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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燕燕(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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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罗廷的雨,一场秋雨,稀稀拉拉。它的夜是摸不着路的深渊,工业的废气盘旋在大街小巷内。远处赛泊捷克河上传来沉厚的汽鸣声,楼下方超叽里呱啦的同外国佬儿说着话。
雨是有声的,极静之下又有浮生百调。与雨之际,最好是緣一把纸伞,避过尘世的湿泞,若是与人并肩,能把这秋也丢了。
“行,老陈送到了就行,劳伦先生他们怎么说?”宋满婴回到房间就嘴没停下来,蒋重山有心帮忙,也插不上手。
“行,这我就放心了。这事虽责任不在商会,但后续也要好好处理,不能被人留下话柄。”宋满婴又垂下眸子,余光飞快的扫了一眼蒋重山,慢悠悠的道,“这就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
蒋重山此刻抱着一本《道德经》端坐于秋千架上,晃来荡去。
宋满婴见他自得其乐,便撑着腮看他。
蒋重山读到“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忙完了?不是说要忙上几天几夜连轴转不能休息吗?”蒋重山放下书,神色不动的和宋满婴挤在一处。
宋满婴见蒋重山坐过来连忙给他让位,不料被扯回,一气呵成的坐在他的大腿上。
宋满婴:……
“跑什么?”蒋重山掌心覆上宋满婴的腰,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绯色波点吊带,隔着布料,他感受到少年不自在的发抖。
“真冷还穿这么点。”
他不动声色的拿过毛毯盖在少年身上,又摸了两把,问道:“想要?”
宋满婴:?
“我确实挺穷的,但没到要饭的地步。”宋满婴震惊地扭头瞪蒋重山,驴头不对马嘴的干回道,“请侮辱我高贵又平凡的人格同时,把钱砸我脸上。”
蒋重山揽住宋满婴的腰,将他往上提了提,后死死的箍住,使其不能动弹。
“草—”大事不妙!宋满婴扭着腰,股下好似灼铁似的赫人。
正所谓:钻木取火来求燃,只欠东风一把草。
“蒋重山,你过分了啊!”知晓挣脱无望,宋满婴死死的握住蒋重山的胳膊,恶狠狠说道。
宋满婴颈间发梢有淡淡的香气,好似冬之朝雪,冬之暮阳。单是靠近便能感受到雾月之华,草烬之实。蒋重山心中似有千百利爪挠着,万千铁刃勾着。
少年脆弱且坚定,身浊且心净,怨埋且不折。落朝雪兮飘飘也,升朝阳兮瞬息间。
蒋重山想,要是能一辈子这样抓住他,哪怕不择手段也好过霁景①消散。
他无视宋满婴的脏话问:“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你很过分诶兄弟,你自己做的什么事,还问我怎么那样看你?”宋满婴怒视道。
“打电话的时候。”
宋满婴嘟囔一句。
“什么?”
“我说,你看的肯定不是《道德经》。”
“我看的就是《道德经》。”
“看《道德经》也能乐成那样子。”
蒋重山也不回答,松手。他有一句话,沉闷的发不出声,问不出口。
“姐!大夷胡子找你!”方超拍的门啪啪响。
宋满婴趁机一股脑钻出蒋重山的桎梏:“早点睡吧!今夜留我这?”
蒋重山先是一愣,这一愣便让宋满婴抓住契机,他道:“出门在外我们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别多想。”
他又道:“周许阳跟着徽州商会一起出来,不管他做过什么事情,我得保证他完好的回去,跟周家人交差。蒋重山……”极为平静目光扫着蒋重山那张仍然稚气未脱的脸,“你当真活了两辈子吗?”
“我……”
“不用回答我!”宋满婴制止他的回答,“我大概知道,你就当我…说胡话。”
宋满婴的目光极为平静,方超还在有规律的咚咚敲着门,那一瞥似裹挟着沧桑,将一切皆洞悉无遗。
“蒋重山”心中一跳,道真不愧是另外一个自己。
——————第二十七世
旧世化烟,正是1928年。
一朵残花断了茎,被宋满婴携住,葱白的指尖细磨茎叶。一只大花狗哈哈的吐着舌头,屋内宋媞茵咚咚的剁着菜。
“卿阑,饿了就吃口馒头!”宋媞茵一手撑着腰,一手往腰间的蓝花缂丝围腰上擦了擦,“琢英,看到阑阑了吗?”
宋满婴摇了摇头。
“这小孩,跑哪去了?”
轰—
没来由的,远处炮火霎时肆起—
宋媞茵吓了一大跳,几乎是下一刻急忙拖着身子大喊:“阑阑!阑阑!”
炮火将整座雷州照耀在哀鸣的阴霾下,宋媞茵茫然的望向天空,飞机低空擦过,从高空甩下绝望的炮雨,轰的一声,炸在原本就枯败不堪的居民区前。
宋媞茵大张着嘴,半句话也发不出来。没想到下一刻竟夺门而出,嘶哑地高喝道:“阑阑!”
嘶喊,叫骂,哭泣,充斥着宋满婴的耳膜。火光冲天的烧,他害怕极了,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不住地将他推向那个火坑中。
“姐!”他在心里狠狠的跳了两下脚,但就是挪不开步子,他恐惧极了,又大喊一声,“姐!你快回来!”
他坡着跑出门去,和东街许共撞了满怀,许共胡子拉碴,吃了几口土,他拉着宋满婴袖子不停嚎叫:“夷子打进来啦!快跑!快!”
“我姐!你看到我姐没有!”宋满婴泪流了满脸,“我姐!”
“不知道!不知道!”
