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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萧鸣把声音素材在工作站里简单堆完,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穆旻天一直没有和她联系,微信也没回。

      这么晚了,还没排完吗?

      萧鸣拿不准,怕影响他排练,她直接把电话打给安澜。

      “怎么了,萧鸣?”

      电话里,安澜的周围很安静,像是已经回家。

      “安澜姐,不好意思打扰您,我就想问下排练结束了吗?”

      “早结束了啊。我十点半就回来了。”

      “哦,好的。”

      放下电话,萧鸣直感觉坐不住,她“蹭”得从转椅里起身,打开阳台门,立在阳台上向四处黑暗中看去,初秋的夜,干爽的风,梧桐叶在灯影下微摆,荡漾她的心旌。

      为什么,他为什么没有联系她?没有看到微信吗?

      萧鸣回到屋里,像只落了单的工蚁,重又在那极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转了两圈,似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心般点点头,拿起电话直接给穆旻天打了过去。

      嘟嘟几声忙音,就在萧鸣觉得接听无望的时候,那边传来沉稳的一声:“喂?”

      尾声很短,带着速战速决的干脆。

      “喂,穆……老师,”

      萧鸣脑袋里缺根弦的地方直觉此时不宜称呼他为穆哥,又换回了最初的那个“穆老师”。

      在穆旻天听来,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什么事?”

      “那个,您说的演出视频,我什么时间方便找您取?”

      “都行。”

      “那现在?我找您去?”

      “这么晚?”

      萧鸣在电话这头,已然看见了他拧起的眉。

      明明是他说的都行……

      “您要不方便,那就……”

      萧鸣口中的“明天吧”没能说完,电话里传来他似是极不情愿的两个字:“来吧。”

      “好的。去哪拿?”

      萧鸣硬着头皮问。

      “27号楼,我家。”

      不等萧鸣回答,穆旻天已挂断电话。

      萧鸣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算把刚才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平抚下来,顾不上多想,她抓起手机,套上外套,匆匆跑下楼。

      27号楼在哪,她并不十分确定,只知道在综合楼附近。围着办公区跑了三个来回,她一幢幢楼地找着数着,终于在挨着山脚的墙根下,看到了27号楼的门牌。

      紧接着,她看见了立在门牌旁的那个人。

      双手抄兜,昏暗的路灯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一直拉到了她的脚下。

      看起来,他似乎已经等了一阵。

      萧鸣赶忙小跑过去,带着抱歉的欠身:“不好意思,您等很久了吗?我从没来过这一片,找了一会。”

      穆旻天没有搭理她热络而带着讨好的开场,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她:“都在这里面了。”

      “哦。”萧鸣双手接过,不等她说谢谢,他转身欲走。

      “那个……”

      萧鸣叫住他,也闹不清自己为何要多余而突兀地蹦出了一句:“我和郭凯说了,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已经转过去的身影似是僵硬地怔住了几秒,之后是从他喉咙深处传来的,带着共鸣腔的几个字:“与我无关。”

      萧鸣愣住了。

      鼻子一酸,眼帘起上层雾,雨滴差点就要落。

      “知道了。”

      她捏着u盘的双手微微发抖,从牙根咬出这三个字,头也不回地往16号楼的方向飞跑。

      脚下,是球鞋擦过柏油地面的“哒哒”声,身后,是一根根电灯杆飞掠过的影。萧鸣的马尾跑松了,凌乱的碎发随风在脸颊上带着节奏的扫着,直扫得她心里涨满了委屈。

      什么叫自讨没趣?

      不,这大概算得上自取其辱了吧。

      她以为自己是谁?她以为他为什么要和自己怄气?

      她隐约中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安澜说得那些话,除了代表她自己,难道还能代表他吗?

      萧鸣站在16号楼下大口喘着气对自己说,又犯晕了吧,拜托你,快醒醒吧。

      很快,她便面对现实,清醒了——站在家门口,她发现刚才跑出来太着急,忘了拿钥匙。

      她开始想,如果多配一把钥匙压在门口的小箱子里多好,或者,刚才出门时不那么慌张,记得拿上钥匙多好。

      又哪里有后悔药呢,如同刚才她对他说出的话一样。

      看了眼时间,十二点整。

      呵,又是新的一天。

      只是这么晚,她该去找谁,能去找谁,要么把门打开,要么凑合一宿?

