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首富妻》庭有阁

3、初遇2

　　一大早的，梁小妹安顿好秦嬷嬷，拿着那枚竹制书签出了门。半个时辰后，她立在一间大屋外，看着庆轩书局的那块牌匾。来的路上，她已经找人打听过了，这家书局在本地颇有名气，不仅卖书，还开了作坊刻印书籍，兼卖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算是一家大型综合性书商。

　　梁小妹扯扯短半截的衣袖，走进门去。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墨香，让人莫名觉得安心。“打扰了，我来贵书局的管事李叔。”

　　有个小厮迎了上来，客气有礼地问道：“姑娘找我们书局管事，是有什么事？”

　　梁小妹将那枚书签递了过去：“有人给了我这个东西，让我来找书局管事。”

　　那人接过去看了，点点头，让她在这里稍等。不一会儿，有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便走了出来，长着一把山羊胡子，笑眯眯的眉眼，让梁小妹莫名的联想起陈佩斯来。

　　李叔名叫李荃，书局里的人都叫他老李头，年轻些的则恭敬地称呼一声李叔。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一身不大合身的旧袄子洗的都有些发白了，但是长得清秀伶俐，尤其那双眼睛，圆溜溜的满是灵气，他和善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梁小妹操着不太熟练的官话回答：“李叔好，我叫梁小妹。”

　　“小妹？”李叔觉得她的口音有些奇怪。“你不是本地人？”

　　她点点头：“我是外地来的。”

　　李叔拿着沈辰元送她的书签问：“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他说，他叫沈辰元。”梁小妹并不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她说明自己的来意。“李叔，我想找个活，赚点钱。您能留下我吗？”

　　李叔仍旧是一脸笑眯眯：“哦？你想留在书局做事？那你会点什么呢？”

　　梁小妹略想了想。首先在这个世界，能识字的人不多，识字这一项算是一门本事，然而她不会写这里的字，更不要说让她用毛笔写字，所以这一项暂且先不说。其次，女子会的那些什么针线女红，她统统不擅长，充其量只能缝个纽扣，也就不拿来献丑了。最后，便是她的特长和本职工作——算账，不管是心算、珠算、笔算，考过注册会计师的她，做个账房那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她很有信心的开口：“我会算账。”

　　李叔一听笑了：“算账？你可别胡乱夸口，小小年纪的，你会多少？”

　　“李叔可以考我。”梁小妹胸有成竹。

　　李叔觉着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却大，一时间兴致上来，叫了账房的几个人过来。“这几个都是账房的伙计，都在这里做了多年，拨算盘算账的功夫都是了得的。你既然说要考你，那我今日便出几道题，只要你能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更快算出来，而且结果无误，我今日就留下你。”

　　梁小妹点点头。“那，请李叔出题。”

　　李叔咳嗽了一声，出了个题目：“上个月书局新进了一批物料。其中有纸三万四千张，千张进价二钱银子。还有这松香，有六斤半，一斤要八钱。那么一共要付出去多少银两？”

　　旁人拿着算盘哔哩啪啦拨着，梁小妹只是在心里算了算，很快报出来答案：“总共应当是一百二十钱，一两是十钱银子，合十二两银子。”

　　众人惊愕不已，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第一个算完。原以为她是信口胡说，可是待其余人算完报出答案，正是十二两。

　　“你竟不用算盘？”李叔觉得甚是惊奇。

　　梁小妹却回答道：“数目不大，心算足以。”

　　李叔心里也有些吃惊，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出了一题：“书局昨日采办进货，共买入上等羊毫笔八十八支，每支成本九十文，售价每支一钱；又有书三百本，每本进价一钱，售价一百三十文。如若尽数卖出，可获利几何？”

　　这次梁小妹在手上比了比，仍旧不用算盘，又是第一个便给出了答案：“一共是九两八钱银子。”

　　众人哗然，对她如此惊人的心算功力佩服不已。“这小姑娘好厉害啊！”

