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叮当小月牙

4、再记新仇

　　江浅吟在父亲教导下，武艺不断精进，可江采风却因多年前与明寂一战耗损心力，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孤鸿剑是师祖去世之前交到父亲手里的，如今传到自己手里，身上重担便多了几分。
　　人们说孤鸿剑有煞气，持剑之人如优柔寡断则会被剑气反噬，毕竟心软之人必定不为江湖所容。
　　父亲去世那天，江浅吟见母亲安静的坐在窗前发呆，两人双手紧握，说了一晚以前不曾说的话。
　　“你爹当年娶我的时候曾经同我许诺，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江湖中的一辈子竟是这样短暂。你舅父对江家做的一切，我实在羞愧，这么多年来，是我明家对不起你爹。”
　　看她自责，江浅吟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制止她胡思乱想。
　　“是舅舅自负想不开其中道理，母亲不必自责。”
　　“娘不想你一辈子都生活在仇恨中，如果可以……希望你放下怨恨，只快乐活着。”
　　江浅吟有些意外，没想到母亲今日之言是劝她不要报仇。
　　望着她期待的眼眸江浅吟不忍她失望，只好应允。
　　“若明家有悔，自愿交出布衣剑法，阿吟自不会寻仇。”
　　她总见母亲背着她偷偷给明家私寄书信，江浅吟一阵忧伤，心想她终究还是挂念兄长，所以没有阻碍。
　　只是那个所谓的舅父早就不把血肉亲情放在眼里，恐怕自己亲妹妹是谁他早就也不知道了。
　　他的念头是痴心妄想成为江东第一剑，成为武林至尊。可名震天下的武功秘籍哪是人人都能练就的，有多少人为了坐实举世无双的地位，走火入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眀楚暮有时会给她寄信来，信上大多是记挂她的身体如何。江浅吟总是嗔怪他太啰嗦，这些小事何必整天挂在心上？
　　除此之外，信中人经常给她描绘江南的景象，惹得她很向往。那时便约定，有机会一定一起去南方走一走，好消息是明楚暮下个月便会回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明萱这几日竟开始来苍穹殿走动。
　　对于她来的目的，江浅吟始终心存顾虑，但眀萱见到她却丝毫不见生分。
　　“师姐大概是当了苍穹殿少主贵人多忘事，我们这般鼠辈自是不会放在眼里。你忘了姑母平日寄给阿萱的书信了吗，她信中所言可是十分挂念。怎么？师姐不欢迎我来看望她老人家？”
　　听她伶牙俐齿，倒让人寒心她丝毫不挂念旧情，铁石心肠。
　　“我倒没想到你会有如此好意，多年未见，竟有如此孝心。”
　　“我爹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苦口婆心劝他至此，要不是他松口我怎么来到了你这里，师姐你还要怀疑我么？”

　　虽有迟疑，但想不透她的算盘。苍穹殿处江湖之远，通信并不发达，所以江浅吟一时无法派耳目去探寻明萱所言真假。

　　最终是江母看在往日情面，让江浅吟布置了一间上房，将其好生招待。
　　明萱来到苍穹殿这几日，母亲心情很是愉悦，吃饭胃口也大增。许是盼着两家嫌隙瓦解，她心里欣喜。
　　江浅吟小心提防，害怕明萱别有企图，但听日日监听的下人来报，此人并无异常举动。
　　近日干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留在母亲房里同她聊天解闷。
　　每每说起小时趣事，总能逗得母亲捧腹，江浅吟心想或许她错怪明萱了，也许舅父真的有意悔改也不一定。不过眀萱真的只是简单地来当说客的吗？
　　是日，她坐在大殿专心擦拭孤鸿，下人急匆匆来报，说是明寂三日之前忽然暴毙。
　　三日前？岂不是眀萱来苍穹殿的那一天？
　　江浅吟一惊，忽然觉得她来此有诈。
　　谁知下人突然来报明萱身中剧毒，全身冰冷，动弹不得。
　　要命的是殿里无药物压制，大夫也没有头绪。
　　江浅吟想不透她为何会中如此剧毒，奈何母亲前来询问，她只好放弃追问，跟着一同前往看望。
　　只见她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冷汗直冒，即使盖了三五床棉被，身体仍然冻得止不住颤抖。
　　旁边大夫束手无策，拱了拱手，“明姑娘这毒实在奇怪，像是旧毒复发，中毒之日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更可怕的是明姑娘体内有蛊毒，方才蛊毒爆发，我竟从其脖下取出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
　　当江浅吟从大夫手中接过那枚银针，眉头紧锁，怔了片刻。心想是什么样的人会对眀萱下这样的狠手？
　　“当真无药可医？”
　　大夫摇摇头，给出了一个法子，“少主可施内力为明姑娘清理心脉，保住性命。不过明姑娘中毒太深，恐怕少主身体吃不消啊。”
　　用内力疗毒？江浅吟听完后犹豫了。

