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四岁半》云岁意

10、第十章 礼貌

　　时至傍晚，天空在夕阳的映照下，红得特别层次分明，青草好像格外绿，师兄的脑袋也显得格外光亮，一看就是剃过不超过半天。但这些还不是令圆果最惊异的，当他的视线落在师兄的头顶上时，却是眼前一花，幻化出了一段他仿佛亲眼见到了的场景。

　　真定师兄站在早上的那个练功场上，其它几个师兄还是照常围攻他，那个叫做真观的师兄还是第一个跑走的，一切看起来跟今天早上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位看起来最为怯战的真观师兄，却找准了一个机会，趁着大师兄旧力已老，新力未生的时机，在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时候，第一个转身再次攻向了真定师兄。

　　真定师兄也有些慌张，他以为各个师兄弟都会躲开，出手根本毫不容情，想要收力都有些来之不及，不过就是这么一慌张，出掌时的威力确实减小了一成多，真观师兄以有心算无心，却是早就蓄力完成，以一门威力无俦的威猛拳法，与真定师兄迎头撞上。

　　真定师兄最强的还是他的金钟罩，此刻却因为他要追击师弟们，分心挥出一掌，已经被他卸了三分力量。两个大和尚之间金光大作，圆果这才意识到，他早上看到的那团光辉之中，全是他看不懂的光芒交锋，似乎还另有奥妙的样子，他之前看不清，现在却能看得清楚，这就是真定师兄刚刚提起的“不同”吗？

　　他终于也要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了吗？圆果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加快了流动。

　　而画面里的师兄们却已经分出了胜负，以真定师兄倒退了两步，僧袍之上多出来一个墨点而结束。真定师兄深吸了两口气，才真诚的露出一个笑来：“恭喜真观师弟了。”真观师兄却没有往日那般喜怒皆形于色，反而还有些怅然跟凝重：“多谢师兄多年来的指教了。”

　　圆果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战斗，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在其它的师兄弟们围上来恭喜真观师兄的时候，这段画面就结束了，真定师兄毫无所觉的说着话：“……有没有觉得耳聪目明了不少？”

　　圆果用力点了点头，在真定师兄还要说些什么之前，他不好意思的抱住了自己的小肚子，在他说出任何文字之前，肚子里响起的咕咕声，已经响彻了这个小房间。

　　真定是半蹲在圆果床边的，还要伛偻着，这才能跟他视线齐平，这让圆果第一次看清楚自己这位大师兄的模样……

　　怎么说呢，就是很朴实，一看过去，就是电视里大侠风范的长相，很值得人依靠的样子。

　　见圆果一起听着他肚子里的歌唱没有动作，脸上只有异常明显的惊讶，似乎没想到肚子自己就能叫得这样响，第一次面对小师弟的无声……至少是“无言”撒娇的真定笑了笑，那些需要打磨跟锻炼的师兄弟们，都已经过了会撒娇的年纪了，他还没有过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

　　不过，真定想，他这样做，应该不会吓到他这个跟小鸡蛋一样的师弟吧。他伸手一揽，就把圆果托在了自己蒲扇般的手上，稳稳的坐在他的臂膀上，这种坚实的感觉，比那天猎户大叔背他的时候，还要新奇。

　　从身高来说，两人就基本不能相比了。

　　圆果还是第一次被人抱起到这个高度——他当然跟院长他们一起去过高楼大厦，也一起从楼顶向下看过万千灯火，但是被人抱到这么高，而且一直往前走的感觉，是跟水泥砖瓦带来的稳定感完全不同的，

　　原来两米高的时候，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吗？原来两米高的人呼吸到的空气是这个味道吗？原来……圆果左顾右盼，只恨自己眼睛不够多。

　　眼看着要到食堂模样的地方了，圆果赶在被真定师兄放下来之前，亲热的揽住了他的脖子。真定以为他又在撒娇了，只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放慢脚步，还是换个方向，再绕两圈让圆果尽兴，就看见了远远向这边走来的戒律长老法明师叔祖，他下意识的否决了后一种更加娇惯圆果的选择。

　　其实他现在这样，也显得不够庄重了，不知道法明师叔祖会不会教训他们。

　　圆果却因为背着身，没看见那位有些可怕的长老爷爷，只是专心的凑到真定耳边，小小声的对他道：“师兄之后早课的时候，可以多注意一下真观师兄。”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内容，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真的发生，又觉得真观师兄赢了之后的表情很不妙，便决心提醒一下真定师兄。

　　而且这机会多难得啊，他什么时候才又能站到跟大师兄视线平齐，可以耳语的高度呀！

　　而把这句话大声喊出来？圆果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这样做，而且真观师兄也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用了一点点技巧而已。

　　真定却没有把他这句提醒太过放在心中，他现在满眼就只有“步步紧逼”的法明师叔祖，把小圆果放到地上，真定领着他向法明长老行礼：“见过师叔祖。”

　　圆果却还不清楚法明长老在寺内主管职责的意义，他只是被真定感染了，也下意识的挺直脊背，略略紧张起来。

　　法明走到他们近前，看着一大一小两颗反着光的光头，持重的点了点头，本想抬抬手，却又很快放下，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又走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只是单纯的路过而已。

　　真定长长的舒了口气……以他的身高而言，确实是好长的一口气了。圆果努力的扬起脸，想跟他对视，蹬蹬向后退了两步，差点又被门槛绊倒，还是真定出手把他托住了，又不放心的拉住他的小手，把他引到位置上落座，这才分开。

　　圆果坐在桌边，苦恼的摸着自己的小光头，看来，至少在面对大师兄的时候，他是一定得放弃张院长说的，要直视对方的脸说话这一点了。不礼貌就不礼貌吧，总比他每次努力的结果都是摔一跤要好，大师兄，应该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