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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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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涮锅,最后的结局是:贺东阳,林海澄和严轩轮流驾着郭凯,把他送回了家。
穆旻天板着修罗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萧鸣——那个秘密中的女主角,莫名其妙的躺枪者,对着一锅红油,无语至极。
都说酒后吐真言,郭凯的表白,不知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只要有真的成分,对萧鸣来说就是个不小的冲击。
难怪时隔多年,郭凯一见面就能叫出她的名字,而她,却连对方是谁都认不出来。
所以,他再见到她之后的热络,热心,热情,包括连续一周的约饭,其实都是有备而来?
所以,穆旻天才会让她离郭凯远一点?
“看不出来啊,郭凯这家伙,平时拈花惹草没个正行,原来还是个情种!”
回去的路上,严轩不禁感慨。
“嗯,我也没想到,看样子,这次郭子是要动真格的了。”林海澄应声附和。
“不行!他动真格的,那,那我师傅怎么办!”
贺东阳急了。
打从星期一他要去找萧鸣,被师傅按住,结果师傅自己过去和萧鸣说了半天话之后,他就觉得师傅有情况。
他琢磨了一个星期,暗中观察了一个星期,终于从师傅每次见到萧鸣时闪躲的眼神中悟出了些什么——他跟了师傅三年,什么时候见过师傅会刻意躲闪一个女孩子投过来的眼光?要么不理会,要么直视。
为什么会突然躲闪?
那是因为他师傅心里有事藏着掖着,心虚啊!
他的这一推断,终于在今天得到了验证。
他们四人在火锅店刚坐下不久,郭凯就领着萧鸣进来了。一开始,师傅的脸色还挂得住,仅仅略显阴沉,可渐渐的,那阴沉的脸色简直快要杀人了。
吓得贺东阳,赶紧屁颠颠站起身,跑到郭凯那桌,把二人连蒙带拐地拉过来,分散师傅眼神里的火力。
他原本的打算是,把郭凯迅速灌晕,然后自己,严轩,林海澄也喝多了,然后就没郭凯什么事了,也没他们什么事了,后面的事,就交给师傅了。
谁知这个郭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喝醉了还那么多废话,可恨是句句煽情,直把师傅眼里的光都扑灭了。
没了计策,可以再谋,没了斗志,可就只能认输了。
他可怜的师傅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周末萧鸣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萧鸣的父母是当地文化局的双职工,前年都已退休。
女儿十八岁离家,如今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朋友,他们无事一身轻,又想得开,一年里有多半年开着辆小吉米尼全中国的跑。萧鸣想找他们,一般都要先翻翻他们的朋友圈,才知道他们的具体坐标。
难得这两天他们在家,萧鸣抓紧时间汇报了一下新单位的情况。
“找时间去看看你大伯。”
爸爸在电话那头说。
“好。”
“要不是你大伯,你也不会上广播学院,如今你毕业了,时不时要常去走动走动,别嫌远,犯懒!”
“不会,我有时间一定去!”
萧鸣的大伯是广播学院前任副校长,萧鸣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不算沾到什么光,但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是大伯力排众议,建议萧鸣考的广播学院。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嗯,少吃点泡面,文工团不是有食堂吗,自己不会做饭就去食堂吃!”
“好,知道了,放心吧!”
萧鸣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爸。虽然身子骨弱了些,却一点都不影响她淘气:把课本撕了折纸飞机到处飞,藏一书包的苍耳专粘穿毛衣的同学,把同学的书包扔到别人家的院子里,爬墙头被铁钩挂住,带着同学一起站在四楼的窗户外面看风景。
好在文化局的大院里都是相熟的同事,人孩子家长找来了,至多也就是发两句牢骚,不会真对孩子怎么样,可萧鸣她爸后怕啊,自己的娃天天干这些玩命的事,还领着小伙伴们一起玩,这要有个好歹。
于是挨骂是少不了的,可萧鸣不长记性,骂两下对她而言根本起不到作用,只好挨打,挨着挨着,就特别怕她爸。
现在虽然长大了,离家了,但那种怕还是融在骨血里的,比如今天她原本打算煮锅方便面应付下,没想去食堂,但既然老爸都那么说了,那还是去吧。
周日傍晚,食堂人不多,大部分座位都空着。萧鸣难得可以挑挑拣拣,看中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要走过去,身后有人叫她:“萧鸣!”
萧鸣回头,看见了贺东阳朝她招手,还有坐他对面的穆旻天,背对着她,没有回头,看不到表情。
“来这边坐吧!快来!”
面对贺东阳热情地招呼,萧鸣显得很为难。穆旻天宽阔而又僵硬的后背如同一堵写着生人勿进的墙,誓要将她隔离。而贺东阳不理不顾的拆墙行为,又让她不好意思回拒。
只好点点头,挪着步子走过去,身体的呆板出卖了她的不情愿。
穆旻天和没看见一样,埋头吃自己的饭。
贺东阳见她端着餐盘站着,赶紧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说:“坐!”
萧鸣应声坐下,手里的餐盘小心翼翼地搁在餐桌上。没敢发出一点声响。
“今天没出去?”
贺东阳问。
“没有。”
萧鸣答。
“郭凯后来找你了吗?”
贺东阳瞄了穆旻天一眼问。
“没有。”
萧鸣也瞄了穆旻天一眼答。
他大概刚和贺东阳打完篮球,穿着运动装,额头的几捋头发沾着汗水,下巴冒了层青茬,样子有点陌生。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穆旻天没有任何反应,像完全没听见一样。
“你吃这么少!”
