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下有只色狐狸》李成蹊

4、议亲

　　4.议亲

　　苏火火一路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回到苏府，路上还赊了包子铺老板俩包子，隔着老远便看到明月在府门前的台阶上朝她挥手。

　　她心情极好，也朝明月挥了挥手，却见明月朝她匆匆忙忙奔过来。

　　“哎呀，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正在到处找你呢！”明月跑到苏火火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就往回扯：“你再不回来老爷夫人就要拿我问罪了！”

　　“看你这一脸着急的样儿，”苏火火叼着包子咬了一口，“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一跺脚：“哎呀，人家叶家找上门了，说是要商议亲事！”

　　商议亲事？苏火火嘴角止不住开始上扬，她前脚才离开温池，叶家后脚就找上门了？嘿！叶小公子办事情还是蛮有效率的嘛。

　　“小姐你笑什么？”明月被她笑得一脸莫名。

　　“奥，没什么，”苏火火快速收起笑容，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严肃道：“随本小姐回去看看。”

　　苏火火一只脚刚跨进正堂，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臭丫头，你死到哪里去了？”苏母一见到苏火火一脸得意地走进来，冲上去就揪住她的耳朵，骂道：“让你闭门思过，你居然还敢偷偷溜出去玩？”

　　苏火火缩着脖子捂住耳朵大声求饶：“娘我错了，啊放手放手再揪要掉了！”

　　这时一个慈爱的女声响起：“好了，好了，亲家母，孩子已经知道错了，就别在骂她了。”

　　苏母哼了一声，果然就放下手来，“快点过来，向伯父伯母问安。”

　　苏老爷坐在上座，没有任何护她的意思，反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孩子，就是我们夫妻疏于管教，将她给宠坏了，二位勿要见怪。”

　　一旁坐着的中年男子道：“苏贤弟哪里话，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么见外的话。”

　　苏火火这才注意到，正堂之中除了爹娘之外，还多了两位客人，看样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叶老爷和叶夫人。

　　此刻，叶老爷和叶夫人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打量着她。

　　苏火火被盯得有些发毛，但好在没有将礼仪抛之脑后，便走上前去向两位客人福身请安，“见过叶伯伯，见过叶伯母。”

　　“好好好，”叶夫人亲热地拉住苏火火的手，满脸欢喜：“这就是火火呀，长的真好看，一看就是乖巧孩子，我们家青儿能娶到你啊，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此话一出，堂上的四位老爷夫人齐齐笑起来，一片融洽祥和。

　　苏火火脑子却有些跟不上节奏了，“呃……叶伯父和叶伯母，不是来商议退婚一事的吗？”

　　“啊？什么？”叶夫人笑容一僵，以为自己没听清，面带笑意问道。

　　苏火火这次加大声音：“叶伯父和叶伯母不是来商议退婚一事的吗？”

　　正堂中的笑声戛然而止，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叶夫人松了手，与叶老爷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臭丫头，你胡说些什么？”苏老爷面色铁青，起身扬起手掌就要扇下去，吓得苏火火连忙朝叶夫人身后躲。

　　叶老爷和叶夫人也连忙起身拦住苏老爷，劝慰道：“别急别急，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苏火火这下彻底晕圈了，莫非那叶家公子没有跟他爹娘提退婚一事？又或者他没有看见石头上的字，压根不知道事情是她干的？会不会是他提了，但是他爹娘不允？不管了，总之先稳住阵脚，千万不能慌！

　　苏老爷见苏火火仍躲在一旁，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地比狐狸还快，以为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便一声怒吼：“说话！”

　　苏火火被吓得一激灵，也来了脾气，“你要我说什么啊？！”

　　眼见苏老爷又要发火，叶夫人连忙打着圆场，“火火啊，你刚刚说退婚，可是见过我们家青儿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如果是这样，你告诉伯母，伯母一定教训他，让他给你赔不是。”

　　叶老爷也摆着胸脯做出保证，“是啊，火火，若是那小子有任何对不起你，欺负你的地方，尽管说出来，不要怕，伯父会为你做主的。”

