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墨妄

110、父亲（10）

　　米西想了一会儿，但心中的想法却如乱麻，一时理不出头绪。

　　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是谁”，竟然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是非对错的界限，竟然也可以如此模糊不清。

　　米西甚至怀念起了过去。在母亲身边的时候，遇到这种难以解决的问题，他就可以去找她，将自己的思考和迷惑讲给她听。

　　布莱斯夫人不太会直接给出答案，但这并不意味着与她讨论是无意义的。她擅长引导米西自己去思考，得出自己的结论。当米西的想法误入歧途，布莱斯夫人总是能敏锐地意识到问题所在，将他拉向正确的方向。

　　米西现在就需要这样一个为他指点迷津、帮他理清思路的人。可惜，虽然布莱斯夫人就在他眼前，他却并没有办法直接与她对话。

　　不过，米西倒也不会一直纠结在一件事上。

　　他很清楚，许多事情是一时之间得不出结论的。想要弄明白自己的困惑，不仅仅需要思考和分析，更需要多走多看。经历的多了，很多困难也就会迎刃而解。

　　——这也正是他最初离家远行时的想法。

　　现在来看，这个想法果然没错。

　　经过了这一遭，至少，他现在已经对诸神、包括新神和旧神有了一些了解。对自己的“信仰”问题，也早已经有了些模糊的决断。虽然对光明神和暗夜神的恩怨尚不清晰，但他早晚也会知道一切。

　　而此刻，既然问题解决不了，那他也应该将之暂时放下了。

　　米西抬头，看着前方。

　　冰蓝色的巨龙引颈长吟，赤色鲜血喷洒而出，转瞬冻结碎裂，化作暗红色的细雪，落入森林之中。

　　布莱斯夫人和泽维尔又一次会面，在巨龙的咆哮声和精灵的呐喊声中对视。

　　他们的身后，巨龙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龙吟声响彻长空，被视为禁咒的高阶魔法被一个个放出，大地在震动，森林在摇晃。

　　而精灵们的士气也已经被提升到了顶点！一面倒的屠杀终于结束，反击的号角被奏响。精神振奋起来，负面的情绪逐渐被抛之脑后，不再轻易被情绪控制住的精灵们，已经有了与巨龙分庭抗礼的能力。

　　米西意识到，自己父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果然，他面前，泽维尔眼中流露出微笑：“走。”

　　布莱斯夫人轻轻点头，抱起刚刚被安置在一边的小米西。

　　泽维尔轻轻吐出口气，从空间中掏出一柄魔杖。

　　与米西的扭曲的丑魔杖不同，这是个正经的魔杖。金色，尖端镶嵌着透明的能量珠——那是由空间系的魔法石打磨而成的。

　　魔杖在空中划过，其前方的空间随之泛起轻微的涟漪。这意味着这颗魔法石中的能量非常强，即使是在闲置状态，也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周围的空间。

　　要进行远距离传送了。

　　米西轻而易举地猜到了泽维尔的目的。

　　这很明显。

　　魔杖一般用于辅助施法。对于如泽维尔这样强大的法师而言，绝大多数魔法都可以瞬发，除了难度非常高、耗魔量巨大的那些，才需要拿出魔杖来。

　　多人远距离传送，就是空间系魔法中难度最大的几个术式之一——或者说，它可以是难度最大的那一种。距离越远，法师对所处环境越不熟悉，完成术式的难度就越大。

　　因为空间并不稳定。距离远、环境不明时，凭借单独的一个术式建立起空间通道的难度是非常大的。

　　通常，当人们需要完成这种事，都会选择对出发地和目的地之间的空间情况进行严格的观测和测量，然后由几个空间法师一起，建立传送阵，完成传送。米西曾经坐过的，从耶尔利希的圣希尔大教堂到光明神国的传送阵，就是这种类型。

　　泽维尔平举起魔杖，在空中连连轻点，目光专注，神色认真至极。然后他轻轻开口，低声喃喃。

　　那音节极特殊，飘渺悠远，却又低沉肃穆，似乎矛盾，但听起来却极为和谐，和谐得……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米西记起泽维尔曾说过他是一位龙语魔法师，因此猜测这可能是龙语。于是凝神静听。听泽维尔的声音，也听周围的。

　　旁边一阵阵龙吟声不断，似乎确有些许意味不明的飘渺音节夹杂在愤怒暴躁的咆哮中，与泽维尔所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

　　米西猜测，对于龙族来讲，魔法大抵也会分为容易的和困难的。如龙吐息这种随便一条龙随口就能喷出一道的魔法，就是容易的类型，不需要什么龙语，而还有一些复杂的，可能就需要靠一些特定的音节来辅助了。

