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学园异闻奇谭》yawn

81、第 81 章

　　130.

　　睡不着。

　　不死川实弥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烦躁不安的感觉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

　　第三十四次翻身时，他终于放弃了对睡觉的尝试，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整座教师宿舍现在都浸透在黑暗中，寂静无声。

　　没有谁是他可以去打扰的。

　　不死川实弥想了想，记起在关于绫木累出没情况的报告中，标注有富冈宅的地址。于是他跳下床来，稳稳地站在窗前的地上。

　　大半夜醒着也是醒着，不如去找富冈义勇那个混蛋打一架。反正那家伙也算是害自己此刻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之一。就算大半夜被自己从床上揪醒，也一点都不冤枉。

　　-------------------------------

　　走过横横竖竖的巷道，不死川实弥停在了富冈宅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富冈义勇在校外的住所。老气而陈旧的宅子，莫名有种富冈本人般的气质。一株青绿的老树从院墙后探出半扇树荫来，在夜色里压得暗沉沉的，挡住了二楼的阳台。

　　不死川实弥抬头望了望，他当然不会敲门。

　　倒不是照顾周边邻居的酣眠，只不过是对待富冈义勇没必要那么有礼貌。

　　不死川实弥略一屈膝，就轻盈地跳起，顺着那棵老树的树干，一路踩到了富冈家的二楼阳台护栏上。

　　然后挑了挑眉。

　　他都不需要登门入户。他要找的那个富冈义勇此刻就歪在阳台上，一身居家服，坐着张小凳子，靠着墙睡着了。屋檐的阴影淹没了他皱着眉的睡容。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这张脸都会觉得可气。不死川实弥心想。

　　他毫不客气地走过去，抓起富冈义勇的衣领摇了摇。富冈义勇随他的动作晃着脑袋，没有要醒的意思。

　　这还算是水柱吗？不死川实弥烦躁地想。为什么这副毫无警惕性的模样。

　　他隔着半敞的阳台门看了眼室内。卧床就在几步之外。也不知道富冈义勇这家伙又犯什么毛病，困成这样还在阳台上发呆。

　　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拖起富冈义勇的身体就想往房间里走。但还没走出半步就觉得手感不对。

　　他低头看了眼，正对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富冈义勇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那双眼睛里，月色帮忙润了点高光，反而衬得幽深的部分更加暗不见底。

　　“……实弥？”是刚醒来还没适应发声的气声，“你在做什么？”

　　“你猜？”不死川实弥没好气地说道，“既然醒了，就给我起来自己走！”

　　看到富冈义勇满脸困惑地站稳身体后，他才松开提着对方的手。一指屋内，“自己去屋里睡觉。歪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哦。”富冈义勇老实地答应了一声，就往里走。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死川来我家做什么？”

　　称呼的改变，说明这家伙确实醒了。

　　“检查你有没有好好睡觉，不然呢？”不死川实弥拿出了威胁弟妹的装凶语气。

　　富冈义勇发了会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种半睡半醒的惺忪模样，让不死川实弥忽而想起了自己曾照顾过的弟妹，因而没忍心打断。

　　然后他看见富冈义勇的眼里浮起一层警惕。

　　富冈义勇开口，嘴唇开开合合，冒出来的句子让不死川实弥一时没听懂。

　　“难道你想抢走生活指导老师的职务吗？”

　　不死川实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气得想发笑。但富冈义勇警惕得快要炸毛的模样让他深呼两口气，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顺口说道，“是又怎样？你难道不是早就不想干了吗？”

　　他讽刺地看着不愿意和鬼杀队过多扯上关系的富冈义勇，“这不给你个机会，让你正好趁机摆脱不想干的职务吗？”

　　富冈义勇不懂这话从何而来，他说，“我没有不想干。”

　　不死川实弥的表情让他又多解释了一句，“真的。这个职务当时是我自己主动申请的。”

　　“你不是不想……”不死川实弥脱口而出的问句被自己掐断，他懒得再去揣测富冈义勇这个人复杂的人生态度，“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家伙的想法，有时候复杂得让人看不清，有时候又简单直白得可怕。不死川实弥不确定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接受对方给出的答案。