　　见没见过？她当然见过了！她不仅见过，还调戏过了！只不过为什么事情发展和她的预期不一样啊？这个时候，应该是叶家拿着退婚书，然后给他们家道歉才对呀！可是苏火火见到叶夫人和叶老爷一直在维护她，突然就有些感动，也不忍伤他们的心了。

　　苏火火眨了眨眼睛，垂着脑袋，低声说道：“我没有见过他，我是因为……”

　　叶夫人见苏火火欲言又止，稍稍揣测少女心思，心中便有了计较，“我知道了，火火没有见过青儿，怕他不喜欢你，又怕俩人相处不好，对不对？”

　　嗯？叶伯母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算了，有人帮我找台阶下，我当然要见好就收了。

　　于是她双手交握身前，一脸扭捏，“是的。”

　　叶夫人朝叶老爷投过去一个会意的眼神，继续说道：“火火不必担心，青儿他很喜欢你的，就是他恳求我们过来向你的爹娘提亲的。”

　　苏火火笑容有些僵硬。

　　叶夫人又道：“我知道我们没有征求你的同意，是我们考虑不周，但是年轻人嘛，处着处着就熟悉了呀，正巧今日青儿同我们一道过来了，就在后院呢，你不妨先去同他相处相处，也省得婚礼那天不自在。”

　　苏火火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也来了？”

　　“是啊，”叶夫人见苏火火反应这么激动，有些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苏火火压下心中火气，暗道好小子，温池镇不住你，女流氓镇不住你，你还敢找上门？“那……那我就去同他说两句。”

　　叶夫人闻言欢喜道：“好！好！快些去吧，就在院子里。”

　　苏火火告退后，径直往院中走去，远远便看到假山旁的亭子里立着一个人，从背影看确是个男子，身量还有些高。

　　她走近亭子，喊了一声，“你是叶家小公子吗？”

　　叶青闻声转身，便见到一个身着绯红衣裙的少女立在石亭台阶下，叉着腰，歪着脑袋打量他。发上别了一支小巧团玉簪，粉黛未施。迎面一阵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少女站立在阳光下，如同一只灵动娇艳的小狐狸，眸中都是鲜艳的色彩。

　　苏火火打量着打量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怎的……好像跟之前在温池见到时长的不太一样？她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仔仔细细地回忆起来。

　　不对，哪里是不太一样？分明是太不一样了呀！眼前的少年郎撑死了十七八岁，他们的五官，轮廓，样貌，气质，完全就是两个人呀！想到这里，苏火火有些心慌了。

　　“你……你是叶家公子吗？”苏火火心虚的紧，因此问话都没什么底气。

　　少女的声音如同金雀啼鸣，在叶青的耳边转了又转，弄得他耳朵都有些痒痒。

　　“我是，我是叶青，”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还有些害羞，见到如此直白的少女还有些手足无措，他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道：“火火，你好。”

　　苏火火只觉得晴天霹雳，像是一道雷将她劈地外焦里嫩，她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叶青？你怎么会是叶青呢？到底哪里弄错了啊？”

　　叶青没听懂她的话，但见少女脸色十分难看，以为她身体有什么不适，便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苏火火抬手止住叶青的靠近，仍贼心不死地问道：“我问你，你务必老老实实回答我，你今日可有去过温池？”

　　叶青被问地十分莫名：“你怎么知道温池的？我有时候会去那里，但是今日没去。”说罢又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今日不是要来府中看望你嘛，所以就没去。”

　　苏火火捂着胸口，弯下身子，慢慢地蹲在带地上。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那人不是叶公子，那他是谁？她竟然对着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做了那样的事！这传出去还怎么见人啊！现在她别无所求，只希望那人不仅聋哑还要瞎！老天保佑，千万千万不要让他看见石头上的字啊！

　　叶青见少女一脸难受，吓坏了，连忙扶住她的手臂，“火火，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爹娘他们。”

　　“不必，不必，”苏火火借着叶青的搀扶站起来，“我好得很。”