　　泽维尔的术式极缓慢地被构建起来，十几息的时间，看着才算有了个雏形。

　　神奇的是，空间中逸散着的空间魔力竟似乎完全没有被调动，原本还会随着魔杖移动泛起涟漪的空间，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米西认真观察，才发现，泽维尔似乎把魔力波动完全束缚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说自己将魔力储存于头发，此刻也确实有魔力从他的发间逆行而上，然后顺着脖颈汇入手臂，进入魔杖，融入魔法石中，又从魔杖尖端释放出来，在巨大的术式中流动。

　　是龙语魔法特性如此？还是泽维尔担心空间波动引起一旁对战的双方的注意力故意为之？米西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早已经决定要这样做。这就是在从小村落来到这边的路上，他一直没有使魔法赶路的原因——他要把所有的魔力留到此刻。

　　术式缓缓成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能量的流失，泽维尔的头发似乎微妙的暗淡了一点。可这种暗淡过于不明显，米西也无法确定。切回到小米西的视角，跟之前一样，他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倒是隐约感觉到，小米西对泽维尔的兴趣减少了不少。

　　米西不由失笑。幼年的自己这么现实的吗？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便从这件事上移开了。

　　随着术式展开，一道“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米西好奇地飘到进前，凑上去看。

　　很神奇的，明明这“门”完全透明，无形无质，似乎也没有什么波动，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到，这里有一个奇怪的通道存在着。

　　“好了。”泽维尔突然松了口气，伸手揽住布莱斯夫人的肩，往前迈出一步。

　　一瞬间，天旋地转。

　　米西已经分不清这感觉是他自己的还是小米西的，他只觉得好像是被人抛起又拽回，甩动又揉搓，像是被扔进了不停旋转的漩涡，又像是被带着在空中翻滚起落。

　　米西几乎要吐出来。然后他才发现幼年的自己已经吐了出来，奶水蹭了布莱斯夫人一身，泽维尔在旁边手足无措，一脸的哭笑不得……在传送过程中他当然没有吐出来的能力，也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情形，于是米西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回到了陆地上。

　　米西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逐渐恢复正常的感官中，寒意缓慢地蔓延上来，冰凉的雨水洒落下来。小米西刚刚遭遇了天旋地转，此刻又偏逢凄风冷雨，短短的时间里吃了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拿衣服。”布莱斯夫人无奈地看了泽维尔一眼。

　　泽维尔这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用仅存的一点魔力从空间中掏出了几件厚衣服和被子。他先将被子铺在地上，趁布莱斯夫人将小米西包起来的功夫，又往她的肩上裹了件衣服，最后才穿上自己的。

　　将小米西包好，布莱斯夫人将他重新抱起，直起身。一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火系植物种子催生起来，一边观察周围。

　　米西也缓了过来，跟着她四下看着。

　　这边也是个树林。不过，这个树林中的植被米西倒是很熟悉。

　　“一下子到了北方啊。”布莱斯夫人感慨，“你这一下子传出了多远？”

　　“五千里。”泽维尔道，“已经是极限了，再远会不稳定。”

　　“……已经很远了。”

　　“这边是图比林伦公国附近。我与图比林伦大公说好了，他会给我们做个假身份。”泽维尔看着远处，似乎在辨认着方向，“我们会以图比林伦公国贵族的身份前往凯图兰帝国，想办法从那里得到一件东西。”

　　“权柄？”

　　“哪有那种好事。”泽维尔摇摇头，“只是一把钥匙。”

　　布莱斯夫人却兴致不减，“去哪的钥匙？”

　　“任何地方。”泽维尔终于笑了，“传说，那是一把可以打开虚实之间的屏障的钥匙……按照那几个传说中的描述，我猜，那把钥匙能带人进入能量池空间或者法则空间。”

　　布莱斯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你之前怎么没拿到？”

　　“我上次来倒是试过，却没拿到。”泽维尔摊摊手，“‘钥匙’挂在在凯图兰皇后的脖子上，传说是凯图兰帝后的定情信物。”

　　“那可很难得到了。”

　　泽维尔道，“之前时间紧迫，我就暂时放弃了。不过这个东西应该很有用……所以趁这个机会，我们再来试一次。反正我们本就要多去几个地方、做几个假身份，来一趟这里也不会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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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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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拖着就把整个十一拖过去了，非常抱歉。
十一前两天出去玩来着，太累了回寝室就只想躺着了，后来写了两天作业，后来又被安排了一个任务必须得假期期间做完……害，反正十一莫名其妙地就迅速地过去了。
其实我放假前还在想，七天假我是不是能有时间多码点字，搞个新文什么的……也完全没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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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下周一或者下周二。
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