　　他伸手拍了拍富冈，试图拍散这家伙此刻露出来的迷惑的神情。

　　平时不是很不爱搭理人吗？怎么这个时候就摆出一副有问必答的神情啊。不死川实弥在心里腹诽着。

　　因为还没睡醒的缘故吗？不对，我今晚来找他干嘛啊。

　　不死川实弥猛然回想起差点被忘掉的来意。但他看着眼前富冈义勇这张没睡醒的傻脸，又怎么都提不起劲去邀战。

　　“算了，你去睡吧。”他甩甩手，很随意地将富冈义勇往房间里赶。

　　但富冈义勇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又怎么了？”不死川实弥不耐烦地问。

　　“我睡不着了。”富冈义勇恍然大悟地说。

　　“你他妈搁这里站着感受睡意吗？”不死川实弥忍不住就要凶人。但看到富冈义勇露出抗拒的表情时，不死川实弥又放低了音量，讽刺道，“难道说，你就是那种，全家里最小的那个小孩吗？”

　　“不是。”富冈义勇果断地回答，“是的。”

　　不死川实弥迟了一秒才将富冈义勇的回答和两个问句分别对上号。久违的，在鬼屋地下世界里曾感受过的那种气血上涌却又憋屈着不能发作的感觉，又都回来了。

　　他眨眨眼，看着这个因睡不着觉而在等候自己安排的富冈义勇，最后重重叹口气，“算了，你跟我一起散步去吧。”

　　131.

　　他们在黑夜里走街串巷。

　　富冈义勇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死川实弥心里如此想着，当你要求他安静的时候，他就真的能什么都不问，沉默地闭住那张令人讨厌的嘴。

　　富冈义勇不近不远地跟着不死川实弥身后。他心里在想，不死川今晚为什么会睡不着。

　　最后还是自己更成功地履行了生活指导老师的职责，富冈义勇心满意足地想，自己有尽心尽责地陪伴睡不着觉的同僚出来夜游。

　　他认真地将一个困意满满的呵欠憋了回去，憋得眼泪都有点出来，在眼睛里打了个转。

　　“说起来……”恰巧不死川实弥回头看他，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怎么。”富冈义勇板起脸，认真负责地给出回答。

　　“骗鬼呢。”不死川实弥嫌弃地说道。

　　富冈义勇紧紧闭上嘴。

　　“算了，我管你做什么。”不死川实弥假装自言自语地说道，捡起之前开口时想说的话题，“宇髄正筹备着开个午餐会来整你呢。”

　　“为啥？”富冈义勇震惊，“我和他又不熟。”

　　真想录下来播放给宇髄听啊。不死川实弥心想。他嘴里却说道，“你就是这么迟钝，才容易招人怨恨。”

　　“我没有。”富冈义勇义正辞严地声明。

　　是没有迟钝，还是没有惹人怨恨，还是想说两者都没有？不死川实弥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之前在鬼屋里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坦诚地高兴着能和别人搞好关系吗？为什么现在连和别人坐在一起吃午餐都这么抗拒了？”

　　富冈义勇闻声愣了下。他忽然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以前的心态了。

　　“怎么了？”不死川实弥的声音像是从外界传来。

　　富冈义勇本能地回答，“我想不起来了。”

　　他努力地凝聚视线，看向不死川实弥的脸，“之前的我是怎样的？”

　　“你怎么了？”不死川实弥的脸在黑暗中凑近过来，然后是声音，似乎很认真在替自己回想，“不就和现在一样吗？傻兮兮的，令人火大。”

　　富冈义勇忽略掉后面的评语，因那半句和现在一样而松了口气。

　　“初次见面的时候，说着些什么自己不会异能之类的气人的话，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嘲讽人，还笨得弄坏了手机。”不死川实弥发出迟来许久的对富冈义勇的抱怨，“哦对了，还准备了些蠢得要死，完全不知所谓的补给品，什么纸尿裤，生姜片，你那时脑子里是进了多少水？”