　　没一会儿，账房外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是听说这里有人在比试，其中一人还是不知从何来的厉害小丫头，大伙儿都想瞧瞧到底她有何稀奇。

　　第二局，李叔开始测试梁墨的珠算速度，他分别拿出了几套账本，让比试的人分别在一炷香之内，核验校对完毕并报上结果。这是会计的基础技能，自然是难不倒梁小妹的。只不过她觉着算盘终究没有计算机用起来方便，一开始拨动算盘时还有些生疏，众人以为这一局她定是要输了，没想到她到后来动作越来越快，甚至可以一边翻账册一边拨算盘，两只手协调配合，中间甚至无需思考停顿，只是偶尔停下来在本子上画了那么一两笔，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便已经算完了。

　　梁小妹将账本合上交过去。“李叔，我算好了。”

　　李叔让其余没算完的人停下来：“好了。小妹，你说说吧，这账目可有出入？最后结果如何？”

　　梁小妹凭借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将里头的几个错处一一道出来。“十一月初三，销了二十本书、六支狼毫笔共得六两七钱，本子上却记成了六两三钱；十二月初一，一共进了五百张生宣纸，进价应为一钱银子，却错记成了一两。前后出入共计一两三钱。”

　　“好啊！”李叔忍不住拍手。“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是一位奇才，难得！难得啊！”

　　梁小妹觉得自己担不起“奇才”二字，于是谦虚了一下：“李叔，您过誉了。”

　　能遇到这样的人才，李叔觉得也是难得。虽然她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孩儿，不过李叔一向是个惜才爱才之人，不论男女，只要肯用心，他都是愿意栽培的。“日后你就留下来，跟着我在账房做事吧。”

　　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梁小妹心里十分欢喜，对着李叔行礼拜谢：“多谢李叔！”

　　李叔摆摆手笑笑，抚着山羊胡子一边道：“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有本事。今日起，你也就是庆轩书局的人了。不知你何时可以来上工？”

　　梁小妹直起腰杆来笑着回答：“今日便可。”

　　**

　　下学之后回到家中，沈辰元先去书房向父亲问安，沈老爷照例问了他学堂里的功课，跟着交待他：“昇儿这两天有伤去不了学堂，但是功课却不落下。你这做兄长的，一会儿去帮他补补功课，夫子都讲了哪些内容，你日日做好记录，回来讲给弟弟听。”

　　沈辰元躬着身答：“是，儿子谨记。”

　　从书房退出来，沈辰元便去探望生病的四弟沈琮昇。沈琮昇是家中唯一的嫡子，也是沈家夫妇心头最宝贝的人，日前他不知道怎么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伤了腿，这两天告病在家不能去书院。

　　这几天沈夫人一直亲自照料，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一条腿被裹成粽子，心疼的要命：“昇儿，疼不疼啊？你想吃点什么，娘去让人给你做。”

　　沈琮昇长了一张圆圆的脸，十三岁的年纪模样很是可爱，虽然被父母当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却没养出骄纵的脾气，这会儿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母亲：“娘，我没事。大夫都说了，只是扭到，养一养就能好了。”

　　“怎么会没事，都肿成那么大了。”沈夫人正要再说点什么，沈辰元进来了，先向她请了个安。“母亲，我过来看看四弟。”

　　沈夫人慈爱地点点头：“你也是有心了，一下课就过来看昇儿。学堂的功课如何？”

　　“那些功课儿子晚些再做，父亲让儿子过来给四弟讲讲今日夫子教的内容，免得四弟日后赶不上进度。”

　　“既然如此，那你就辛苦些。”沈夫人听到是与儿子学业有关的要紧事，也就不多留下来打扰。“昇儿，你先听元哥儿给你补补课业，一会儿娘再来看你。”

　　待她走后，沈辰元掀开被角，打量着自家四弟的伤腿。“还疼吗？”

　　“倒是不疼了。就是躺久了难受。”沈琮昇靠坐着，看着二哥从书匣子里掏出几本书来。“二哥，你要是有功课你就去忙自己的，用不着管我。”