　　“哦，那……火火，你要不要去亭中坐一坐？”叶青依旧搀着她，生怕她一个不稳摔了。

　　苏火火被搀到亭中坐下后，便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望着亭子外面的池塘不发一言。

　　气氛突然沉闷下来。

　　又过了半晌，叶青终于忍不住开口：“火火，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有吗？”苏火火板着俏脸瞥了旁边的少年郎一眼，“我觉得我挺高兴的。”

　　叶青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火火这个时候确实不太想说话，因为她仍在心中计量着退婚的事。这么完美的计划，就被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混球给搅黄了，她能高兴得起来吗？但是她苏火火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退婚，那她就不可能轻易放弃。

　　这次她也懒得绕弯子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旁边那少年郎：“如果我说我要退婚，你觉得怎么样？”

　　叶青原本还在心中思量着火火为什么不说话，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了一跳，“火火，你……你说什么？你要退婚？”

　　“是，我不想跟你成亲。”苏火火盯着叶青，冷言道。

　　苏火火这话说地很不客气，但奇怪的是，叶青却没有生气，也没有急躁，而是为难地看着她。

　　“火火，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叶青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掌心甚至出了微微的薄汗，语气甚是委屈，“你怎么突然反悔了？”

　　苏火火眉毛一挑：“你什么意思啊？要来沾亲带故追忆往事了？我以前可没见过你。”

　　叶青这时才有些着急，伸手比划，“火火，小时候，你总叫我叶大胆！你忘了吗？那绳子，这么长，他们总拿这个吓唬你。”

　　苏火火皱眉头，脑中浮现出儿时的场景。

　　——一群高个子小朋友将她围在角落，其中有些拿着绳子吓唬她，骗她说这是蛇。她那时候小，还真就相信了，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也不敢反抗。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小英雄从天而降来拯救她，把她护在身后，替她驱赶那些捉弄她的顽童们。

　　——“走开，你们再敢欺负火火，我就放真蛇咬你们！”

　　——“火火，别怕，我把他们都赶走了。”

　　苏火火从回忆中抽过神，一拍大腿，指着叶青惊道：“原来是你，叶、大、胆！你居然是叶家的小公子啊？”

　　“是我是我，火火你终于想起来了！”苏火火想起来了，叶青比她还要激动，“你那时不是说过，你要嫁给我的吗？所以我就来娶你了呀！”

　　“哎呀，那时候小，压根什么都不懂啊，”苏火火把手一摊，歪着脑袋，“而且我现在不想嫁给你了。”

　　“啊？这样啊。”叶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可是婚期都已经商定下来了……而且火火，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以后会保护你，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才不需要你保护。”苏火火扬着下巴，十分骄傲。

　　少年郎说地真切诚恳，可少女却不领情。

　　叶青见苏火火是一脸的不情愿，又实在怕逼急了惹她生气，便只好做了一个让步，“火火，不如这样吧，婚期如常，你同我相处一个月，如果你觉得还是不愿与我在一起，我们再和离。”

　　九境城民风开放淳朴，一般来说男婚女嫁，事后和离再婚再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且城中百姓对此并不会有什么狭隘的看法，或许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苏火火狐疑地盯着他，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样。

　　叶青观察着苏火火的脸色，见她似乎有些动摇，便乘胜追击道：“火火你想想看，如果现在闹着退婚，那苏叶两家面上肯定不好看，爹娘肯定也不会同意，到时候两家不仅伤了和气，还闹了笑话。但若是婚后和离，爹娘问起来，我们只说性格不合，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苏火火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叶大胆说地很有道理，温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先不说叶老爷叶夫人会不会同意退婚，就她爹娘那副恨不得把她扔出家门的样子，是说什么也不会退婚的。和离虽说麻烦了点，却是风险最小的一个办法。

　　于是乎二人一顿商量，便约定好这份计划，苏火火还同他约法三章，第一不准管制她，第二不准过问她，第三还没想好。

　　盛夏的黄昏后，容色俏丽的少女坐在凉亭内，正掰着手指同她身边的少年郎约法，少年的眼中虽有失落，但仍将头点地如小鸡啄米。

　　天色逐渐暗下去，叶家也同苏家道了别，送走了客人，苏火火果然还是没有逃过跪祠堂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