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罪》亚绅

29、第 29 章

　　我躺在棺材里畅想整个宇宙。
　　棺材在墓穴里，墓碑在星空下。宇宙是遥远的，但至少棺材是我的。
　　我的棺材狭窄、幽闭而黑暗。我逐渐窒息。
　　我的眼前漆黑一片，可我知道外面有厚厚一层土，土上扎着墓碑，墓碑上有我的名字和月亮的影子。
　　这是我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结尾了——只要我能做到清醒着躺进棺材里去。
　　——千臻《误解主义》

　　“32号深水区出现大型枪战，所有人员注意绕道。”诡辩一个急转弯，子弹擦着摩托过，摩托擦着地过。
　　部里分配了防弹衣和防弹头盔，至少可以保证生命安全。

　　洗牌月开始了将近一个星期，诡辩早已能熟练的在尸骸中穿梭而尽量不压到他们。第一天他发送了超过八十个召唤案，让他忍不住怀疑到底有多少泊罪客。

　　每天的八个小时里几乎挤不出时间吃饭，于是从第二天起诡辩就学会了带一些点心上班，有时还会捎几罐啤酒，如果冰箱里有的话。

　　零等星的生活习惯不知道到底算精致还是粗糙，他是那种买了好几套精美华丽的骨瓷咖啡杯，但是只喝速溶的人。
　　比起曾经的四组，现在办公室的厨房里多了烤箱、微波炉、电磁炉和三明治机，开火是不可能的，所有的饭都能通过电热解决。冰箱里塞满了磅蛋糕、蒜香法棍和司康，有一整层用来放各种果酱和意面酱汁。客厅里有个专门放茶叶的漂亮架子，却摆着一盒盒网购的茶包；还有个专门放曲奇罐的架子，上面超过半数的空间都被一种洒满了肉桂糖的橙子口味的snicker doodle占据，但是诡辩从来没见零等星吃过。

　　相反，这种饼干倒是很合诡辩的胃口，他出去跑现场前都会捎上一罐。他和零等星说好，每个月交给零等星一部分钱，共享采购回来的食物。

　　诡辩找个地方停下摩托。现还不到晚上八点，他打算吃点面包饼干垫垫肚子，等零点下班了再吃点饭。

　　他停在一个废弃仓库似的建筑物旁，翘起二郎腿坐在门口台阶上。开了一罐啤酒，已经不冰了。

　　“嗨？”一个人影从仓库里钻出来，坐在他身边，“分我点呗，酒还有吗？”
　　“君子。”诡辩认出他来，“还有，袋子里，自己拿。”

　　“呼，”君子灌下一大口酒，长长出了口气，“对了兄弟，仓库里有两具尸体，一会记得发召唤案。”他说话带着鼻音，像是刚刚哭过。
　　“行，等我吃完。”诡辩说，“你哭过？又‘意外’杀人了？”诡辩还记得他刚入职的时候接过君子的召唤案，“意外”杀人，看他哭的稀里哗啦的，还哄了他好久。

　　君子嗯一声：“我来偷东西的，杀人是‘意外’嘛。”

　　“洗牌月要一直杀人，你能每杀一个就哭几分钟？”诡辩问。
　　“能啊，”君子毫无压力的说，“不然你以为我之前的洗牌月都怎么样？”
　　“……”行吧。

　　“仓库里有什么你要偷的？”诡辩不想和他讨论哭不哭的问题了，随便问一句。
　　“锤子。”
　　“一仓库的锤子？”
　　君子感叹：“是啊，多么宝贵的艺术品原材料！”
　　“……什么？”

　　君子感情充沛、抑扬顿挫的说：“奇形怪状的锤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奇形怪状，不过你想象一下，再焊上些大小不一的齿轮，废弃机器的零部件，漆上不同颜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漆，或许还可以人工制造点自然不做作的锈痕——这就是象征的艺术，是蒸汽朋克的气质，是原始与现代机械的碰撞啊！”

　　……可以，很可以。
　　君子，一个被盗贼业耽误的艺术家。

　　“你要不改行搞艺术？”诡辩说。
　　君子得意：“不用改行，我一直都在搞艺术。”
　　“？”
　　“你还见过我的作品呢。”君子提醒他，“我改造过你的车。”
　　“……”
　　诡辩想起自己被偷走的轮子和方向盘，冷漠道：“哦。”