贺东阳作势看了眼萧鸣的餐盘,夸张地说。
“吃不完也浪费,干脆少打一点。”
萧鸣扯了一丝笑容回应贺东阳的关心。
对面,穆旻天的眼皮稍稍抬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萧鸣的餐盘,又迅速垂下了。
“你不用管他,他昨天晚上感冒了,今天嗓子疼,不太想说话。”
贺东阳见萧鸣有些拘谨,下巴指了指穆旻天,对她说。
穆旻天这会才猛地抬起眼,使劲瞪住贺东阳,厉声喝道:“闭嘴!”
“您生病了?”
萧鸣掩饰不住自己焦急的神情和语气,一双眼睛如同X光机似的对着穆旻天上下扫描,想要检查他的病灶。
穆旻天没理会她的关心,端着盘子起身就要走,贺东阳慌忙拉住他:“没吃完呢,师傅!”
穆旻天剜他一眼,嫌弃地扒拉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重吗?吃药了吗?要去医院吗?不舒服为什么还打球呢!”
萧鸣目送着穆旻天的背影,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射向贺东阳。
“感冒而已,你干嘛这么紧张?”
贺东阳佯装不解地看着萧鸣,若有所思。
萧鸣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反应过度,遂呵呵干笑了两声,说:“这不排练的关键时期吗,男一要是病倒了,可怎么办!”
“哦,因为工作啊,我还以为……”
贺东阳故意欲言又止,一双桃花眼似是想要看穿她,看得萧鸣怪不自在的,匆忙接了句:“那还能因为什么!”
却因为过于匆忙,没什么底气。
“哎……”贺东阳摇了摇头,似是很艰难地下了决定,非常慎重地组织好语言,看着萧鸣说:“萧鸣,我这人虽然有自来熟的毛病,但还算懂分寸。你和郭凯的事,按说我不该管,但因为这事与我师傅有关,我就不能袖手旁观。郭凯在文工团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年少说要换七、八个。如果你的出现能让他浪子回头,那对于文工团的女同胞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可就怕……”贺东阳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总之,该说的我都说了,你……”
“为什么这件事和你师傅有关?”
萧鸣不傻,她听得懂贺东阳的意思。
“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那你得问我师傅!”
贺东阳也不傻,两情相悦这种事,怎么能从他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来。
“他不理我,你刚刚也看到了!”
萧鸣说到这,有些丧气,一想到昨天在火锅店里穆旻天看过来的眼神,她就像噎了个大馒头在嗓子眼,梗得慌。
“他不理你?为什么?”贺东阳嘿嘿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萧鸣的肩,学着《红星闪耀》里斯诺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说:“萧鸣,这生活啊,光会录音可不行!”
从食堂出来,天色已暗,路灯还未亮,正是拍戏时导演最喜欢用的自然光,叫做带密度。每当这个时候,剧组里的所有工种都会喊着两个字——赶光!赶光!与落日前橙红,葡萄紫,蓝灰色的天空较量一番,直到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天色完全黑下来。
萧鸣没有回宿舍,她先是沿着文工团的主干道走到了尽头,然后向右转进一片小树林,和树上突然跳下来的一只小松鼠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接着往前走,路过舞蹈队的排练场,文工团幼儿园,来到篮球场。
这时,篮球场边高耸的射灯已经亮起来,天色黑沉了下去,耳边回响着秋日里最后的几声蝉鸣,大青衣吊嗓子咿咿呀呀,圆号吹出音阶,还有篮球落地的叮叮咚咚。
她在场边的木椅上坐下,也不知眼神看着哪,忽然有一只飞蛾在她视线里绕了个圈,她的视线于是紧跟着那飞蛾,随它越飞越高,一直飞到了高耸的射灯下,看那里聚集着的无数飞蛾,杂乱无章地跳着舞蹈。
她默默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了旻天。
两人的信息还停留在上周末,第一次没头没尾的打招呼。
萧鸣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着:在吗,感冒好些了吗?
停了几秒,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重新输入:穆哥,感冒要多喝水,好好休息,祝您早日康复!
萧鸣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又全部删掉。
思来想去,只编了两个字——在吗?
点击,发送。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何其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没有回复。
她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提问呢,提问了就要等待回答,还不如上来就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不用像现在这样因为等不来回答而无法继续说想说的话。
萧鸣轻轻吁了口气,舒缓和释放了自己的紧张,她不擅长等待,特别是已知的没有希望的等待,于是收起手机,起身回屋。
打开房门的一瞬,手机提示音响,虽然不报希望,她仍然抑制不住激动地点开屏幕。
信息是郭凯发来的:在吗?
她理解这种心情,直接拨通了郭凯的电话。
“喂。”
“可以见面吗?”
郭凯在电话那边试探着问。
“不方便。”
萧鸣关上房门,淡淡道。
“我,昨天我喝多了,你别忘心里去。”
“嗯,醉话而已,我不会在意。”
“其实也不完全是醉话……”
“郭凯,如果醉话不假,谢谢你喜欢了我六年,还有,谢谢你作为同事,作为同行给我的帮助,真的很感谢。”
“萧鸣,我们见面说吧,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郭凯有点急,他擅长的是面对面的单刀直入,而非隔着听筒倾诉衷肠。
“不用了。郭凯,我想还是定义好咱俩的关系再见面吧。我的初衷是做普通朋友,如果这点对你而言有难度,那咱们就做普通同事,如果你觉得还是困难,那就……”
“普通朋友吧。”郭凯在电话那头抢白:“我可以,你放心。”
“好,普通朋友已经是抛物线的顶点了,再驽劲只会往下滑,我没有任何试一试的想法,郭凯,你最好也不要。”
“好的。”
“那,再见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