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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纸人相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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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矿医院里的那位老大夫所料,一个星期以后,我的眼睛完全康复了;我猜他多半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上午依旧很无聊。
中午的时候,腊八走到我的座位前,将一个纸盒子放在我面前的桌上,然后离开。
我猜想他还会跟上次一样等到下午放学时走过来拿起这个纸盒子砸到我身上,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宗教仪式;我没听说他信奉了什么教。不过这次我猜错了。鸽子在那之前拆开了这个纸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猪耳朵,是腊八父亲的手艺,卖相不错。鸽子说腊八应该给她的;我不反对。于是鸽子把这只猪耳朵吃了,于是也就不会再有腊八拿着这只猪耳朵砸我的事情发生了;一切都解决了,真好。
黎明又提起了关于想要暂时接替他二叔跟我聊天的事情,像个阴魂不散的怨妇。我为我的雪盲症这么快就好了感觉糟糕。
他还是会在学校后面的杨树下等我,每周两次。
放学后。
我朝着学校后面的杨树下走去。鸽子好像在跟踪我,我听到了她粗重的脚步声响在我身后的不远处。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其实,如果她想参与进来,或者是想代替我去见黎明的二叔,我都不反对。可惜的是鸽子始终没有跟上来。我只得跟着黎明去他家。
我和黎明坐在之前那间有着大书架的房间里。他将自己的声调拿捏得尽量像他二叔。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们可以通过眼睛观察世界,我们也可以通过眼睛与他人交流,我们还可以通过眼睛表达内心的感受……”
白色运动鞋度着均匀的方步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假装自己正站在哈佛大学心理课大讲堂,面对着不同肤色的顶尖高材生夸夸其谈。我有点想知道他除了抱着一本所谓的心灵鸡汤照本宣科之外还能耍出什么新的花样儿来;如果没有最好,可以早点结束了。说真的,我完全没有兴趣陪他在这里玩这种类似于过家家的游戏。
他继续说,我则开始臆想我刚上小学一年级那年的事。
那时,母亲开始经常夜不归寝,父亲就变本加厉终日喝得烂醉,有时睡在小酒馆里,有时睡在大街上,有时睡在邻居家墙头上,甚至有一次被人发现他竟睡在水库边上。对那时的我来说,最难熬的就是漫漫长夜。开始时我害怕一个人呆着,我总觉得灯泡照不到的那些黑暗角落里一定藏着什么东西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声也不敢吭;当我熟悉了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存在时的那种气息,黑暗的角落已经吓唬不了我了;接踵而来的是无边的寂寞。还好我学会了用剪子。我把《思想品德教育》课本里面那些彩色插图小人儿用剪刀剪下来;他们有些是全身的,有些只有一半的身子,没关系,人生哪有完满的。我给这些小人儿起名字,胡编乱造一些情节让他们来演绎;像是在过家家,又像是在看电视剧,我是编剧,也是导演。那些背面还带着汉字的纸片人儿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还有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