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一章 ...
-
【炭火噼啪。
我跪坐在大广间中，她将食案放在我面前，然后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雪下得大。”
“是不方便出行吗？”
“是的。真是十分抱歉……”
“请不要为此而坏了心情。”
我说着，将竹筷整齐的放好。这份早膳我没怎么动，只是利用视觉错觉伪装的像是吃了一些。这是种失礼的行为，可这份冒着热气的菜肴入口却是寒冰。
身旁炽热的炭火被冰封。细小的颗粒沿着墙壁迅速向中央翻滚。雪在室内，堆积没过了人。寒风呼啸于旷野。
白色的骷髅推开房门，猩红的肌理附上白骨，干瘪的血管渐渐充盈。明黄的脂肪层从肌肉纤维间一点点钻出、积聚，再是缀着黑斑的枯老皮肤。
“少爷？”婆婆唤道。普通的带着点疑惑的声音，此时却宛若死前哀求者的悲嚎。压低的嗓音中含着呜咽，泪水混杂血液流下，浸润土地。
“啊，没事。”我低着头，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休息了。恐怕还要叨唠您。”
“哎呀，哪里的话。”婆婆笑着帮我推开门。
我在走廊里走了许久，不知第几次经过大广间的门。墙壁如柔软的胃，抽搐着，挤压着。枯绿色的脓液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流下来，宛如腐败的尸体榨出的浓汁，缓缓的在脚下积蓄。几秒？十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我的腿黏糊糊的，无法从中拔出。
大广间的门突然拉开，黏着的绿液从打开的口子涌入室内。骷髅穿着华服，白骨挂着那污浊，白齿张张合合：“少爷，怎么了吗？”
我低头看了眼腿上残余的脓液：“我忘路了。”
“瞧我这记性。”她白花花而纤细的掌骨敲击头颅。白瓷相碰，发出清脆而不详的哀鸣。她深凹的窟窿眼中燃起黑炎“我带您去。”
“不用了。”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第一次为这幻境露出些许怯色。朦胧的预感降临——要是再走下去，某些事实将浮出水面。
窗外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您是要回去了吗？”婆婆的白骨咔咔响，掌骨前伸，拽住我的胳膊，“您真的要走吗？真的要回去吗？”她反复地问着，反复地强调着，反复着。
我试图扯开她，可那白骨深深地嵌入我的臂膀中。
“我真的要走了。”我痛苦的挣扎。
“您还没有去看寺庙前的神树。”婆婆攥得更紧，身上的咔嗒声越发清脆响亮，仿佛生命消逝前最后的尖啸，“那个放哨的少年，那个永远无法从树上爬下来的少年，您还没有去看呢！”
“那只鸟——那只带来毁灭的巨大的白鸟。您要去看看您，必须去看看！那毁了我们的——”年迈的长者声音凄厉，带着哀恸与浓重的仇恨，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向世人复仇。她的白骨嵌入我的血肉。我努力将视线从自己腐烂的血肉上移开。
木质的地板风化腐朽，塌陷了一角，露出猩红色的地基。
它们不是我杀的——我当时正身处他国，又如何回到我的家乡？
我所屠戮的——是异国的子民啊！
颤抖着，绝望着，逃避着。
天旋地转，我在医院中醒来。】
“呜——”
船笛长鸣。船体与海岸相碰。一阵剧烈颠簸后，有船员挨个敲响房门，通知客人们船现在已抵达日本横滨。有需要的乘客请及时下船。
夏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在船的出口处和魏尔伦会面。
来迎接他们的是日本横滨当地的异能特务科成员。一位名叫“佐藤春夫”的颓废忧郁系青年。乱糟糟的墨色头发被强行用发油固定在脑后。他看见等的人终于来了，释然的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好慢。”他用气音轻声的说，左手握住右臂上下晃了晃，怂了的右手因此抖了抖，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眯着湛蓝的眼睛，朦胧的晨光模糊了他的身形。佐藤春夫招呼这二人去停车场。
“你看起来很困，还好吗？”魏尔伦抿唇，不安的问。面对不停地打哈欠的司机，他觉得自己还是想安安稳稳地去见爱人的。
“唔，没问题。”佐藤春夫的声音极轻，被风一吹便散开，“昨天我睡满了16个小时。”
“嗯？”魏尔伦不解。
“异能特务科的加班太严重了……”他猛地抬起头。刚刚差点额头就要磕到方向盘上了。
“他们一个星期不眠不休都是常态。”夏禾好心的解释，“不下班就不用上班，不睡觉就不用起床。我记得异能特务科里面传着这句话。”
佐藤春夫的眼神凌厉了一瞬。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位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人，把“夏禾”这个名字增加到探查名单。
“你是叫……夏禾？”他问。
“是的。”
“需要把你送到雪国的边缘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夏禾凑过头，看向魏尔伦，“待会儿到异能特务科便分开？”
“阿尔那边……”
“您直接向那位首领申请就好。”夏禾笃定的说，“如果是您的话，那位不会拒绝的。不过……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魏尔伦了然：“又是一位忧愁没人手的首领。”
“兰波的利用价值快没了。”夏禾想了想，“如果你想带走他，恐怕还是要付出大代价。”
“我自有办法。”
对此，夏禾不再多语。
在“夏禾”冗长的人生中，最初也是最深深刻在他骨子里的那一段经历，是与黑市医生森鸥外的相遇。他被邀请加入港口黑手党，并在森鸥外篡位之后成为了他的忠诚的下属。
忠诚——现在想来也是极其可笑。
当初像是被洗脑了一样，纯粹的光明世界的人被卷入了黑暗的地底。周遭是涌动的污泥，一点一点从毛孔中涌入，在人的体内积淀，难以排解。
最终解脱于一声枪鸣。
第二世，怀揣着恐惧的夏禾狼狈的逃离横滨。他甚至没敢与还是黑市医生的森鸥见借上一面。兜兜转转，在大阪定居，做了个默默无闻的糕点师。
穷其一生也没有踏入黑色地带一步。
人生百年，到如今夏禾也难以摆脱“森鸥外”的阴影。
如今，已是第十三世。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第四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