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阱》邮游

2、二

　　荆国扬睁开眼的时候脑子空白了三秒，在她想着自己是个失忆少女可能性的下一秒，疼痛直冲大脑，哪哪都疼，没忍住狠狠抽一下气。
　　身体怎么残破成这个样子了。
　　“欸小组长你醒了。”姚轻的一张大脸凑过来，他的腿支着夹板，手里有拐杖，瘦的一身病号服也撑不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
　　“小崽子你的救援兵请到哪里去了，老子差一点命没了。”姚轻是荆国扬带到刀锋小组里的人，年仅十六是组里最小的兵，那天带她去一家新近出名的烧烤店，两个人出城去到郊区就中了埋伏，逃亡半天，荆国扬想办法把大批量的人都引走，姚轻联系到人她就可以被救，没想到一等就又是两天。
　　什么狗屎效率。
　　“我堂堂刀锋小组怎么能养你这种····”
　　“小组长别生气，都是我的错，快养好身体随便怎么罚我都没问题！”
　　“随便怎么样？”
　　“随便怎么样！”
　　“以后我的值日。”
　　“我包！”
　　“以后我的午饭。”
　　“我包！”
　　“诶哟我不吃外卖的。”
　　“我亲自营养均衡搭配好！”
　　“别想这样就贿赂我。”
　　“您英明神武睿智机敏，谁能贿赂到？”
　　“哼。”鼻子里轻出气。
　　安静下来，却能听到削水果的声音，房间里还有人？荆国扬扭头，轻轻一动身体痛的瑟缩。
　　阳光洒下来落上苹果，少年坐在阴影处，手指纤长，执刀，苹果被削的圆润又好看，荆国扬看着苹果被削完，刀尖轻滑，少年站起身走过来。
　　床头有个小盘子，他松手，苹果落下就自然分成几乎大小一样的小块，荆国扬第一次看人这么熟练到近乎艺术地削苹果，她觉得那盘苹果可真高级，像动过它的那个少年一样。
　　她又想到刚才的对话被人听到，脸上一热。
　　荆国扬抬头看少年的脸，目光对上，他微扬唇笑，明朗清冷，干净矜贵。
　　她嗓子上下动一下。
　　少年抽过椅子坐上去，叉子插好苹果递到她嘴边。
　　“你的手臂现在不能动。”声音可真好听。
　　荆国扬的声音粗哑，不像个女孩子，她特别羡慕这种清冽的声音，最适合浅吟低语说情话。
　　这声音让她一瞬失神，像敲击木琴一样的叮叮铃铃，她说不出话，张嘴咬下苹果，慢慢机械的咀嚼。
　　“易···易爷，那我先出去。”姚轻不知道小祖宗什么时候攀上这么个大神，看易家小公子拿苹果的温柔态度，他脑海里突然记起那个下午十几架飞机停上草坪的震撼，战机禁飞令，他们的紧箍咒在这位爷这儿就是个破铁圈，还是生锈的那种。
　　少年没说话，一个眼神，姚轻就懂了，拄着拐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离开房间，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你是谁啊？”接连被喂了几块苹果，荆国扬情绪稳定下来，嗓子舒服不少，她问的声音轻，像是怕吓到什么，助词婉转带着软音，依旧沙哑，却有种独特的温柔缱绻。
　　少年持枪那么稳的手轻微抖，很快稳住又叉一块苹果。
　　“易北。”
　　“你知道我是谁。”她突然不知道说点什么，这个人对她好像那么熟稔，他救了她。
　　少年停顿，没立即说话。荆国扬等了一小会，没听到对方说话，突然忍不住想说点什么，话不过脑。
　　“荆国扬，两月之后满22，职业大类警察，家乡Z国H市，现居Z国首都京市，无亲属，现今单身。”习惯性做报告的语气，最后四个字说得太顺口，下意识咳一声掩饰。
　　“咳。”几个月前的相亲经历直冲上头。
　　“你认识我吗？”她不看他，直视前方嚼苹果，纪律严明的正经样。
　　“现在认识了。”少年声音里带着轻浅笑意。
　　“为什么救我。”
　　“你单身。”
　　“咳，咳，咳咳咳···”苹果碎屑卡上嗓子，她咳的眼睛通红，牵扯着身上伤口痛。
　　易北扶她起来，轻轻顺她的背，拿水杯，玻璃杯有吸管，荆国扬猛吸两口，意识到被一个少年扶着，她觉得背部有些烫。
　　多久没接触男人了，她怎么能这么饥渴，看少年的脸好像只有十八九岁。她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要脸了。
　　“你是京市人吗？”
　　“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他可真是太干净了，荆国扬忍不住想。
　　“姚轻叫你易爷，你很有身份。”隐隐约约对京市易姓有一个模糊印象，现在想不起来。
　　“家里小户经商够勉强生活，初次随行京市大队，刚好救下你。”语调缓缓。
　　“所以，你是······实习警员？”
　　“算是。”
　　“你枪法那么好。”
　　“我有朋友在射击俱乐部。”
　　荆国扬觉得还有什么不通的地方，比如他一身矜贵气质，可是好像他的解释又很通达。
　　“那我以后照顾你，京市大队我还能说上几句话，有事来找我。”
　　“我四个月之后满24。”
　　“啊。”她做不成姐姐了。
　　她皱眉，可是她又不想做个妹妹，这个少年的脸可太有欺骗性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麻烦随时来找我。”他一个人闯进去救她。
　　她撑着相对完好的那只手臂又躺下，脱离易北的接触，轻轻舒一口气，虽然知道他比她大，可对着那样惑人眉目的一张脸，她还是觉得自己太占人家便宜。
　　“一个人情。”易北拖着念出来。
　　太少了？
　　“那两个？”自己被救了命，一个好像太小气。
　　“两个啊。”她听不出少年的想法。
　　“那三个！”她开始反思自己，少年家境好像普通，24岁该是刚脱离大学的年龄，一个实习警员应该好多需要被帮助的地方，她看着他的干净气场，觉得自己得护着他点，太多吃人不吐骨头渣的地方。
　　“本来想说不必要，妞妞这样热情，辜负了倒可惜，那我就把承诺记下来。”少年轻轻的笑。
　　“妞妞？”荆国扬恍神。
　　“小时候去过一次H市，知道那里这样叫年轻的姑娘”她认真凝着目光看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少年一脸坦荡，笑容还在，清冷干净好像净化这个六月的炎热温度。
　　“我长大了，我不是小姑娘。”
　　“我想这样称呼你。”他的眸光有些暗，嘴边的笑好像僵住，可真罪恶，荆国扬心软，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你叫吧。”说出这句话心好像在滴血。
　　“好。”易北嘴角的笑收住，可整个人是愉悦的，清冷的气质淡了些，有了一点烟火气。
　　妞妞这个名字的记忆彻底卡在她十四岁，好多年了，今天突然被这样一个清冷的男人揪出来，她以为会激起她的大情绪，可是被这样清凉的调子念出来，只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浅浅的舒服。
　　舌尖抵着上齿。
　　她好像被套路了三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