　　沈辰元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的真实念头，用书轻轻敲了一下沈琮昇的头：“别想偷懒，该学还是得学。”

　　被他看穿，沈琮昇仍是不依：“我还带着伤呢，二哥要不然今日还是算了吧，你饶我一日，就一日！明日我再学！”

　　“你只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脑子和胳臂。来年八月秋闱，父亲说你也到了年纪，该去考场历练历练。不抓紧些怎行？”沈辰元把带来的功课拿出来给他。“这都是今日夫子留下的作业，不算多。你好好做，明日我替你带去。”

　　沈琮昇叫苦不迭：“我才多大啊，就让我去考试！”

　　沈辰元好笑地看着他一脸的不乐意：“你今年都十三了。想当初，我在你这年纪都已经过了乡试。”

　　沈琮昇嘟囔着：“那是你！从小我就没你会读书。十三岁的举子，寻遍这天下怕也没几个。明年二哥就要上京参加会试了，我觉着二哥你还是得抓紧些，就不用分心来管我了吧。”

　　“父亲的交代，你不愿意听，我不能不讲。”沈辰元掏出书本，沈琮昇眼看逃不过，只能乖乖开始听讲。

　　待他讲完今日的功课，已经是戌时。沈夫人亲自为沈琮昇送来晚饭，要沈辰元留着一道吃。沈辰元推托说不太饿，便独立离开了。他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出门拐去了隔壁的书局。

　　沈家的家宅就临着书局，不过就隔着一道墙，平日里他下了学，若无事便会去书局看看。书局里的老老少少迎面碰上他，都会叫一声“元哥儿”。他径直去找书局管事，一见是他，李叔笑得像只老羊羔儿：“下学了？”

　　“李叔。”沈辰元行了个礼。

　　“说了那么多回，不必对我行礼。”老李头摆摆手给他倒了杯茶：“南边的黑茶，托人捎带的，尝尝？”

　　沈辰元品了品：“确实与众不同。细品甘甜，回味又有些厚重。”

　　李叔点点头：“你要是喜欢的话，待会儿记得拿一些回去。今日你来，又是想同我讨哪一本书？”

　　“您这儿可有《冶藏方略》？”

　　李叔一听，眉头一挑：“那是本讲矿藏勘探、采掘冶炼的书，怎的，你还对这感兴趣？”

　　沈辰元笑笑：“只是前几日听夫子说起朝廷在离江洲城百里的砏山新探得一处铜矿。我一时好奇，想多了解一些关于矿藏的事情。”

　　李叔捋捋胡子点头道：“你算是来着了，我记得那书库房里有。你且先坐会儿，多喝一盏茶。我去给你翻一翻。”

　　趁着老李头回书库翻找的功夫，沈辰元品了两盏黑茶，看了两眼老李头摊在案头的账簿。

　　“嘿！找着了！”没一会儿，李叔捧着两本积灰的书册回来。“这本书被压在库房深处，让我一通好找。这书因为冷僻，没什么人看，当时书局进的数量也不多，幸而还留了这么一本。我顺手还给你拿了本游记，是书局里昨日新进的，你一并拿回去，闲时读着有趣。”

　　“多谢李叔。”沈辰元客气地道了一声谢，接着又问。“书局新来那个小丫头，李叔觉得如何？”

　　李叔摸摸胡子笑看着他：“人是你推荐过来的，你反过来问我？不过那丫头确实机灵，那一手算账的本事连我或许都比不过她，现在留在账房做事呢。我也按照你的吩咐，预支了一笔工钱给她应急，听说她家里还有个嬷嬷病着，确实也需要用钱。说起来，你是从哪儿找的这丫头？”

　　“她有这样的能耐？”这倒是沈辰元没想到的，那日他给了她书局的书签，让她来找李叔，以为最多能留下来打打杂而已。“她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人的孙女，偶然碰上了，才顺手帮她一个小忙。”

　　“原来是这样。”李叔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