　　明萱冷笑鄙夷 ，坐了起来，小声道，“我自幼被药蛊折磨，体内之毒何止两三种，活到今天已经是侥幸。师姐不必耗费内力……”
　　江浅吟看她冷嘲热讽，明白她是激将法，“你倒是可以试着再次激怒我，我也好奇，我江浅吟会不会吃激将法这一招。”
　　“你什么意思？”
　　“苍穹殿里如今只有我可以救你，你若嘴硬，大可硬撑着回到尘弃楼，否则你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出手。”
　　本想让江浅吟嘴上服软，到头来还是搅得自己哑口无言。被她冷言呵斥，明萱无话可说。
　　她想，倒也不必斗嘴，逞一时之勇。解完毒，再跟她斗不迟。
　　见明萱消停，江浅吟才收敛怒气催动内力为其清理心脉。
　　只是没想到她中毒之深，解毒时竟遭到了反噬。
　　为此，她花费了不少时间用在调理内息。等到夜里反噬之力发作，体内焚烧，江浅吟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她召唤下人，可偌大的苍穹殿竟无人回应。
　　江浅吟后知后觉，忽然想到今天母亲端过来的饭菜，断想明萱做了手脚。眀萱知道她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加以防备，便利用这一点，趁机投毒。
　　一筹莫展之际，一阵冷蔑的笑声忽然在背后响起，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师姐大半夜到我这里，莫不是想跟阿萱叙旧？”
　　江浅吟忍住疼痛，冷眼盯着轻笑之人，反问，“我好心救你，你竟然要害我？”
　　“江浅吟，你的死期到了。”
　　“为什么？”
　　“因为我很久都想这么做了。”
　　江浅吟苦笑，感慨道，“舅父丧日，我还纳闷你为何有闲情逸致来苍穹殿打转，原来如此。”
　　听她挑衅，江浅吟踉跄退后了几步，奈何体内虚弱无力，她使不上劲。
　　想不到她赤诚对人，却换来如此报应，终究是自己太傻。
　　她忍住巨痛举起孤鸿刺，谁料明萱纵身一跃，躲过了一剑。
　　眀萱体内剧毒已解，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江浅吟只身撑着孤鸿，侧身而立，虚弱的看着她，只见眀萱拍了拍手，轻声召进一帮黑衣人。
　　“昨夜，苍穹殿里的人全部中毒身亡，你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哦对了，还有你那神兵营，我看它机关难开，索性一把火烧了，哈哈哈哈……”
　　看着狂笑不止的明萱，江浅吟不由一惊，心凉得彻底。
　　“我娘呢？明萱，她可是你亲姑母！若你记恨我，大可以冲我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我当然是冲你来的！不仅如此，我还要看着你，看着你这苍穹殿少主慢慢被我折磨至死！”
　　“你！”
　　江浅吟正要拔剑反抗，谁料母亲突然闯入殿内，拦下了将要动手的明萱，她疲惫的面容下带着一丝担忧。
　　“阿萱，她可是你姐姐，不要执迷不悟了，你偷拿的下半本步衣剑法是属于江家的，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师祖，还有你死去的姑父么？”
　　江浅吟顿悟，原来眀萱此行目的是为了布衣剑法，难不成她也有成为武林霸主的执念，奈何天下举世无双原本就是个笑话。
　　听她前来劝阻，眀萱只觉得好笑，忍不住冷笑，反问，“姑母是最知道阿萱品性的，若不是被父亲所逼，我何必自求强大？而她……”明萱转身指着江浅吟，愤怒咆哮，“江浅吟处处欺我，离间我跟大师兄，她就该死！而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说罢，明萱提起手中长剑，挥袖刺去。打斗刹那间，谁也不清楚明瑶何时闯到了身前。
　　只见她反抱住江浅吟，挡在眀萱剑前，然后五窍流血，垮着身子坠倒在了地上。
　　眀萱一惊，可已经来不及收手了。她眼睁睁看着手中利剑落下，根本无法抽离。
　　只见顷刻间鲜血染满了大殿。