宋满婴巡了俩条街,自知自己身份不能久留,便又悄摸进房间里。
往日的屈辱沉重像一朵不停被炙烤的乌莲,荒缪的剧情一遍遍将自己碎碾。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暗骂那位。
“这个世界应该终结。”他喃喃自语着,“只有我有这个资格,只有我能终结,我是第二个创世神!”
这么说着,他胸口又开始闷闷的疼,或是想起那个女人,或是想起她的笑靥,想起她总是爱穿蓝。
他皱眉,想起那个男人,蒋重山,那个将他满怀气焰浇灭的那座跨不过去的高山。
一脚深一脚浅地踱到堂庙,后院已被炸的满目疮痍,他掏出圣像下桌下的桃符,刻上:衔灵
踽踽,觐朝艾艾八个大字。刻完后朝火盆里一扔。未几火盆里翻涌起乌色等人高的焰苗。
宋满婴朝焰心里撒了两滴血,喝道:“阿青!阿梧!还不快醒!”
又见那火苗像是有灵魂似的一份为二,高个儿是“阿梧”五彩斑斓的黑的矮火苗是“阿青”。
“阿梧阿青。”宋满婴眼中反复闪着诡异的光芒,衬得整个人诡异而妖异“找到宋媞茵和梁卿阑来找我。”
“是。”阿梧一晃,消成一抹黑烟飘向天空。
“阿青,你还不快去!”宋满婴干咳两声喝道。
“有老梧不就够了嘛!”仔细瞧,阿青的腰身还无意识的扭了俩下,“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哦,老梧刚刚出去的那股黑烟,那可使得是冲天劲,你不怕被人打进来?”
“……”
“真蠢。”阿青大小姐脾气发作,“谁让你把人家请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又晕一次,肯定又要被借题发挥,烦死。”
“你闭嘴!”宋满婴额上青筋突突的冒。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阿青是魂灵,自然对周围的动静格外敏感,她连忙装死。
“宋满婴,士别三日你的名号真是如雷贯耳。”蒋重山跨过高门槛内,一双如鹰隼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盯着宋满婴,像盯着一个死 人。
“蒋公子,又见面了。”宋满婴想回以一个笑容,却发现在蒋重山的气场之下,他甚至连尬笑都做不到。
长成贰拾叁岁的蒋重山遭受命运的磨砺,看似干瘦的躯体下实则长着一身遒劲的肌肉,宋满婴有一辈子是被蒋重山提起来活活掐死的。宋满婴对他来说就像是随手捏死的蚂蚁,手上轻易染上的血孽。
“就光听你说说好久不见,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蒋重山瞥向那从火焰。
宋满婴不提。
“许久不见,我们之间也不是毫无可聊,比如曲聆?比如你的…妖术,对吧”
“妖术蒋公子真是见笑。”宋满婴快站不住了,连忙扶向案桌,“你跟我说曲聆?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蒋公子特意过来是跟我回忆一下你们的曾经的美好时光吗”
蒋重山快走几步,复又停下脚步,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从前三言两句就被激的跳脚的蒋重山了,他将宋满婴提溜起来,在地上拖行了两步:“不承认?”
“子虚乌有。”
蒋重山将宋满婴往火盆掼去。
“诶呦卧槽!”阿青苗一个跃起,那火焰竟腾空燃起。
他抱手而立:“如果不是我不打女人,你现在早就招供了。”
阿青:……呆逼。
“难道蒋公子见多识广,没听过杂耍和腹语”阿青将宋满婴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
宋满婴接道:“我到底和蒋公子结了什么梁子?”
“大梁子。”蒋重山用手背拍了拍宋满婴的脸,“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你就没有用处了。”
刷—宕—
前一声,蒋重山掏出匕首,后一声,阿青将刀子拍开。
“真是不错的杂耍。”宋满婴撑着半边身体,从下往上看到蒋重山眼下的乌青,他咬了咬牙,他想要蒋重山死。
蒋重山看了看宋满婴又看向阿青,显然他对阿青更感兴趣。
“别杀他!”阿青认命的开口,“我们真没干什么坏事,真的,你杀了他我就没法回家了!”
“回家”
“我是个人!我有我的生活的!我就是被喊过来打工的。”阿青这么说道,虽然她并没有干过几次活。
宋满婴又咳了一声,蒋重山看向他,宋满婴无奈的笑了笑,表示他没有想传达什么内容。
阿青又扭来扭去:“那个宋哥,能不能把我先送回去啊!我好想家。”
宋满婴摇了摇头,露出虚弱的笑容。
“TM的。”
“你得替我证明清白才行。”宋满婴对阿青道,“显然蒋公子并不行我说的话。”
阿青:……草。
“那我说的话他又怎么会相信!”
蒋重山看着火苗慢慢的有了个人形,纤细身材,不高,头发散着到腰间。阿青泄气的坐在宋满婴旁边嘟囔道:“TM的冤有头债有主,蒋重山,我告诉你,我们是有信仰的!从来没做过作奸犯科的事情!不然我们早发财了好吧!哪有心情对付你这个小喽啰!”
蒋重山盯着阿青,他这是第一次见怪力乱神之事,他问:“你叫什么”
阿青不想回答,宋满婴推了一把阿青。
阿青:……
“我叫阿梧。梧鼠之技的梧。”
“我是北平蒋重山。”
作者有话要说: ①霁景:当拆,意味雨后的月光。
出自: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拖更了真的很对不起!
我会慢慢补上的,码字实在太慢了,手机实在太好玩了。
人设要开始慢慢走向圆满了,虽然我还是不会写,呜呜呜
回忆一段是单曲循环《Bravely you》写完的,前面…的太久远了,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