一声，一本绛蓝色封面的图册被拍在他的掌心。

　　“拿去拿去，”苏火火道，“好好钻研，里头都是好东西。”

　　墨听潮托着那本书，盯着封面上十二个烫金的蝇头小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字了。

　　你意想不到的九十九种姿势？什么姿势？什么意想不到？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苏火火便率先十分贴心地替他翻开了第一页。

　　刺入眼帘的是一对交颈而卧的男女，正做着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其中男人手持一根软鞭，正轻轻拍打着女人光滑的肌体。

　　墨听潮眼角一跳，只觉得图案上那根银丝点缀的软鞭分外扎眼。他僵硬地收回目光，将画册合上，然后，收进袖中。

　　这样平淡的反应，倒是让苏火火有些惊讶，想当初她第一次看此类书的时候，可是羞了个大红脸。难不成，他天性凉薄，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以后，不准看这些东西。”

　　墨听潮神色平淡地吩咐完，而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优哉游哉离去。

　　姿态悠然，神情闲适，就连方才的负气也好似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

　　苏火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狐狸眼眯成一条细缝。

　　好家伙，若非他耳尖泛着的奇异红晕，她当真要被他一派正人君子冠冕堂皇的模样给唬住了，哼哼，她倒要看看，他能装模作样到几时。

　　苏火火挑了挑眉，心中一合计，便哼着歌儿轻快地回了自己的小院中。

　　——

　　已近子时，天幕玄黑。

　　书房的羊角灯一直未熄，墨七正立在书案前，给墨听潮汇报情况。

　　“老将军已经在回京途中，估计时日也就在明后两天。六洲隐藏的人偶已经尽数清理干净，换了我们的人进去。国公府的动作最近收敛许多，不过大人，属下觉得巫月一事，怕是已经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是必然，”墨听潮手执一支狼毫笔，在一卷文案上圈点勾画，“但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大人，西凉最近动作颇多，司徒府镇守的西境已经屡次遭袭，此次他们进京，怕是也有试探威慑之意。想不到他们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已经全然不把我们北渊放在眼里了。”

　　“夏鼎声手中握有北渊进四成的军权，且私下里还养了不少精兵，西凉有这样一位好国公给他们撑腰，自然要猖狂些，”墨听潮停下手中动作，从桌案暗格里抽出一张漂亮的崭新信笺纸，上面印着水粉梅花和一座高高的塔状标识，“我们等的人可到了？”

　　“到了，大人，人已经在云中阁落了脚。”

　　“好。”墨听潮闻言，复又提笔落在梅花信笺上，唰唰几下后，连同方才圈点勾画的文书一并交给墨七，“务必亲自送到金沙王子手中，并告诉他，云中阁之日，本座请他用茶。”

　　“是。”

　　墨七接过，刚要转身离去，又听到墨听潮叫住他。

　　“玄机谷那边，近日可有消息传来？”

　　“不曾，不过大人的弟……”墨七僵了僵身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人了，“那个，二公子托人捎来口信，说药王谷已经研制出解药，过段时间就会派人送过来。”

　　墨听潮点点头，顿了顿，又问道，“她睡了吗？”

　　谁？墨七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大人问的何人，除了东小院里那位，还能有谁能让自家大人这么上心呢。

　　“呃，属下方路过的时候，见里面的灯已经熄了。”

　　墨听潮扯了扯嘴角，“她今日倒是挺乖巧。”

　　以往的时候，哪日不是缠着他到三更半夜，在书房赖着不走，得他哄半天才回去睡觉，今日不过说了她两句，居然来都不来了。更何况，应该生气的是他才对吧？

　　墨七的嘴巴永远快过脑子，“大人要去看看吗？”

　　墨听潮冷哼一声，不等他就睡了，他还要上赶着去求和？不可能！

　　“不去，”他很是硬气地如是说道，“不过书房有些闷，本座去梅园散散步，不用跟来。”

　　墨七神色暧昧地瞄了自家大人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很识趣地当即退下。

　　事实证明，墨听潮一切有关苏火火的言论，是半个字也信不得。就在墨七走后的下一刻，墨听潮灭了书房的灯盏，起身信步去了梅园旁的长廊。

　　以往的国师府入了夜，灯火俱灭，然自打他知晓苏火火的眼神在夜晚很不好使之后，便命人在东小院通往主院的必经之路各处都点了地灯，如今这条长廊，大概比皇宫里的长廊还要明亮。

　　深夜的寒气格外逼人，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漫漫夜空中开始飘落零零散散的雪，他停在廊下，朝梅园望去。

　　梅园的梅花已经开的很盛烈了，红梅奇艳，白梅傲骨，红白交错，甚为赏心悦目。他忽然来了点兴致，踱步至廊下，折了支红梅缀满的枝条。

　　来到东小院，果真除了小屋廊下守院的小鱼手中掌着灯外，再不见旁的光亮。

　　墨听潮走过去，小鱼见了便忙上前行礼。

　　“大人。”

　　墨听潮微微点头，负起手，刚好能将折下的梅枝藏在身后。

　　“她睡了？”

　　小鱼垂首答道，“是，睡了有一会儿了。”

　　“本座进去看看，不会吵醒她。”

　　墨听潮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却不料小鱼挡在了自己跟前。

　　“怎么？”他蹙眉。

　　“姑娘临睡前说过，她今日有些累了，任何人来都让奴婢挡回去。”

　　所谓的任何人，也不过只有墨听潮一个人罢了，她这东小院本就幽静别致不说，又有谁敢不经他批准擅自闯入呢。

　　好吧，既然她今日不想见他，那他明日再来便是。

　　他就不相信，日日不见他，她能憋得住。

　　墨听潮这么想着，深觉十分有理，他将梅枝别在窗口后，转身离去。

　　只是他洗漱完毕回到主院卧房准备休息的时候才知晓，自己是多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