      她下楼走到篮球场边的木椅上,坐下,开始用手机搜索开锁公司的电话,身上刚跑出来的汗已在夜风中一层层吹晾干。

      然而,当你走霉运的时候,永远不会有一件可以称之为顺心的事。

      她的手机闪了两闪,蹦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还未等她找到24小时开锁师傅的电话,已然黑屏,关机。

      萧鸣抬头对着扑朔的星空和下弦月,欲哭无泪。

      她站起身,四下看看,似是连虫鸟都睡得沉。凛回神,萧鸣开始沿着主路往大门走,或许,她能向上夜班的看门大叔借个型号相同的手机充电器——如果运气好的话。

      很不幸,还未走到传达室的门口,她那双十分敏锐的耳朵已经听见了里面震耳的鼾声。

      只得折回头往办公区走,抱着微弱的希望,她想,团里那么多的排练场、办公室、琴房,一间,哪怕有一间能忘记锁门也好。

      她便在这漆黑无声的夜里,开始一间一间的找。她的脑袋已然发木,都快要忘了自己在找什么,脚底机械地迈着步,分不清是困还是累,全凭信念支撑。

      她只觉得好笑,笑自己仿佛是个小偷,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伺机作案,实在无语至极。

      终于,就在她把话剧队、舞蹈队、乐队全都走了一圈,从失望、绝望即将转为无望之时,在歌队的那一排小琴房里,她拧开了一间琴房的门。

      月光倾洒,她没再费力去找琴房里的电灯开关。借着那穿透玻璃窗的银白色月光,她在琴凳上坐下,只觉得全身酸乏,在琴盖上趴了没多会,她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下午排练,是萧鸣进团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缺席。

      一开始,赵兆招呼大家排练的时候,并没有人问起她,直到排完第一场戏,演员们感到没有配乐的不便,开始陆续有人问:萧鸣呢?萧鸣今天怎么没来?

      穆旻天没有发问,他只是竖起耳朵等着听答案。

      “不太舒服,和我请假了。”

      赵兆对贺东阳说。

      “不舒服?怎么了她,病了?”

      贺东阳不依不饶地问,眼神有意无意瞥向穆旻天。

      不等赵兆回答,安澜对贺东阳说:“她昨晚回去没带钥匙,在琴房将就了一宿,大概是冻感冒了。”
      “啊?”

      贺东阳不可置信地将一双眉眼竖起来,扯着大嗓门喊:“怎么没找咱们呢?搞得那么可怜!”

      安澜没再接话。事实上,她知道的也不是全部。她只是在昨晚十一点半的时候接到萧鸣的电话,今天早上送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和她打了个照面,匆匆忙忙的,见她带了个人往16号楼走。

      “怎么了这是?”

      她牵着儿子停下脚步,站在路边问她。

      “忘带钥匙了,找人来帮忙开锁。”

      萧鸣努力地扯出些笑容面对她,脸色很不好。

      “啊?什么时候的事,昨晚?”

      “嗯。”

      “天,那你昨晚睡哪了?怎么也没找我呢?”

      “没事,昨天太晚了,就在琴房将就了一宿。先走了啊,姐。”

      “好、好,快去吧!”

      就这样,安澜重又牵起儿子的手往幼儿园走。

      现在想来,当时她那苍白的脸色,不正是病了吗。

      没有配乐,下午的排练登时显得冷清下来,还没到饭点,赵兆便对大家说:“今天就先到这吧。”

      演员们陆续散场时,赵兆把安澜叫到一边,和她说:“你去看看萧鸣,怎么个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表示下关心。让她别着急,先把身体养好。”

      “好。”安澜点头。

      不等赵兆走远,穆旻天像是从天而降,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去吧。”他说。

      “那,谢谢你咯!”

      安澜原本有一肚子打趣他的话要说,却在看见连他这个职业演员也控制不住的焦虑脸色后,识时务地全部咽了回去。

      “晚上你们先排,不用等我。”

      “好,”安澜拍了拍他说:“快去吧。”

      萧鸣一早是给清洁工“刷刷”扫落叶的声音吵醒的。

      见天已渐亮,她强忍着头疼跑去传达室,手机没能充上电,倒是向看门师傅打听到开锁公司的电话,打过去等了会,待到路上行人突然多起来的时候,开锁师傅骑着电瓶车匆匆赶到。

      接上师傅往家走的路上,萧鸣遇到了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安澜。

      要在平日,一向喜欢小孩子的她一定会冲过去,和那个可爱又乖巧的小男孩打个招呼,聊两句。

      可今天她实在难受,又着急开锁,只对安澜匆匆说了两句,便各自别过。

      好不容易将门锁折腾开,萧鸣给师傅付完钱,胡乱洗了把脸冲到工作站前,她想把昨晚拉下的活赶紧补回来。

      却是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只得赶紧坐下,缓了好一会,才开始继续手头的工作。

      后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怕冷,什么时候拉上了窗帘钻进被子,什么时候给赵兆打电话请完假,又在什么时候昏昏睡去。

      她一阵怕冷,又一阵发烫,嗓子和脑仁都是火烧火燎的疼,全身无一处不酸痛,无一处能使上劲。

      她就这么蜷缩成一团,一觉接着一觉的睡,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梦境现实。

      直到她似乎听见有人在敲门,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么遥远,远的好像隔了一重重门,又那么近,近得好像就贴在她耳边。

      萧鸣被这无休止的敲门声和叫喊声吵得睡不安稳,不得不强撑着下床,一路扶着眼前能够抓住的一切,摸索到门边。

      却在打开门的一瞬,眼前一黑,又再次沉沉睡去。

      只是这次,明明应该睡在冰凉而坚硬的地板上,怎么,却像是个温暖而又有力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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