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城》融风东来

200、毁灭之火

　　腊八在那个超大号的液化气罐顶茕茕孓立着；下面那群伸着手往上爬的人，脚步凌乱，透着贪婪凶残，相互推挤、踩踏、撕咬，如同一群红了眼的僵尸。
　　黑色运动鞋努力扒着滚圆的罐体想要保持平衡；无奈罐体被晃得太厉害，翻倒是一定的事，等的只是时间。
　　此时的我还坐在水缸里，也在耐心地等待着时间。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选择去做他最想做的事，这些事连接在一起就会产生一个最终的结果，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也是自然的，不需要我去做任何事促成或者阻止；不过豁嘴儿可不这么想，她就是喜欢给自己找事做；不信你瞧——
　　在幽深的地底，豁嘴儿提着那个白色塑料桶继续往前走。她走的都是前一天我跟腊八走过的路。最后，她在那个空旷如广场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矗立着很多煤柱子，高不见顶、深不见底，像是从地球心脏上长出来的；被镶嵌在岩壁上的冤魂的眼睛们仍然在闪烁着。豁嘴儿拧开塑料桶的盖子，将里面的汽油全都泼洒在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煤柱子上。她掏出火柴，等待着时间。
　　“啊！”二娘们儿最后发出的这声凄厉惨叫像是能够穿透玻璃的子弹一般把我从地底拉了回来。那个液化气罐是她的，她是唯一能够提前看到结果的人，但她却被疯狂的人群打伤推倒在了一边，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无助地惨叫。
　　时间到了。
　　超大号的液化气罐终于倾斜着翻倒了。腊八倒了，三轮车也倒了。一片喊叫声中，超大号液化气罐从几个“僵尸”身体上碾轧过去，顺着西高东低的地势摇晃着一直往前滚，滚向围墙的方向。有趣的是，原本打算去庙里送香却停下来听热闹的瞎眼龙婆子就站在围墙边，一手拄着油光光的老榆木拐棍儿，一手端着三支点燃的香。她看不到液化气罐朝她滚来，三寸金莲也没能再挪动一下。她算尽了天下事，却没能算到她自己的这最后一劫。
　　僵尸们不关心那个滚动着的“定时炸弹”，他们更关心的是摔倒在地的腊八；此时的腊八身价五万。金贵的孙半城第一个反应过来，叫上保镖掩护他撤离。真想好心劝他别忙活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估计他也不会听我的，领导总是自有主张。
　　巨大而笨重的液化气罐终于滚到了围墙边，重重地撞了上去。拖黎明的福，他家花钱重修过的围墙比以前坚实多了，刚好有足够的力量在倒塌的同时给了液化气罐一个最恰当的反作用力，致使气罐的阀门一下子就歪了。浓烈的液化气聚集在一起从断裂的阀门处喷出，遇到了龙婆子手里燃烧的香。与此同时，我看到地底的豁嘴儿将手里点燃的火柴扔向了那些裹着汽油的煤柱子。
　　刹那间，“轰”的一声，烟火包裹着爆炸声震聋了一切；地上地下一起崩塌，整个黑金城变成了一片火海。我看到了画着宝黛赏花图的纸灯笼在那团火里扭曲；我看到了黎明穿着那件燃烧的风衣在冰面上挣扎；我看到了死去的人从那条着火的路上走过；我看到了书上所说的那片炼狱之火。那是极美的火。
　　后山的崖边。
　　“你必须把自己藏好，不能让任何人接近真实的你；一旦被人发现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就会被当成是怪物；被嘲笑、被羞辱，失了面子，失了一切。”是黑色运动鞋。
　　“如果你一直信奉的东西并不能让你的内心获得最终的安宁，你就会对现实失望，开始依赖一些想象中并不真实存在的、其他的东西，为自己复仇。”是白色运动鞋。
　　“这座城屹立在这里太久了，它窥视着你，它知道你的一切秘密，它会把你牢牢地困住；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必须彻底毁灭它；你解脱了，它也解脱了。”是姜黄色的鞋子。
　　“梦露，你朝前看……”
　　我一把将鸽子推下了山崖，接着朝前看；她叫我朝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