　　那都是炭治郎建议的。但富冈义勇没有吭声。

　　“虽说那时候你待人也不是很主动——不如说你主动去做的事情都令人生气，但是，”不死川实弥忽然问道，“和别人关系变好，在以前是会让你高兴的吧？

　　“为什么现在你不这么想了？”

　　不死川实弥尖锐的提问刺得富冈义勇有点难受，但涌上心头的更多是茫然。

　　他依稀有些记起来了，他的确不擅长主动接近别人。但在从前，他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和邀请。为什么现在做不到了？

　　为什么会感到害怕？为什么要去生气？为什么下意识在逃避？

　　“据说，你不愿意和灶门他们一起吃午餐，为什么？”不死川实弥仍在追问，“我听炼狱说，以前你也很不合群，灶门是唯一和你亲近的学生。为什么现在你连对他都在疏远？”

　　不是这样的。富冈义勇心想。我根本没有故意疏远炭治郎。

　　“你以前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吧，和谁不熟这种话。”不死川实弥没有提自己，只挑别人的事情来说，“如果你打一开始就是这种个性的话，宇髄和炼狱根本就不会在意你。

　　“发现自己是异能者的事情让你这么难以接受吗？还是鬼杀队的隐瞒令你不快？”

　　不死川实弥的语气令富冈义勇不适，他不想问答这两个问题。

　　“不，”不死川实弥自己否决掉，“午餐的迹象从更早前就开始出现了。”

　　虽然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不死川实弥猛然意识到，“喂，富冈，你是不是，在离开那个鬼屋后，就变得更孤僻了？”

　　富冈义勇忽然感觉窒息。

　　“喂，你不会是在那里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污染了吧？”不死川实弥没好气地问道，“要不要我找蝴蝶忍来给你检查下脑袋？”

　　“现在回想起来，你离开那个鬼屋镜中世界的心理迷障，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不死川实弥绝不承认，自己对当时在速度上输给了富冈这件事耿耿于怀，有机会翻盘的事实令他忽然兴奋起来，“你该不会压根就没走出来吧？

　　“你在那里遇见了什么？”

　　“……不要再问了。”

　　富冈义勇终于开口，慢慢说道，“我没有被污染。确实走出来了。我只是在那时候被提醒了，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

　　不是想起，只是被提醒。因为他从不曾真正忘记。

　　漫长的时光也没能从他的回忆里冲刷走任何事物，只是不断在给旧事蒙尘。自己软弱的心灵会被迷惑。来自鳞泷老师的关爱，学生的尊敬，同事的友善，还有炭治郎的热情，一度给他错觉，让他误以为能够放下过去、接受自己，让他对自身的未来怀有了更好的期许。

　　但他根本做不到。只要拂去尘埃，就会发现，伤口依旧新鲜如昨，疼痛始终难以忍耐。

　　他不是变得更孤僻了。他只是被接踵而来的旧事提醒，打回了原形。

　　“你这个样子，”他听见不死川实弥说道，“真让人生气。”

　　“我想也是如此。”富冈义勇垂眼回答。不知为何，明明是同样的话语，从不死川实弥口中说出，就比那个镜中的自己，要更让人难过。

　　不死川实弥紧握着拳头，往前走。他想起了在潜意识世界里见到富冈义勇穿着的那一袭双纹羽织，想起了那件羽织承载的意义。这莫名让他怒火填膺，却又无处发泄。

　　那怒火并不是冲着富冈义勇去的。他并不想再无端拿富冈义勇这样的笨蛋出气，只能闷着头往前走。富冈义勇似乎没能跟上来。不死川实弥又走出几步，才勉强自己停下来，等待这个拖拖拉拉的家伙。

　　富冈义勇的脚步声慢腾腾的，停在他的背后。然后是富冈义勇清晰的声音。

　　“但其实还是会为这种事感到高兴的，”富冈义勇纠正他的误解。

　　“为，今晚没有和不死川吵架，能继续和不死川做朋友，这件事情。”

　　不死川实弥心跳如鼓擂。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这样啊。”

　　他将头转开去，说，“天快亮了。”

　　“嗯。”富冈义勇平静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