　　君子莫名被诡辩拒绝沟通的模样娱乐到了，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被啤酒呛到。君子咳了两声，喝干啤酒把咳嗦压下去，又拍掉手上的饼干屑。
　　他换了个四仰八叉的坐姿：“哎，跟你聊天开心了不少，一会我哭不出来可都怪你。”
　　诡辩颇无奈：“你为什么还非得哭一顿？”

　　“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啊，”君子作自我陶醉状，“因为我有颗善良赤城又敏感的灵魂，杀人是违背我本性的。”
　　他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睛，“但我又不得不杀人，所以我对生命的尊重就体现在为每个死在我手里的人掉两滴鳄鱼的眼泪。”

　　“……你开心就好。”诡辩有气无力的说。

　　“我很开心。”君子站起来拍拍裤子，“谢谢你的饼干！真没想到洗牌月还能吃到帕伦恩的肉桂狂欢者系列。”
　　“嗯？”诡辩本能的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这个饼干很有名吗？”
　　“伦敦暗城的帕伦恩曲奇店，咱们这有一家经销商，肉桂狂欢者系列是卖的最火的，抢不抢得到得看玄学。”君子说，“好奇可爱吃这个了，你哪天想给他招个魂什么的可以拿它当祭品。”

　　诡辩瞪他：“吃完就滚。”
　　君子听话地滚了。

　　诡辩没再磨蹭，矮下身子钻进仓库的小门。
　　漆黑一片。他打开手电。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一览无余的干净。
　　没有锤子，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

　　诡辩刹那间想起君子刚刚说过的，“我来偷东西的，杀人是‘意外’嘛。”

　　他面对着一无所有的屋子，仍然发了召唤案。召唤案上写着这里有两具尸体。
　　刚好陈义全这个时段值班，诡辩没有发给部里的公共频道，而是直接发给了陈义全。

　　他继续在深水区逛荡，半个小时后召唤案被标记了“已完成”。
　　诡辩打电话给陈义全：“陈哥，我看到刚刚发给你的召唤案完成了。您找到那两具尸体了吗？那个尸体不太好找，我本来想跟您说声，忙起来又忘了，没添麻烦吧？”
　　“怎么不好找？”电话那边，陈义全一愣，“不就横在屋子中央吗？”
　　“那或许是我记混了。”诡辩含糊道，“我再想想，先挂了。”

　　事有蹊跷，但诡辩暂时忙到没空思考，他明显感觉出今晚的尸体意外的多，局外人都能品出其中暗流汹涌。

　　熬到零点，他和零等星下班了，两个人在城里寻个地方吃宵夜。转了半天，就找到家地理位置偏僻的肯德基。

　　“你勾引我长胖！这是犯罪啊犯罪！”零等星一遍啃鸡腿，一遍批判诡辩非要拉他吃宵夜的不道德行为。
　　诡辩不以为然：“这算什么犯罪？”
　　零等星痛心疾首：“这是纵容他人肥胖罪。”
　　诡辩把餐盘拖到自己跟前：“那你就别吃了。”
　　零等星嫉恶如仇：“你这也是犯罪！阻碍他人享受美食罪！我要和你这恶势力抗争到底！”
　　诡辩：“……你另拿个餐盘，去别的桌子吃吧，不然也算犯罪。”
　　零等星：“犯什么罪？”
　　“影响他人食欲罪，”诡辩道：“看着你的脸我就吃不下去。”
　　零等星狡辩：“胡说，我长得明明秀色可餐。”
　　诡辩意味不明地笑一声，咽下嘴里的肉。

　　两个人插科打诨间，他状似漫不经心的提议：“下次采购买点肉桂卷回来。”
　　“义正辞严地拒绝你。”零等星说，“我才不要吃肉桂。”

　　“那你为什么有一架子的肉桂曲奇？”诡辩惊奇道。
　　“……那是一个傻逼的遗产，”零等星满脸的一言难尽，“那个傻逼留了遗嘱，要求遗嘱执行员买肉桂饼干给肉桂过敏的我，买不同样式的比基尼给一个肌肉猛男，买小黄鸭游泳圈给一个旱鸭子老阿姨，买一卡车锤子给一个采花贼。”

　　诡辩听到锤子，觉得有哪里不对：“那个傻逼叫什么？”

　　“好奇。”

　　“你们很熟？”

　　“实不相瞒，”零等星耸肩，把衣领往下一拉，露出脖子侧面的问号纹身，“我曾经是好奇的附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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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锁文重写( ˙?˙ )
每次回头看都在想自己这是写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